曉璃感覺到自己的心猛的跳了一下，當聽到小丫說莫華病危的時候，她隻覺得荒謬，這麽好好的一個人，能吃能喝能打人的，怎麽沒見幾個月就會病危，這一次她會回來是因為想要看一下莫華在耍什麽花招。直至他看到了莫華那死灰的臉，她才發現自己心慌了。
她艱難的，舉步走向大床。
什麽時候，莫華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條有一條的皺紋了？什麽時候他的臉不在生氣勃勃，變得死灰沉沉了？什麽時候他變成這樣子了？
一直以來，她都討厭著莫華，憎恨著莫華，她甚至詛咒他快點死，她以為自己是不在乎莫華的死活的，但是，為什麽，現在心卻那般的煩亂，那邊的疼痛？難道這就是該死的血濃於水？難道就因為這樣，她才不禁感到悲傷嗎？
她來到了他的床前，然後蹲在了那裏，印象中，她好像從來都沒有和莫華那般的親近過，莫華也從來沒有那麽安恬過，想不到，兩人的親近，他的安恬卻是在他準備迎來死亡的時候。
“莫華……”曉璃出聲呼喊他的名字，卻發現自己的聲音沙啞得厲害，眼睛也好像在發酸，不承認是為了莫華。在生命消逝的麵前，人好像都是感性的，是脆弱的，是悲傷的。
但是莫華卻像是聽不到似的，眼睛一眼緊閉著，要不是他的困難的，用力的呼吸著，曉璃真的以為他已經離開了人世。
“莫華……莫華……”見不慣這麽脆弱的莫華，像是賭氣似的，曉璃大聲的呼喊著他的名字。
“……？”終於，莫華像是倏地醒覺了一樣，張開了眼睛，艱難的扭過頭看向曉璃。
“芸芸……”莫華艱難的開口，然後用那帶著顫抖的手，伸向曉璃。
手停留在曉璃的臉上。“芸芸……”
莫華的眼裏是從來也沒有過的溫柔，是從來也沒有過的清澈，好像是渾濁了一輩子就為了這一瞬間的清澈。
看著這樣的莫華，曉璃隻感覺到心口像是壓住了一塊大石頭，無論她怎麽努力都沒有辦法撼動他一分，最後也隻能任由它把自己壓得喘不過氣，呼吸難受，感覺心就快要死掉。
她知道他口中的芸芸是誰，那是她的母親，叫淩芸，但是她怎麽也沒有辦法想到，莫華看母親竟然是這樣溫柔如水的表情，一直以來，她都覺得莫華是討厭母親的，甚至將她這一個和母親長得神像的女兒都一並討厭著。
“芸芸啊……我快要離開了……咳咳……還能最後看你一麵……真好啊！”莫華消耗著生命露出一個安慰的笑容。
聞言，曉璃並沒有動作，隻是緊蹙著眉頭，承受著眼睛的酸痛。她任由莫華的手捂在她的臉上，感覺這他手掌的粗糙。
“芸芸啊！咳咳……我們女兒和你真像，但是……嗬嗬……性格卻像極了我，很倔強。你看……咳咳……這就是她，很漂亮對吧！”莫華不停地咳嗽著，但是還是選擇努力的把自己的話說完。
隻見莫華伸出另外一隻手，裏麵是一張小小的貼紙照。
曉璃記得，那是有一次她和馬文浩去拍的，這照片怎麽會在他的手上呢？是他從他的房間裏找到的嗎？這是一張單人照，隻見這照片裏的她笑的可愛。
“咳咳……”莫華劇烈的咳嗽著，仿佛要將生命裏所有的遺憾都咳出來。
“好了，你別會說了，好好的躺著吧！”曉璃並沒有打破莫華的幻想，就讓他把她當做是母親吧，這樣她麵對他也不至於那麽的尷尬。
對於莫華，她是不知道怎麽和他相處的，印象中，她們隻見好像從來沒有好好地坐下來吃頓飯，更沒有像現在這樣好好地談心，他們之間好像一見麵，就會戰火燎原。
“沒事！沒事！咳咳……”莫華閉著眼睛咳嗽著，但卻不願停止自己的話語。
“曉璃那丫頭，真是不能讓人安心，現在你回來了，也好，以後女兒就要拜托你了……”
“那丫頭倔強，老是和我吵架……我一個大男人又不知道怎麽表達，所以經常讓她受委屈了……”
莫華一直說著，仿佛等不及似的，而隻是靜靜的聽著，緊咬著下唇，沒有出聲。
“咳咳……”倏地，莫華大聲的咳嗽著，大口大口的喘著氣，瞪大著眼睛看著曉璃，仿佛要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去把她看清楚，“曉璃啊！對不起啊……”
那本來捂在曉璃臉上的手，無聲的垂下，那本來瞪大著的眼睛也不禁緩緩的閉上……
“爸！”曉璃大聲的呼叫著。
這時候，她早就忘記了與莫華的爭吵，大聲的喊出這一個久違的名詞，但是想不到，這一聲爸爸，卻是在他死亡之際。
這時候，豔紅聽到了曉璃的呼叫聲，衝了進來，看到莫華閉上了眼睛，她伸出探向莫華的鼻子下方，手已經感覺不到鼻息了。“他……去了……”
豔紅哽咽著說出這麽一個消息。
看著悲傷的豔紅，曉璃倏地站起身，用力的搖著莫華的身體，但是任由她怎麽搖，怎麽打，莫華都再也不會睜開眼睛了。
“混蛋，你起來，一句對不起就了不起了嗎？混蛋！”曉璃用力的敲打著莫華的身體，嘴裏大罵著，不知在什麽時候，眼淚已經決堤了。
她以為她是憎恨莫華的，一直以來她都是這樣子認為的，但是在莫華用溫柔的眼睛通過她看向母親的時候，當他用生命來述說之後，在他說對不起之後，她發現一直以來支撐著她生存的憎恨一下子就崩塌了。
原來在生命的麵前，什麽都不重要了。虧欠不重要了，鬥氣不重要了，就連她的怨恨都變得微不足道了。沒錯，她是討厭莫華的粗暴，但是現在的她卻發現她寧願他繼續口不擇言的傷害她，也好過這樣子死氣沉沉的離開，這樣子起碼她還能繼續的憎恨他，繼續用憎恨來堅強著，但是他死了，莫華死了，那麽她要拿什麽來支撐著自己的堅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