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國

梅扇子

第88章 捌拾捌·龍與虎

書名:驚國 作者:梅扇子 字數:7965

位於大虞國的宮殿,那約九十九階的白石玉階前,守衛士兵的宮衛聽到什麽聲音,紛紛聞聲抬頭望去,隻見天上有一條蜿蜒的奇怪東西朝王殿越來越近。

“那是什麽……”

“不知道,什麽東西……”

一向嚴整的宮衛不由地聚攏起來,仰頭望著天上的異物,研究奇怪著。

直到有人叫了一聲:“好像是龍!”

“對!是龍啊!”

“龍,龍……?”

“龍!”

一時這個‘龍’這個隻在傳說中的字眼,從王殿中心傳至王殿之外。

風吹著宮樹嘩啦啦聲響。

大舉的王宮士兵朝王殿所在的行宮奔去,但都在那白玉階下,抬頭不由地愣住。

九階之上,那是一個白衣的男裝背影,他背對著王殿,微微抬頭,側臉上麵有個金質的麵具,很是神秘。

而她的身旁更奇異地是竟,兩隻爪子抓地的龐然大物,與傳說中的龍極為的相似地。那龍鱗在陽光下閃著妖豔碧光,龍尾的紅擺在身後搖曳。

眾人眨眼,揉了揉眼前,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麽。

冬祭將至,他們懷疑,是否是天神駕到,一時不敢進犯。

王殿之前的人即是君蕪與丹青。

君蕪的身前是一群拿著矛戈指對著她,眼神中有些警覺、有些敬畏、又有些恐懼的侍衛,君蕪微微地勾了勾唇,對他們親切的笑了笑。

隻惹得人群倒抽一口涼氣。

他們想上前,但互相望望,腳步不自覺地皆是退避著不敢上前。

不知他來此為何目的,且也怕真是天神冒犯了,日後遭到天譴。

半晌,他終於動了,抬了抬手,摸了摸那龍鱗,那龍乖巧地低頭,在她掌心蹭了蹭。

那畫麵在殿內的午陽照耀下,很溫暖。

然而,隻是片刻!

不知他對它說了些什麽,那龍一聲‘雷吼!’,嚇得眾多侍衛掉了手中矛戈。

原本乖巧的‘神獸’,撩起了鋒利的爪子,連神色都變得讓人敬畏高冷地不敢直視。

眾人皆未反應它的變化間,丹青的龍吟再次響起,眾人心神一震,來不及見那龍身如虹地將中間的士軍衝開,貫穿迅猛地直衝王殿之內。

時間似凝固一瞬。

“吼!”聲巨響,它飛衝進去。

那侍衛統領先是反應過來,瞪大眼珠子要掉下來地扭頭大喊一聲:“快,護駕!護駕!”

王殿內,虞王宿醉方醒正昏昏沉沉地讓侍婢伺候著穿衣,皺著的兩條濃眉間,有著濃重的戾氣。他住的內宮裏外有幾道門,十分的隱蔽而閉塞,外麵平時若有什麽聲響也大抵是聽不到的……直到那一道道防護門被衝破。

“什麽聲音?”他沉聲問道,聲音有些沙沙地。

婢女未注意,隻覺大王語氣不對,瞎得立馬跪下磕頭,就擔心大王一個不順心把自己給砍了。

“不,不知……”

“吼!”那聲音雷鳴般的衝破進來。

宮內的婢女也終於方聽見。

虞王目光一陣顫動,上前猛衝幾步,拿起他在劍架上的青銅長劍,轉身未還沒走一步,一聲:“啊!”門口的兩名守衛被一股大力砸了進來,恰砸在虞王的不遠處。

宮女:“啊!”

“啊!”

“啊!”地一時放聲尖叫地看著這蟒蛇般的龐然大物,有些驚得暈了過去。

虞王瞧著眼前的怪物,亦是退後一步,然狠狠地皺了皺眉。

他身旁的宮女因尖叫不停,他抬手幾劍將她們皆砍死,邊砍邊神情乖張地大叫道:“叫什麽叫!”

丹青之上,君蕪亦也是皺了皺眉,見他不是在砍人,而是在砍一些沒有生命的植物般地毫無人性。

君蕪一個指令,丹青衝向了他。

虞王頓時被撞開到他之前的龍床上,沾滿血跡的青銅劍‘哐當……’聲地從他手中跌落下來。捂著胸口,他吐了一口血。

感受到來者不善,他撐著手要站起來,可是手已被一雙鞋子踩住。

這是虞王人生第二次被人踩在腳底下,他抬頭看著那戴著麵具的男子,眼神裏有要吃了的狠戾。

麵具的男子站在逆陽的地方,以至於看不清他的容貌。

“你是誰!?為何要對孤不軌!”

“一個會讓你生不如死的人。”她微微垂眼,眼底是一片讓人捉摸不透的淺淡。

“嗬嗬嗬嗬嗬……”他翻身在地,捂著口,大笑得乖張。

好似在聽他說著天方夜譚。

君蕪不想與他廢話,從袖口中掏出一把匕首,拔開匕鞘,朝他的方向猛烈刺去。

虞王到底還是想活命,翻身過去,觸動床底的機關。

內殿的一扇門‘哐!’聲開啟!從裏麵發出一聲不遜丹青那龍鳴聲的巨吼:“吼!”

頓時,一隻白虎從裏麵跳躍出來,它的眼裏有著讓人不勝寒的嗜血光芒在跳躍!然朝君蕪飛奔而去!

君蕪未料及他竟藏養白虎在店內,退後幾步。

丹青立即衝了過來,在君蕪身旁離虞王約一個人橫的距離停下,對那白虎張大龍口的一聲風吼。然而那白虎也是張著利牙一聲吼,丹青在君蕪的命令下稍稍退了退。

身後被丹青破壞了的宮殿後的木門在陽光下落了些塵埃廢屑,廢屑間,丹青看著白虎,白虎看著丹青。

君蕪看著虞王,虞王死死地看著他。

原本的巨吼隻剩下此刻的消靜。

卻又像一場暴風即將來臨前的平靜。

風郡

君蕪這次的突然消失,王邪倒是顯得很安靜。

他偶爾地出現在傾城酒家,點著一壺壺‘忘塵酒’,喝到店內這酒沒有了。

所有人都看出來,他在等她。

可是他什麽都不說,什麽也不做。

此刻的王邪,卻隻是,他終於有點懂她了。

他愛的女子是君蕪,一個初見便注定不同尋常的女子,一個內心強大到讓人看不到邊界的女子。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要的是什麽,也從來不會為了任何人或事,改變她的腳步,改變她的想法與意誌。

而他也想明白了,他要的不僅僅是她的愛,還是她全部,徹底的愛。

所以他不再需要她向自己妥協,不需要她麵對日後委曲求全地跟他去薑國,不需要她違背自己的意願,走上另外一條本應該他自己走的路。

她是一個擁有可以裝上讓世人驚歎的心胸與才能的女子。

他愛的太自私,到頭來發現他能給得起她的所有,原來隻有自由。

現在的自己,配不上她!

王邪一杯杯涼酒飲下,這幾日無論喝多少,喝得難受,他都清醒地很。

最終,他緩緩地放了杯盞在桌上。

腦海中浮現:她離去時候,他看見她的眼神,那篤定而閃著要噴薄什麽出來的力量。

他想她必定是找到了她一直想找的答案了。

至於麵對那個答案,是生是死,她如何應對,他不知。

他竟是無能為力了,無能為力地看著她生,無能為力地等著她死。卻又不是無能為力,是不能,他把控不了她?他……又為何要把控她。

卻還是想把她占為己有,卻又無法給她百分百的承諾。

即便回了薑國,日後的宮廷鬥爭,也有自己與她不免生死未卜的時刻。

斜陽照在窗機上,王邪的手插入劉海之間,撐了撐額頭。

那雙漆黑的目光裏明亮著想了許多,君蕪的,他的。

他看似平靜的表象下,此時,卻是人生中最困惑時,做最艱難決定的一次。

他也似乎明白為何他如此迷戀她的緣由了,原來是她身上,是她目光裏的那份堅忍不拔的篤定與執著,終於成了自己那不斷動搖意誌的信仰。

像是行走在黑暗中人看到一道曙光,極力地追逐,渴望而迫切地抓住它,在靈魂深處對她發出一次次呼喊。

原來,她是他找到出口的光,他必須麵對宿命的牽引。

夕陽西下,王邪終徐徐起身,放了些銀兩在桌上,朝酒家外走去。

那清酒中殘留的一道紅暈,點點化開,絲絲浸酒中縈繞。

傾城從裏麵出來看見了他,那一直挺直的背影,此刻有些孤涼。

傾城忍不住上前喊了一聲:“王邪哥哥……”

然他握著他的承影,朝著城門的方向過去。

風郡的城門外,一輛馬車停靠在那裏,似乎在等什麽。

蕭衍手肘靠在車窗上,看著不遠處,墨發搭肩,美得像幅畫。

直到看到他等的那人的身影,朝他的方向越走越近,那原本有些動搖的眼神,好像多了些他少見的篤定。

蕭衍彎唇笑了笑:“看來,那丫頭還有些用處。”

虞國的王殿一時炸開了鍋,‘王被行刺!’的口訊,一道道驚恐地傳至宮外。

王殿內一隻滿身是血的白虎,脖子上留著一道匕首劃過的血痕,躺在宮殿的大殿上奄奄一息著。

旁邊的虞王捂著那隻被挖的左眼:“啊,啊,啊!孤的眼睛在哪!孤的眼睛在哪!”地大叫著,然他摸爬著,突然摸到什麽東西,圓滾滾的,大概珠子那麽大,當他抓在手中看到時,一時發出聲淒厲而扭曲的聲鳴。

他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麽,可是他什麽也記不得了!

他什麽也記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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