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斯剛離開教室，就被從一旁追上來的李主任攔了下來。
看著麵帶怒意的李主任，布魯斯很清楚這家夥想要對他說什麽，於是他不在意的笑道：
“李主任，如果你想要警告我，那我勸你還是不必了，因為我賺的錢已經夠多了，即便現在就回家養老，我依舊吃不完。
當然了，學院也不可能真的開除我，畢竟我剛剛沒有真的在講台上拉屎。
所以嚴格意義上講，百分百預測也是可以實現的。”
“布魯斯，我不想聽這些沒用的廢話。
我發現你最近好像瘋了，學院請你來並不是讓你來慫恿學生的。
我希望你能站在學院，以及社會的立場，將你所掌握的知識，教給那些孩子們。
這才是一個教授真正需要做的事。
而不是傳遞你那陰暗的想法。”
“我教給他們的就是我所掌握到的知識，任何思考，都能上升到哲學的高度。
哲學是無處不在的，哲學的奇妙之處，不在於本身，而在於去嚐試思考的人。
因為哲學就在那兒，你認為它是方的，它就是方的，你認為它是圓的，那它就是圓的。
而對於人類來說，思索自身，思索這個承載人類的世界，是非常重要的。
我可不想我的學生們，在上過我的課後，還不知道他們自己到底是個什麽東西。”
布魯斯振振有詞，李主任知道他說不過這家夥，因為無論什麽話到對方口中，聽上去都能頗有道理。
可這並不代表他會原諒這個混蛋，因為這在他看來是在故意煽動學生，現在網上就已經開始流傳，布魯斯的種種言論了。
他這次來找布魯斯，也是校長的意思，盡管校長沒有明說，但顯然是被某些人警告了。
“哲學也好，別的什麽也好，但是校長不希望你給學院惹事。
我沒有你那麽高的境界，對於你所鑽研的東西也不感興趣，我隻知道人活著要吃飯，要呼吸空氣。”
“你剛才說的就是一個哲學道理，隻不過是建立在生命的基礎上的，但你不知道的是，哲學本身無關生死。
誰也不知道我們現在的狀態，到底是活著還是死亡。
所以這很值得探究。”
“夠了！布魯斯我警告你，別給學院找事，否則學院是不會放過你的。
你很可能會名譽掃地，並且像老鼠一樣被趕出去。”
李主任在惡狠狠的丟下這句話後，便氣衝衝的離開了。
布魯斯沒有將對方的話放在心上，因為愚昧無知的人，才會被憤怒支配。
他不會憤怒，即便有人用槍頂著他的腦袋，他都會微笑的問對方，要不要來一個甜甜圈。
布魯斯在雅思學院裏，一周算起來就隻有三節課。
而剛才那節課，正是最後一節。
所以未來的幾天裏，他都會閑在家裏。
隻不過和以往在家裏看書思考不同，接下來幾天他可能要幹點兒別的事。
比如說，懷疑人生。
離開學院後，布魯斯沒有回家，而是買了一張前往洛兒市的機票。
他決定在這幾天裏，多去幾座城市。
因為他不確定，這個世界是很大還是很小。
打了輛出租車，布魯斯拿著他的公文包坐了進去。
他特意看了眼開車的司機，那是一個麵相憨厚的男人，但是眉宇間卻帶著一絲苦悶。
或許是察覺到他在盯著自己，所以司機在對著後視鏡笑了笑後，便對他問道：
“你是雅思學院的老師嗎？”
“準確的說，我是那裏的教授。”
“你真是太厲害了，教授應該掙得很多吧？”司機問道。
“還好。你怎麽樣？”
“我就是個失敗者，能掙口飯吃就不錯了。”
“看來你對自己的工作並不滿意，那為什麽不考慮換份工作呢？”
“除了開車我什麽都不會，如果不開出租車，或許我會被餓死。”
“你嚐試過學習其他技術嗎？”
“我很笨，什麽都學不會。”
“你不夠努力嗎？”
“不，我很努力，但依舊很難做好，所以我隻好開車了。”
司機苦笑一聲，然後對布魯斯問道：
“我有一個孩子，他很聰明，是一個男孩兒，可是他很討厭學習，老師也不喜歡他。
我不知道該怎麽勸他好好學習，你能給我些建議嗎？”
“你是想聽一個教授的建議，還是一個父親的建議？”
“這兩者有什麽區別嗎？”
“當然。”
司機猶豫了一下，然後說道：
“我想聽聽教授的建議。”
“你可以試著開導你的孩子，最好讓他吃一些苦頭，讓他能夠體諒你的辛酸，以及明白知識在這個社會，擁有著多麽強大的力量。
盡管你很忙，但也要抽時間多陪陪他，聽聽他的訴求，而不是一味的苛責。”
“事實上這些我都做了，可沒什麽效果。
孩子的思維和大人是不同的，他是無法理解我的，還有更好的建議嗎？”
“沒有了。”
“可你不是教授嗎？應該很有一套吧。”
“我讓你輔導他功課，讓你將他送去最好的學校讀書，讓他擁有同樣熱愛學習的同學，和一個聰明的老爸，你能做到嗎？”
司機有些被布魯斯的話傷到，他沉默了一會兒後搖了搖頭說：
“我隻是一個什麽都不懂的司機。”
“他媽媽是做什麽的？”
“在一個有錢人家裏做女傭。”
“你覺得她聰明嗎？”
“不聰明，她很笨，比我還要笨，所以她總被罵。”
司機說到這兒，突然想起布魯斯之前的話，於是問道：
“你之前說過，你還有父親的建議，那是什麽？”
“那就是開好你的車，其他的順其自然。”
“呃……可是那樣的話，他很可能最後連書都不讀了。
我不敢想象他以後會像我這樣，被所有人瞧不起，幹著卑微的工作，拿著微薄的收入。
我希望他能像你一樣，掙很多錢，被很多人尊敬。”
“如果你的兒子在誕生後，存在一些基因突變，或許這一切還能實現。
但現在看來，他隻是幼年時的你。
看開點兒吧，他的人生從你出生起的那刻就注定了。”
“我覺得你這麽說很傷人，真的很傷人。這個世界並不是你們這種身份高貴的人說了算的，還是有一些像我一樣出身的人，能夠出人頭地。
就像是電影裏的主角那樣，他們從平凡到不平凡，最終走過燦爛的一生。
是有這樣的人對吧？”
“這種人當然存在。”布魯斯嚴肅的點了點頭，繼而說道：
“可那些都是命運安排好的角色。”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其實這很好理解，你覺得我很厲害是嗎？”
“當然，你可是教授。”
“但是我沒覺得自己的人生怎麽樣。
上學的時候，老師教的東西我很快就學會了，每周都會被父母帶著參加各種活動，上學去的都是最好的學校，長大後接觸的都是精英圈的人。
我除了學習，以及對哲學感到有興趣外，對其他事既不感興趣也不擅長。
我嚐試學過騎馬，結果險些被馬踩死，我還嚐試修理過點燈，盡管我知道應該怎麽修理它，怎麽避免觸電，可我還是修不好。
就像你隻會開車一樣，我雖然也會開車，但隻要開一段時間，我就會眩暈並且惡心。
我覺得自己有些矯情，於是我不斷逼迫自己，結果我非但沒有克服這個問題，還狠狠的撞上了電線杆。”
“天呐，你不會真的這樣吧？”
“事實上，還要比這更誇張。
如果這個世界的規則，是由司機締造的，或者能由司機產生巨大的價值，那麽我混的還不如你。
所以我的優秀，我的努力隻是一點點，更多的是命運選擇了我。
我自己隻是像鍾表樣，按部就班的走，走到現在就變成教授了。
不明白這些的人，總會喊著要讓自己努力克服什麽，擁有什麽。
可事實上，他所努力擁有的，本就是他們能夠獲得的，克服的也本身就是能夠克服的。
至於那些他們不能克服的，不能擁有的，無論他們付出什麽，都無法克服和擁有。
就像鍾表被設定是順時針走動，那麽無論怎麽樣，它都不會逆時針。
所以即便你恰好遇到了一個教授，但是在我下車後，你依舊不知道該如何教育好你的孩子。
盡管我這麽說會讓你感到悲觀，不過相信我，你還是會騙自己繼續努力，未來會更好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