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貴公子

魔笛童子

第一百七十四章 銅鏡裏形稿心灰

書名:妖怪貴公子 作者:魔笛童子 字數:4641

加冕儀式終於有驚無險地順利完成了。現在將邪已經成為名正言順的魔界之王。

通宵達旦的大排筵席是何等的盛況空前,數之不盡的山珍海味、美食好酒琳琅滿目;歌舞升平,仙女如雲仿如置身於仙境;各族的頭兒長者、王子王孫,無不對將邪點頭哈腰、舉杯逢迎。

然而將邪非但滴酒不沾,還全程表情冷冽,拒人於千裏之外,在酒席上小露麵一會,就悄然離場。如此不識“禮數”,直把那些家夥氣得火冒三丈。

被繁瑣複雜的儀式折騰了一日,將邪回到寢宮之後馬上沐浴,洗去身上沾染的俗氣。然後,就在書案鋪開卷軸。

但見將邪暗運神力,指間的空氣凝聚間,憑空出現一支靈光閃閃的紫豪筆。他聚精會神地奮筆疾書,那筆鋒如行雲清水,鐵畫銀勾,凜凜的大氣非凡。

天亮後,就是萬年一度的魔界會,將會決定魔界未來一萬年的事務。於是將邪在爭分奪秒,把心中的抱負寫成大綱。

鬼王又變回象鼻雪殼蟲,好像一隻雪亮的熒火蟲,在那孤寂而飄忽的冷豔燭火下,靜靜地縈飛在他身邊。忠心地守護著。

兩人仿佛又回到了一千年以前,奇光異彩的冷秀湖畔,那清冷而靜逸的奇妙時光。

小白此時卻沒在將邪身邊。自從加冕儀式後,小白似乎心情非常好,晚宴的時候,跟伴夥們喝酒去了。沒有小白在旁邊唧唧咻咻,又不用跟小白鬥嘴,難得的耳根清靜,將邪心無旁騖,思路更加清晰,未到天亮就把大綱寫好了。

手中的筆如幻影般消散,忙碌大半夜的將邪緩緩從案前站起來……

竟不料一陣侵魂蝕魄的眩暈,那個單薄瘦削的軀體,突然就如飄零的枯葉,無力地往後倒。大驚的象鼻雪殼蟲馬上飛過去,未及將邪倒在地上,變回鬼王的模樣,把將邪摟住。

鬼王低眉一看,數日來,那張冷冽的臉上血氣竟在剛才那一瞬全然褪退,蒼白憔悴得有如病入膏肓的人。

“主人,為龗什麽會這樣?”鬼王惶恐驚憂地摟著將邪,聲顫顫地問。

“這個本來就是已死之身,以我的靈魂之力勉強維持,也快到盡頭了……隻希望,能讓我撐到魔界會結束……魔界未來一萬年能否實現自由、平等、和平,就看接下來的三天了!”將邪將頭靠在鬼王懷中,吃力地說著。

鬼王聽了這番話,難過得直掉眼淚,內疚不已地說:“一切都是我的錯!是我用最殘忍的手段,將主人一步一步推向絕境,還用自己雙手殺了主人……我對主人做了多麽不可原諒的事!”

“我根本沒有怪你。這是注定的命數,所以不用為我難過的……”即使容顏枯稿,將邪那雙黑亮的眼睛依然是炯炯有神的懾人。他輕輕地笑了笑,接著道:“明天,有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還有,等我消失後,你讓那幾個部下回到你身邊吧!我看得出,他們對你很忠心,你也很重視他們。說不定在你的帶領下,能造福魔界的……”

“主人……你在說什麽?你神力無邊,怎會輕易就死?”鬼王聽得將邪那話好像在交代遺言似的,心裏好難過,同時卻有種難言的撼動。

鬼王想起早上,蝶依、羿鳳和影武在加冕儀式上搗亂,以紅菱的性命迫將邪。將邪不但沒有殺他們,反而寬容地放他們走,原來是為了自己!

眼見將邪越來越虛弱,鬼王悲切地說:“主人,不要再傷神,休息一會!”遂小心翼翼地把將邪抱起來。才覺將邪已經使不出一絲的力氣,任由自己支擺。而那個瘦弱的身軀卻輕如無物。鬼王心痛不已!

還沒行至榻前,鬼王又聽到將邪那微弱的說話聲。

“沒想到,隻有你不嫌棄我……謝龗謝……”將邪傷感地說著,眼簾一垂,晶瑩的淚珠從慘白的臉頰滑落。

鬼王第一次見到將邪如此傷心的落淚,心髒一陣錐心的痛!人前,那冷漠無情隻是裝的。將邪的心比細水更柔和反應靈敏……

鬼王在一瞬間明白了主人的心思,激動地懇求:“主人,您是不是想念神龍小白、蝙蝠小D他們了?我馬上把他們叫過來陪您,我跟他們解釋清楚!”

“不,沒用的。尤其是小白……他不可能會接受我。我的靈魂有一部分是邪玄魔所轉化……邪玄魔是小白的殺父殺母仇人,還害小白胎死腹中……木蔚來是為了淨化邪玄魔才會死。我的確是小白不共戴天的仇人……”將邪又是一闔眼簾,眼淚撒落。

鬼王見將邪為小白傷心成這樣,憤憤不平地說:“就算您的靈魂有一半是邪玄魔,另一半卻是木蔚來啊!小白不是口口聲聲說著,對木蔚來誓死追隨的嗎?而且,小白不是接受了同樣是邪玄魔和木蔚來二魂合一的幻夜主人的嗎?為龗什麽就不能接受您?”

將邪將臉埋在鬼王懷中,輕輕道:“那是因為,我擁有將邪、邪玄魔、柏斯、木蔚來……甚至幻夜的全部記憶……而幻夜那孩子,隻是一張純淨的白紙。”他輕微地抽泣著,明明是痛苦得撕心裂肺,卻虛弱得連放聲大哭的力氣也沒有。

一個承受了幾世輪回的記憶的人,肩上背負之沉痛,是別人不能體會和理解的。而當他為了再續前緣,甘願承受一切,再世為人,卻被最重要的夥伴冷落傷害時,那種痛苦,是比死更難受!

終於明白了將邪的痛苦,鬼王心情無比沉重,把將邪輕輕放在塌之上,又是幫他整理好衣服和被子。所有動作都是那麽體貼、溫柔、自然。因為鬼王知龗道,此時此刻,唯一能給那個痛苦的靈魂關懷的,隻剩下自己了……

將邪淚眼蒙蒙地望著榻頭燭火銅鏡……

銅境中,那個愁容滿麵形神枯稿的人好像另一個自己,隻聽得他哀傷地自言自語:“阿夜,難道你真的不願醒來嗎?”

數月前在冷秀湖,幻夜被小白用黑曜寶劍穿刺心髒那時,將邪曾經在幻夜的意識中,以木蔚來的形象出現,勸他繼續活下去。可是這次,將邪用盡了所有的計策都不能與幻夜產生感應,絕望之餘,隻有直接支配了這個軀體,繼續做幻夜未做完的事。

“這個軀殼你才是主導啊!我以這種狀態出現,必須以消耗大量的靈魂力來維持……我就快支撐不住了……”

斷斷續續的幽語間,他就闔上眼睛沉沉地睡著了。

日間,那冷冽地拒人於千裏的神態消失了。眼前的,隻是稚氣未拖的病弱少年,帶著悲傷淚痕的平靜睡臉……

看著這樣的將邪,鬼王心都碎了。他隻是愣坐在榻邊,靜靜地凝視著將邪,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不經意間,那好不容易才重逢的主人又會離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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