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不及我萬分之一

蘇凜回過頭，不再看他，手臂搭在膝蓋上，他拿啤酒罐的姿勢非常奇怪，隻留指尖輕輕捏在周身，好像在拎著這個物品一樣，有一種無欲無求的慵懶隨性感。

“我以為你會跟我說，放過林清杭，”蘇凜低聲輕笑，“跟你老實說吧，比起蕭洛，我更恨他。我跟你一樣，把他看作貧瘠的人生裏突然出現的希望。而且毫不誇張地說，那時候的林清杭，在我眼裏就是太陽，”他一隻手放在臉邊，做了一個花開的姿勢，“我就跟向日葵一樣，他在哪兒我就往哪兒轉。”

蘇凜混血的麵孔天然的高冷，配上這個表情其實很好笑，但樂意笑不出來。

“但我的太陽，是個騙子。”

蘇凜大口喝完啤酒，然後伸手去拿樂意的，樂意沒阻止他，“我，明白。”

“我倆也算同命相連吧，不過我好像好一點，現在我家人，朋友，都有了，真心的那種，而你卻要收拾那些爛攤子，不得安寧。”

樂意想了想，很是淡然，“其實，也還好。”

“我先跟你說聲抱歉，”蘇凜說，“我之前調查過你，但是你的資料很少，而且你歲數很小，所以我以為你會……總之不是現在這樣……”

不是現在這樣堅韌平和。

樂意抿了抿嘴，沒有接這話茬，換了一個問題，“你剛剛說，你要跟，蕭洛，拍戲？”

蘇凜點頭。

“我，八卦一下，行嗎？”得到了蘇凜的肯定後，樂意眼睛亮亮的，小聲問道，“還有打戲？”

蘇凜還是不太能直視他的臉，悶笑，“沒錯。”

“你要，小心點，他打人，很厲害的。”

蘇凜不屑，“我單方麵虐殺他的戲，他根本就不能還手，我又在美國訓練過一陣子，不會吃虧的。”話鋒一轉，“要不，你跟我去劇組吧。”

樂意當下就一個反應：這些明星都什麽毛病，動不動就要帶人去劇組……爽快地搖頭，“不去。”

“你不想看我虐蕭洛的樣子？”

樂意沒吱聲。

蘇凜循循善誘，“我剛剛進娛樂圈，現在還差一個助理，你要不要考慮一下？最近天氣這麽熱出去擺攤多辛苦，當我助理又輕鬆工資又高，還能免費看戲，真的不願意嗎？”

樂意糾結了，蘇凜真會說話。賣煎餅賣了那麽久寒冬酷暑的對辛苦不辛苦已經沒什麽概念了，倒是因為欠著債所以最近還琢磨著再打一份工，沒想到還真的有這樣的機會。

而且，也真的有點想看戲。

樂意動搖的心思都擺在臉上，蘇凜再繼續引誘，“我的助理不用做很多事情，而且如果你累了不想幹，隨時可以走人，工資我按天算。”

樂意眼珠子轉了轉，羞澀地問，“一天，多少錢？”

蘇凜沒憋住笑，說了個數字，樂意嘴巴一下張大了，“這麽多？”

“就當我報答你救命之恩。”

他這麽一說樂意突然很愧疚，“可我，也沒救得了你，還占用了你的，身體，對不起……”

“這不是一回事兒，之前的人生對我來說完全沒有可留戀的了，而你是平白卷入這場風波的。要說抱歉的人，不是我們。”

“等著看吧，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又是那種讓人渾身發涼的感覺，樂意甚至打了個顫。

偏巧他們電影也在C城拍攝，樂意聽說要去很長時間就想回去拿點衣服，被蘇凜攔住了，直接幫他買了衣服和平時要用的物品打包帶去了C城。

兩人一起坐飛機去C城，同行的還有蘇凜的團隊，經紀人不跟他們一起所以一行人鬆散的很，有幾個團隊裏的女生時不時過來鬧一下樂意，尤其樂意老是問蘇凜一些問題，譬如安全帶怎麽寄，飛機餐要不要錢之類的，回回都要被那幾個女生嘲笑。飛機起飛的時候樂意還驚呼了一聲，捂著耳朵傻乎乎地看蘇凜，蘇凜耐心地給他解釋這是正常反應，樂意撇到那幾個女生又在看著他笑，有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坐飛機，是不是，有點丟人啊？”

蘇凜在翻雜誌，沒多在意，“不是。”

樂意突然想到之前林清杭說要帶他跟林與朦去日本，又莫名的有些傷感起來，好在A城到C城航程很短，短到讓他的傷感還沒有凝聚成更為深刻的感情就消散了。

下了飛機一行人直接去了劇組，蘇凜要去試妝，讓樂意把東西放回酒店再去劇組，樂意忙不迭地完成他交代的事情又轉去劇組，一推門，就看到李漾老神在在地站在蘇凜身邊，手勾著蘇凜下巴，說是在化妝不如說在觀賞。

李漾的眼神輕飄飄地在樂意身上略過，蘇凜睜開一隻眼掃了一眼樂意，“來了？你坐在這邊玩會兒。”

“閉眼，閉嘴。”李漾不滿道，然後抬頭衝樂意挑眉，“巧了，你也在啊。”

樂意點頭，“我是他，助理。”

李漾明顯對他是不是助理不感興趣，他擔心別的。

“莫臻就在隔壁劇組，”接著一字一頓用要挾一樣的語氣說，“不要，讓他發現你也在這兒。”

樂意點頭，蘇凜輕輕笑了一下，李漾拍了一下他的臉，“笑什麽笑，別以為你好看我就不打你。”

蘇凜攤手，“我能說句話嗎？”

“說。”

“蕭洛來了嗎？”

李漾點頭，“他早來了，也不知道最近幹了什麽臉上過敏，那張臉簡直慘不忍睹。”

蘇李兩家是世交，兩人一直知道彼此的存在，但蘇凜很小就去了國外而且自小就是混世魔王所以李漾非常看不上他，沒想到回國之後完全變了個樣兒，李漾又是個極度顏控，很快兩人便成了朋友，李漾也看不順眼蕭洛，沒少在蘇凜麵前吐槽他。

李漾極度顏控，相對的審美也非常挑剔，他說的慘不忍睹可能隻是漲了幾個痘，但一想到蕭洛會因為過敏而不好過，蘇凜就打心眼裏開心。

“我看他好像非常不爽，見天兒的跟他身邊幾個小助理發脾氣，說是上鏡不好看。”

“這就考驗你的手藝了，”蘇凜非常惋惜，“不過這過敏，也沒辦法啊。”

李漾哼了一聲，“我隻能說盡力。”

蘇凜跟蕭洛的對手戲非常多，都排在前頭，所以第一天拍攝兩人就見了麵，蕭洛身前身後一堆助理，氣勢淩人，蘇凜身邊隻帶了樂意，樂意還轉著頭到處看，活脫脫兩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但蘇凜很鎮定，正麵迎上他的眼神，“早上好，蕭洛前輩。”

蕭洛硬生生把怒氣都咽回去，露出個毫無血色的笑容，“你好。”

樂意在蘇凜身後探出腦袋，蕭洛這才看到他，忍不住問出聲，“你怎麽在這裏？你們認識？”

樂意沒說話，蘇凜笑著回答，“這是我新招的助理，前輩你認識他？”

蕭洛冷笑，“你覺得呢？”

“我怎麽知道。”蘇凜直接從他身畔走過，樂意緊跟上，看到蕭洛滿臉的不善樂意還瞪了他一眼。

拍攝的第一場就是打戲，蕭洛扮演的是個扮豬吃老虎的反派角色，所以前期一直被主角碾壓，好幾場打戲都是被蘇凜壓著打，這幾場打戲還都是臨時加的，蕭洛看到差點吐血，但沒辦法，所有人都勸他別惹蘇凜忍著點，那也隻能照做。

兩人先是對戲對了一會兒，動作都是點到為止，但是正式拍攝的時候蘇凜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招招都直接衝著他本人去，蕭洛起先還能躲，後來完全躲不了，被他命中了好幾拳，他惡狠狠地盯著蘇凜，小聲說，“別太過分。”

蘇凜茫然地看著他，然後嘴角微微上翹。

接著一腳踹在他的膝蓋上。

蕭洛頓時吃痛的單膝跪到了地上。

他之前拍戲時傷到過膝蓋，還做過手術，有嚴重的舊傷，蘇凜那一下不偏不倚正踹在傷口上，而且力氣非常大，疼的他直冒冷汗。

蘇凜是故意的。

他深呼吸幾口氣，還維持著跪著的姿勢，隻聽得腳步聲慢慢走近。

他抬頭，蘇凜無辜地看著他，因為背著陽光白皙的臉上全是陰霾。

蘇凜居高臨下地看著他衝他伸出手，笑的滿臉和善純良。

“前輩，你沒事吧？”

蕭洛硬擠出來一個笑容，握住他的手，艱難地站了起來，“我當然沒事。”

蘇凜猛地拉了他一把，蕭洛整個人都趴到他身上。但在旁人看來，是蕭洛沒站穩所以踉蹌了一下，而蘇凜扶住了他。

鬼魅一般的聲音再次響起。

“蕭洛，很疼吧。”

蕭洛瞪大了眼睛。

“可你現在感受到的疼痛，不及我當時的萬分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