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與你相遇

橘紅糕

第六十三章:命定的劫

書名:我曾與你相遇 作者:橘紅糕 字數:8559

這夜晚有點冷,江舟抱緊季岸的胳膊。

一戶人家的大黃狗在叫,電線杆上還棲著好幾隻麻雀。

在這小小的鄉野間,有著無盡的野望。

他說有她足矣,她又何嚐不是?

她曾經所求太多,而一切所愛稱心等事必有離散。

她的貪婪,連慈悲的佛祖都看不下去,必要讓她吃盡苦頭、嚐盡悲歡。

現在的江舟不是曾經的Jade,她對於現在所擁有的一切都小心翼翼,生怕她一個不小心待著,又被奪去,終成黃粱美夢。

“說說你小時候的故事吧。”季岸說。

“小時候啊,我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我曾經差點有一個弟弟。”

“差點?”季岸問。

“對,他沒能平安出生。因為,他是我把在外麵的情人懷的。”江舟回想著。

“可我記得,你爸很愛你媽才對。”季岸說。

“愛又能怎麽樣呢?愛是腦袋裏想的事情,但出軌又是身體上做的事情。當時我也搞不懂我爸到底愛不愛我媽,但是後來,我又想通了。”

“愛和性,是可以割裂開的。大多數男人經不起考驗,我爸就是其中之一,況且他有聲望、有實力,就算他沒有那個想法,別的女人也會有那個想法。”

“我媽這個人,之前也是被強迫的,知道我爸的背景之後,據說外公恨不得把她捆了送上門去。我早就看出來我媽沒有那麽愛我爸,但是那一次也不知道怎麽了,以死相逼,要求我爸把那女人的孩子打掉。”

“我爸呢,腦回路也是清奇。受用的很,他覺得我媽特別在乎他、特別愛他,毫不猶豫就放棄了那個還在肚子裏的小男孩。”

“之後,我爸對我媽更好了。我媽贏了,但是她不安心,整天吃齋念佛。後來,我就被送出國了,說是讓我去深造,其實就是覺得我考不上好高中,去國外混個文憑的。”

“但我覺得,是因為我爸想要獨占我媽,才把我送出去。你說,他愛呢,還是不愛?”江舟自問自答,“可能是變態的占有欲吧。”

“真可怕,就連我也遺傳了這個毛病。當時,哪個女孩兒多看成闕一眼,我就會發瘋。”

“那現在呢?”季岸問。

“很多毛病我都改好了,但就是這一點,改不了。哪個女人要是惦記上你,我也會發瘋。”江舟說。

輕舟早已過了萬重青山,而兩岸猿聲依舊不停。

“你呢,有什麽故事?”江舟歪著腦袋,“造福百姓?為全人類作出貢獻?”

季岸很淺地笑了一下:“我遠沒有那麽偉大,那些想法,其實都是認識了周齊光之後,從他身上學到的。我以他為榜樣。”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近乎流水賬一樣枯燥的生活。學習、鍛煉、工作,想著建功立業來讓別人記得我,知道世界上還有這樣一個人,他在努力地活著。”

季岸的聲音不大,那大黃狗一叫,便被蓋了過去。

但江舟聽得真切。

“最濃墨重彩的故事,你已經知道了。有時候我也會安慰自己,至少因為這樣我們才有交集。”

“但我寧願沒有遇到你。”他說。

“我明白。”江舟停下明白,“我也一樣。”

他們相愛的代價太大,這條路上遍布著多少人的屍體。

這份愛,從一開始就是沉重的。

一旦攜手,就永遠無法回頭了。

永不回頭。

“我們很少有這樣聊天談心的時候。”江舟說。

走著走著,天都黑了,玩耍的小兒都被招呼著回家了。

“嗯。”季岸應答。

“這次回去之後,我們要做些什麽?”江舟問。

“先跟著丁一粲去找丁義博,然後,去找顧子期。他的手裏,一定有鷹的線索。”季岸說。

“好,無論去哪兒我都會跟著你。”

聲音在空氣裏燃成灰燼,

晚霞被黑暗逐漸吞噬,

在這個永遠緘默的世界上,

隻有兩個聲音:

我的和你的。

—————阿赫瑪托娃

今晚的夜空星辰寥落,季岸掐著江舟的細腰,帶著她,把之前所有的“不成體統”都回憶了一遍。

鄉村、田野、情與欲,原始的一切都很動人。

……

丁一粲沒想到自己還能見到周映光。

之前陳墨打電話說派了人保護她,讓她到時候開門。

她一開門,發現門外站著的是麵無表情的他。

他之前叫她滾出去,說一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

可是,為什麽他又來了呢?

“你別誤會,是季岸叫我來的。”周映光像是猜中了她心中的疑惑。

他接到了電話,說讓她去保護丁一粲,原本他還納悶,大家都以為丁一粲被鷹帶走了,沒想到是被陳墨救了。

而和他有關係的是陳醉,陳醉是大哥的師弟。

而且季岸還囑咐他,這件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段驍和徐閱。

於是他把雜貨鋪和家裏都交給了阿英,匆匆開著車趕過來了。

“進來吧。”丁一粲說。

原來是這樣。

她不應該想太多的。

她甚至可以看到他臉上的厭惡。

他們就像那些戲本裏的苦情男女,是不共戴天的關係。

而且,他也未必對她動過心。

“這兩天你一直待在這裏?”周映光打破沉默。

“對,冰箱裏放了很多吃的,沒必要出去。”她說,“而且,她也不讓我出去。”

她突然覺得自己有點扭捏。

到底是坐下還是站著?要不要給他倒杯水?要不要問問他有沒有吃晚飯?

“你已經知道了八年前的真相……”周映光坐在椅子上,“你會怎麽做?”

丁一粲看到他把頭轉了過去看窗子,她隻能看到他的後腦勺。

“我…想盡量彌補……”

“彌補?怎麽彌補?人都死了,還能怎麽彌補?”周映光笑了一下,強壓下自己的怒氣,他不想對她發火。

“不是!”丁一粲趕緊解釋,“我會把真相公之於眾的!”

“怎麽公之於眾?”他進一步問。

“我會找出證據,爺爺那裏,一定留著證據!”丁一粲說。

他終於轉了過來:“那麽多年,他都躲著。你確定你可以勸說他?他可是個喪心病狂殺人如麻的老家夥!”

“他沒有殺人!”丁一粲反駁道。

“沒有殺人?我哥是怎麽死的?你倒是說說啊!”他大聲質問。

“爺爺不會策劃那場爆炸!研究所是他的畢生心血!裏麵有多少可以治病救人的藥物,他不忍心的!他怎麽可能看著自己親手建立的研究所毀掉呢?!”丁一粲紅著眼眶大聲說。

“嗬!”他冷笑。

“他不忍心毀掉自己的研究所,卻狠得下心殺了他親手培養,對他百般尊敬崇拜的學生!我哥、季岸、陳醉,哪個不是他親手培養的?!他不照樣可以汙蔑他們,把他們當作牟利的工具然後讓他們互相殘殺嗎?!”他騰地站了起來,眼神瘋狂。

“互相…殘殺?”丁一粲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他的神情仿佛在看一個多麽好笑的東西:“忘了告訴你。”

他一步步走上前,她一步步往後退,直到靠上牆壁無路可走。

“爆炸並不是致死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他們被下了致幻劑,出現幻覺,互相殘殺致死的……”

他的聲音詭異得像蛇在蛻皮:“血肉橫飛…血流成河…能想象的出來是什麽場景嗎?”

他的唇貼近她的耳朵,溫熱的呼吸讓她不可控製的顫栗:“善良的,丁小姐。”

她的視角下,周映光完全就像是一個陌生的人,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

因為仇恨,把他身體裏邪惡的那一麵激發了出來。

“對不起…”她在發抖,在流淚。

周映光從丁一粲的眼睛裏,也看到了同樣流淚的自己。

“你說什麽?”他輕柔的聲音仿佛情人的呢喃私語。

“對不起…”她再一次重複。

她看到他絕望的眼神,看到他低下頭,把她滾落到脖子的淚滴銜在嘴裏。

她感覺到他在她的脖頸間遊移,或許他會像一頭猛獸一樣,一口咬斷自己的脖子也不一定。

但是,那又怎麽樣呢?

她看了一眼窗戶外濃重的夜色。

有人說,人從一出生就是不完整的,就像半塊的玉璧。隻有找到另一半,與他合二為一,才是完整的。

可是,如果這兩塊都是殘缺的呢?

他們都不是完整的,自然就不能完整的相愛。

她伸出顫抖的兩臂,環住他精瘦的腰身。

她感覺到他一抖,渾身都變得僵硬起來。

躲不掉的。

“周映光。最後相信我一次,我愛你。”

周映光驀地抬起頭,眼睛死死地盯著她,眼裏仿佛是波濤洶湧的大海,浪濤翻滾。

“我恨你。”他咬牙切齒。

“好。”她粲然一笑,漂亮得像一朵綻開的芍藥花。

正如她的名字一樣。

今夕何夕,見此粲者。子兮子兮,如此粲者何!

她的眼波流轉出嫵媚之色,扯下自己的衣服,兩手捧住他的臉,吻住。

終究是陷入了無限的糾纏與碰撞。

愛與恨的火焰,燃燒了一整夜。

他是她命中大劫。

她對他也一樣。

孽緣。孽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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