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解脫

好不容易解決了魚刺的事兒，樂意走出醫院才發現自己沒帶錢，一個人站在風中倍感淒涼。

晚上出門時下了一小陣輕飄飄的雨，出了醫院雨已經停了，路麵上一團團水光，雨把熱氣衝散了，連帶著習習晚風，吹得短褲短袖的樂意打了個冷顫。

王修岑隔天就飛美國現在打擾他不好，更不能再麻煩莫臻，人情債欠了已經一籮筐，打電話給誰都是累贅。

樂意憤憤地踢了路上的石子，果然還是不應該吃魚。

他四處溜達，居然溜達到了租的房子那一帶，樂意靈光一閃，飛快地跑到他租的房子門口，從地毯下把鑰匙掏出來，開了門進去。

他剛一開門，裏麵突然傳來了腳步聲，接著客廳裏燈光亮了，樂意下意識就往出跑。

“誰啊？”

聲音一出樂意心裏的恐慌一下子散了，變成了疑惑，“莫臻，你怎麽，在這兒？”

裸著上身，腳上穿的還是樂意那雙快開膠的人字拖。

畫麵怎麽看怎麽讓人奇怪。

莫臻眯了眯眼睛，樂意的輪廓慢慢變得清晰，嘿了一聲，“小結巴，是你啊。”

“你怎麽，在這兒啊？”

“我在附近玩，酒喝多了，回家會挨揍，就來這兒了。”

“是嗎？”樂意將信將疑，“為啥，不住酒店？”

“沒錢。”

“唉，別開，玩笑了，”樂意擺了擺手，“你可是，大明星！”

莫臻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麽要到這兒來，他的確在附近玩喝了點酒，說服自己的理由就是酒駕被發現了是大醜聞，但以前荒唐的時候也沒覺得酒後開車是多鋌而走險的事情……反正稀裏糊塗就過來了，還稀裏糊塗上了那一股黴味的床，搞的現在身上一股酒味混黴味，惡心的要死。

樂意比他先作出反應，捂著鼻子退後了兩步，兩隻眼睛悄無聲的打量著他，樂意一句話都沒說但眉毛皺成了八字，這房子一到雨天就又潮又悶，莫臻就好像一個移動的垃圾桶，那股混雜的味道熏得他腦袋都疼了。

“你管我為什麽來，我花錢租的房子我不能住？”莫臻氣急敗壞道，樂意連連點頭，像哄小豆丁一樣哄他，“你，花錢，你是，老大！”

莫臻得意的哼了一聲，又撓了撓頭，“這兒能洗澡嗎？”

“能，但是，估計得等，一個小時。”他對自己租的這房子還是挺了解的，幾乎所有擺設都是老古董，性能都得往一般以下降一個層次。

莫臻拿衣服，“得了，我還是走吧。”

“不行！”樂意伸手攔他，“喝酒了，抓起來！”

“你還挺關心我。”

樂意嗬嗬笑兩聲，“我去，給你，弄熱水器，那東西，可難。”

“唉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啊，蕭洛跟我說你倆是中學就認識的朋友，你家也挺厲害的，畢業就直接跟林清杭飛國外注冊了，按說一富家小少爺日子應該過的順風順水，”莫臻看著樂意熟悉的動作怎麽都覺得不對勁，“你怎麽給我感覺好像早就在這房子裏住了啊，而且吧，租這麽個破房的錢都拿不出來，還賣煎餅，哪家小少爺賣煎餅？”

樂意動作立刻僵住了。

“還有啊，你大晚上來這兒幹嘛？你跟林清杭吵架了？你不還有一兒子嗎？你不回去帶孩子？對了，你兒子是你生的嗎？”

所以剛剛多管閑事攔住他幹嘛呢！就該讓他走才對啊！這一連串的問題讓自己怎麽回答！樂意捶胸口。

“小結巴，你這什麽技能，我一問你話你就裝聽不見。”莫臻趴到桌上，衝著樂意哼哼唧唧，樂意搞完熱水器，拍了拍手，“等會兒，就可以，洗澡了。”說完又小聲加了一句，“臭哄哄。”

“你別以為我沒聽見啊，你給我過來，”莫臻招手，“把話說清楚，誰臭呢？”

這問題一下跑偏這麽遠真是喜聞樂見，樂意沒理他，自己走到房間裏去，莫臻不依不撓的跟過來，“你是小結巴不是小啞巴，你給我吱個聲！”

“吱。”

“……你在跟我賣萌嗎？”

樂意砰的把門一關。

已是深夜，房內一片寂靜。

蕭洛麵色變得平靜，林清杭打開冰箱，毫無意外的找到了一瓶冰水，他拿出來，倒在了蕭洛臉上。

黑暗裏沉沉浮浮的灼熱的花火，突然變得冰冷。

蕭洛咳嗽著醒過來，看到了居高臨下滿臉陰騭的林清杭。

那人手裏還拿著水杯，見他醒過來又彎了手腕，水流猛地衝他他臉上，鑽進他眼睛，鼻子裏，嗆得他氣都快喘不上來，他猛地坐起身，一手打飛了杯子，“你有病嗎！”

“有病的是你。”林清杭冷眼看他，“你為什麽又開始碰那東西？你嫌你命長嗎？”

蕭洛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抬起頭瞪著林清杭，很快又笑了，他挪了挪位置靠到牆上，輕聲說，“你關心我啊？哇，我都多久沒看到你跟我發火了，不對，是多久沒看到你在我麵前流露出真正的情xù了？”

“你還沒清醒，”林清杭是個鮮少情xù外露的人，此刻麵色鐵青，仿佛被潑了一臉水的是他，“我問你為什麽又開始了！你不是戒了嗎！”

“林先生，”蕭洛看向林清杭，好像在看一個笑話，“你真天真，我說戒了你就信？這東西一沾上就戒不掉，你忘了你弟怎麽死的了？”

林清彥的死是林清杭的死穴，也隻有蕭洛才敢一次又一次拿這個作為利刃往他心上刺。

林清彥聲嘶力竭的呼喊在他耳邊炸開，他不忍回憶的，但午夜夢回經常糾纏他讓他深陷絕望的那些畫麵又再次重現，他好像站在深海中間，幽深的海水從四麵八方湧過來，讓他無法呼吸。

蕭洛看著他灰白的麵容，笑的非常豔麗，他壓低了嗓子，“哥，為什麽不救我！”

幽靜的房間裏，蕭洛的呼救聲帶著喘息，聽得林清杭毛骨悚然，“蕭洛，你到底想怎麽樣？”

“我沒想怎麽樣，”蕭洛從床上爬起來，走了幾步就踩上了剛剛碎掉的玻璃杯，他卻仿佛一點感覺都沒有，依舊踩著碎渣子走了過去，“我又沒讓你來。”

“林清杭，我又不傻，好歹在一起也有幾年了，你最近的態度這麽明顯，我知道你什麽意思。你可別多想，我不是因為你才重新開始碰那東西的，我就沒斷過。其實挺好的，”蕭洛走到鏡子前，拿了一隻眼線筆開始自如地畫眼線，“你知道嗎，吸那玩意兒還能減肥，現在時代不一樣了，不僅女明星追求骨感美，男明星也要瘦成小雞仔穿衣服才好看。”

“我本來也不想來，”林清杭往門口走去，“你說的沒錯，我的態度這麽明顯，你應該懂。”

“以後你的事情我不會再管，如果你覺得你這樣活的很爽，那你就繼續按你喜歡的方式過。你可以選擇繼續折磨自己傷害別人，我也可以選擇不奉陪。隻是你想折騰，也得把命留著，我弟那樣的事情一次就夠了，我不想再幫你收屍。”

林清杭看了他一眼，他的所有憤怒與陰鬱頃刻間化為烏有，隻剩下釋然。

“蕭洛，跟你在一起很累，喜歡一個人，不應該這麽累。”

蕭洛從他的眼眸裏再也看不到那種力量。

一種他曾輕yì獲取的力量。

他沒有像林清杭以為的那樣會變得歇斯底裏，他依舊平靜，笑容依舊豔麗，滿臉的早知如此，也看不出失望，甚至在林清杭走出房間時大聲的說了晚安。

要餓死的人，何必在乎會否被收監。

莫臻洗完澡出來，看到樂意坐在沙發上盯著手機發呆，他咳了咳，又特意到他身邊晃悠了幾下，結果樂意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

“喂！”

樂意迷茫的抬頭。

莫臻循循善誘，“我粉絲每次看到我裸上身都跟瘋了一樣，有次還暈了一個。”

樂意嫌棄的皺眉，“好瘋狂。”

“重點是這個嗎？重點是這個！”莫臻指了指自己的腹肌，一臉得意，“小結巴，我身材好不好？”

其實莫臻身材也不錯，但樂意剛進門就已經觀賞過了，現在實在是興趣乏乏，隻能強裝驚歎，“好！”

“跟林清杭比呢？”

唉這喜歡一個人的滋味可真像個魔法，那人的名字好像變成了咒語，一聽到這個名字就控zhì不住的想要微笑。

樂意嘿嘿一樂，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他好。”

莫臻也衝他樂，“還錢。”

“唉？”

還錢當然隻是玩笑話，樂意被耍啊耍的也習慣了莫臻的套路，二十幾歲的大明星，鏡頭前裝的人五人六的，在他麵前就好像一個暴躁症兒童，比小豆丁還孩子氣，隻聽得了誇他的話，一不順意就炸毛，但炸起來容易順起來也簡單，一碗麵就又搞定了。

樂意看著臥室裏那小小的床，正愁兩個人該怎麽睡，林清杭的電話就打了過來，開門見山問，“你在哪兒？”

樂意支吾，不知道怎麽回答，林清杭的聲音聽起來很急迫，“你是不是沒回家？”

“我，沒帶錢……”

“那你打電話給李叔啊，讓他接你不就行了？”林清杭的語氣裏並沒有責怪，隻有關心，樂意心頭一暖，“我忘jì了。”

“那你現在在哪兒，我去接你。”

樂意想了想，報了一個附近的商場的名字，林清杭再三確認，才掛掉電話。

莫臻埋頭吃麵，好像沒有聽到樂意的電話，樂意小聲跟他打招呼，“我，走啦。”

“走就走唄，告sù我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