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與你相遇

橘紅糕

第三章:一顆糖果

書名:我曾與你相遇 作者:橘紅糕 字數:8843

季岸和周映光看著眼前跑得有些氣喘籲籲的漂亮女人,感到疑惑,她描述的那一種糖,店裏沒有。

女人的臉上好像是失落,又好像是在釋然。

這樣的表情,激起了周映光的憐香惜玉之心,他轉頭看了看季岸,小聲嘟囔了句,“漂亮女人怎麽樣都讓人心疼。”便走出櫃台,來到江舟的跟前,“這位小姐,雖然我們店裏沒有你想找的那一種糖,但我這兒啊有一種夷山最好吃的糖,送你嚐嚐吧。”說罷,便從褲兜裏掏出一把金黃色外包裝的糖果,塞給江舟。

這糖是阿英的母親自己做的,從小,她就經常給他和哥哥兩個頑皮的小男孩吃這個糖。現在,雖然哥哥不在了,但是阿英還是會經常那這個糖過來分給他和季岸。正好,當他們煙癮犯的時候,便會拿出來吃一顆。

江舟接過她,臉上是無奈的笑,“謝謝你了。”拆開金色的包裝紙,是奶白色的糖果,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放進嘴裏,等待溫暖潮濕的口腔將它的甜蜜一點點融化。

“這個糖,你是在哪兒買的?”

“哦,不是買的,是我的一個阿姨做的。”

阿姨做的?

她找了那麽多地方,問了那麽多人,眼看是找不到了,卻偏偏又峰回路轉柳暗花明。

“喏,”周映光指著江舟手裏的板栗袋子,“就是你買板栗的那個小姑娘的阿媽做的。世上獨一無二的蓮子糖。”

“你就是在找這個糖吧。”在櫃台默不作聲觀察良久的季岸開口。

江舟將吃剩下的糖紙折疊在一起,“小時候,我來過夷山一次。有一個小哥哥,曾經給我吃過這種糖。”

“聽說,阿英的母親從剛剛嫁過來的時候,便經常做這種糖,分給左鄰右舍的小孩子們。”

言下之意,江舟若是想通過糖果來找出曾經的那個人,是不可能的。

其實江舟並沒有真的想要找到他的意思,隻是時隔22年,來到這片土地,那些人那些事,她還是有些懷念。或許是她年紀大了,老來總是有些戀舊。

“不過倒是沒想到,原來剛開始這個糖果的包裝紙是粉色的啊。”周映光繼續說,還是一片沉默,他摸了摸鼻子,不禁感到一絲尷尬。

“你們兩個都是本地人吧。這樣,一天500,日結,你們來做我的私人導遊怎麽樣?”

沒有得到答複,江舟繼續說,“六百。”

“沒問題!!”周映光搶先去,“別說六張紅票子了,就算是一張都沒有,我們也願意的!”

江舟瞟了眼另一個沉默的男人,黑壓壓的,站在那兒像一座山,無形的逼仄感。

周映光的眼光在江舟與季岸之間轉了轉,殷勤地說道,“別管他別管他,他呀,是我的手下,聽我指揮。我先介紹一下我自己,我姓周,叫周映光。”

“江舟。”江舟補充道,“江河裏的船隻。”

“季岸。”

江舟側目看他,他也看了一眼江舟,繼續說,“四季的季,河岸的岸。”

“這裏是六百塊錢,明天的導遊費,今天先結了。早上六點半,我會來這裏找你們。”說完,便離開。

“這姑娘心可真夠大的,安全意識也是薄弱,不,應該是拿錢不當錢……不過,她是真沒把我們當騙子誒。難道是因為我長的不夠壞?”

季岸看著台上的六張紅色鈔票,若有所思。

晚上一起吃飯的時候,周映光還得江舟嘖嘖稱讚,就像少年時代偶遇隔壁班的班花,驚鴻一瞥便驚為天人,從此化身癡漢,期待與她再次相遇。

“江舟長得還真是好看。”

“她比你大。”季岸不鹹不淡地開口,“你不是不搞姐弟戀麽。”

“啊?說起來我也這麽覺得……或許是她打扮的比較老成。哎呀,以我曾經所學的知識判斷,她的年齡應該在26到28歲之間,身高麽,168左右,胸圍麽…36B…她太瘦。臀圍麽……被包擋住了,看不太清。”

“你觀察的挺仔細。”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美人嘛,就算是路上經過,也總是願意多看兩眼。”

……

江舟離開以後,又找到了阿英。

“阿英,你身邊還有這種糖嗎?”江舟蹲下,伸出手,手心放著那顆糖的糖紙。

阿英被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發愣,她疑惑地看著那張金黃色的包裝紙,“有……”

“多少錢一顆,我想買。”

“不不不,我身邊也沒帶多少。”阿英摸著自己的衣兜,抓出三顆糖,“一共就三顆了,都給你吧。”

“謝謝。”

江舟接過糖,拆開一顆放在嘴裏,“聽說這是你母親做的?很好吃。”

“嗯,是阿媽做的。”阿英回答,“你怎麽知道的?”

江舟把金黃色的包裝紙折成一朵小花的樣子,用下巴指著雜貨鋪,“喏,裏頭的小哥說的。”

“映光哥?”

“對。”

阿英的臉上浮起一層淡淡的紅暈。

江舟看在眼裏,“你喜歡他?”

“不是不是的。”阿英搖搖頭,“我…我們隻是從小一起長大。”

“青梅竹馬咯。別否認,你的眼睛在發光。”江舟直視阿英的眼睛。

“啊……”阿英睜大眼睛,又羞澀地低下頭。

“那個季岸呢?”

“啊?”阿英疑惑。

“怎麽老是啊啊啊的,他是個什麽樣的人?”

“季岸哥麽,他……是個很好的人。他們都是很好的人!”

江舟皺眉,說了等於沒說。

…...

敢情誰都是好人唄。

江舟躺在床上,翻來翻去,床頭櫃上擺著的板栗她全都吃完了,所以這會兒有點積食。這些年總是茶不思飯不香,但吃了一口栗子,便胃口大開。

光著腳坐在地上,一堆大箱子中找出一個,打開,在內層裏抽出一個大相框。

裏麵放的不是照片,是一幅油畫。

畫中,有成片的梯田,色彩鮮明、用色大膽。

江舟拿著相框,看了很久。

畫上的地方,就是夷山。

把相框倒過來,打開相框,裏麵還暗藏著一張照片。

江舟看著照片中的自己,及腰的長卷發,笑得甜美動人。

還有身邊的人……

和一個人長得真像。

氣質卻截然不同。

江舟把相框重新放好,躺到床上。

手機振動,江舟接起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江舟,睡了嗎?”

“睡了我也不會接你電話。”江舟回答。

“東西全都帶齊了嗎?”

“帶齊了。”江舟說。

“還適應嗎?有沒有水土不服?”

“有點。”真是老媽子,江舟想。

“怎麽了?身體不舒服?皮膚過敏?”

“過敏。”江舟回答。

“藥吃了?”

“吃了。”他說一句,江舟答一句。

“吃了就好,有什麽事情及時給我打電話。”

“你可是大忙人。”江舟想了想。

“…我沒接的時候,你就給我發個信息。”

“知道了。”江舟有點不耐煩,“睡了,我掛了。再見。”

沒等電話那頭說完,江舟掛了電話。

……

失眠。

在黑暗中睜著眼,直到身體到達極限沉沉睡去,已經成為了她的一種習慣。

這樣的做法,說明這個人極度缺乏安全感。

江舟坐起身,環視四周。

這裏不比上海,關了燈拉上窗簾還是亮堂的,因為屋外燈光太過晃眼。

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夜幕下一片黑漆漆的。

這或許也是她來到這裏的原因之一。

她是一個情緒起伏很大的人。

在上海的時候,她常常感到煩躁,仿佛心中有一隻不斷想要衝破牢籠的困獸。

每一次失控都是千刀萬剮。

她極力保持自己的平靜、平和,但總是事與願違。

28歲生日,她終於決定送給自己一份生日禮物。

回到夷山。

這個本該屬於她母親的地方。

母親曾經愛上一個質樸的夷山小夥,一度私定終身。

但生活就是不斷上演狗血的戲碼,強取豪奪更是一場好戲。

母親從一個開朗明麗的少女變成了一個整天鬱鬱寡歡的少婦。

還要隨時麵對各色女人的挑釁。

她被深淵回望,她被惡龍纏身。

隻有那一次,母親帶她重回夷山。

在主山的山頂,她回到了最初的樣子。

拿著畫筆,專心畫畫。

她筆下的夷山,質樸、清麗,卻也籠罩著一層悲傷。

想著想著便心緒起伏。

江舟甩甩頭,試圖想一些別的事情。

不知怎麽的,這個時候,她的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那個男人的身影。

她在鎮上吃飯的時候,就看到他了。

人群中鶴立雞群。

他似乎對她挺有興趣?

也好,在這深山裏,如果能和這樣一個男人……

江舟抓緊自己衣服的下擺,用力把它攪成一團。

季岸。季岸。

真巧啊,一個是江河裏的船隻,一個是四季的河岸。

多麽神奇,死水般沉寂的身體,在接受到他的眼神那一刻,她感到血管裏除了滾燙的血液,還有另一種東西在流動。

那種東西,叫做情欲。

她想到《斯普特尼克戀人》裏的那句話:

“一到她麵前,耳朵裏的骨頭就哢哢作響,像用薄貝殼做的風鈴。

而且有一股想被她緊緊摟抱的欲望,想把一切都交付給她。

如果說這不是情欲的話,那我血管裏流淌的就是番茄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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