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提親兩個字,徐墨玄的臉色更是大變,隱忍了半響,他握緊了拳頭,從咬緊的牙關間重重的吐出三個字:“不可能!”
“你們把阿淩交出來,她不可能嫁到你們陸家,她與我們徐家有定下婚約!你們這麽做算什麽,使如此下作的手段強逼她麽?”
“你們信不信我告到官府裏去,你們這是強搶民女!”徐墨玄一連的怒喝道。
陸顏召駭然變色,心中無比不是滋味,連這個小子也罵他強搶民女!他的人品果然沒有任何人可信了麽?可惜現在已是百口莫辨!
楊歆卻搖了搖頭,拉著徐墨玄道:“五少爺,不可以告,若是告的話,阿淩這輩子就真的完了!”
徐墨玄聽罷心中更是悔痛萬分,是啊!他也知道不能將此事鬧大,這必然會壞了阿淩的名節,可是他現在已然壓製不住內心的怒火,說出這句話也隻是想威脅一下陸丙罷了!
可惜陸丙這個習慣了在黑暗之中殺人於無形的人又怎麽會懼任何人的威脅,何況隻是一句話而已!
果然陸丙臉色肅沉片刻之後,便大笑了起來:“徐五少爺怎麽還是這麽天真呢?連一個小女孩都不如,你若是真想去告,我們陸家便等著你來下帖子或是直接等官府的消息!”
待陸丙的話一說完,楊歆便感覺到一股冷煞而凜冽的氣息從徐墨玄的周身散發了出來,她這也是第一次看到,這個平時頑世不恭總是噙著一抹戲謔笑意的少年眸中竟好似烈焰燃燒一般的猩紅。
陸顏召也被他現在的這個樣子給嚇倒了,在父親與徐墨玄動武之前,他攔到了父親的麵前,可也就在這一刻,徐墨玄的拳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到了陸顏召的胸口,這一擊夠狠,竟是令陸顏召倒退數步,口中直噴出一口鮮血來!
陸丙見兒子為他擋了一拳,眸色更是陰厲而冷沉下來,他驀地抬起手,對著空中作了一下手勢,瞬時間便有數道黑衣人影從四周的院牆或樹頂降落下來,這些人當中有劍客也有弓弩手,每個人都保持著隨時攻守的姿勢,場麵變得十分蕭殺而緊張。
“陸大人,你今天不把阿淩交出來,我便在這裏與你們父子二人戰到底,不死不休!”在看到陸顏召吐血的一刹那,他的眸中有閃過一絲不忍,但此刻見到這麽多詭異的人靠近,他的眼神又狠絕起來!
“好一個不死不休!徐墨玄,你非要與我們陸家鬧翻臉,就別怪我不客氣,今日我倒要看看,是你一個人拳頭厲害,還是這些弓弩手厲害!”
“來人!給我拉弓!”陸丙沉聲對身後的那些黑衣人喝道。
陸顏召立刻攔到了陸丙的麵前:“父親,不可以,他們一個是徐家少爺,一個是楊家小姐,你不能殺他們!”
“這天底下還沒有你父親不敢之事!顏召,我早就告sù過你,不要太看重情義二字,你遲早會在這兩個字上吃虧,現在你已經看到了,這個徐家的少爺可曾當你是兄弟,如此囂張跋扈的和你搶女人,現在又毫不留情的在你胸前重擊一拳,他分明就是想要你的命!”
陸丙冷聲說完,再次欲抬手,陸顏召急忙對徐墨玄喝道:“徐墨玄,你還不快帶這位楊小姐走,難道你要讓她也跟你一起死在這裏嗎?”
徐墨玄一怔,仿佛這才想起楊歆還在他身邊。
他對楊歆說道:“楊小姐,你先回去!”
“那你呢?”楊歆問。
“我留在這裏,如果他們不將阿淩交出來,我絕不走!”徐墨玄執拗道。
楊歆見到他這樣執著的神情,不覺心中一痛,亦是半分挪不開腳步!
他對阿淩竟是這般好,好得連性命都不顧了麽?
緊張的對峙中,陸丙似乎並不想浪費時間,即刻對那些黑衣人下令道:“準備——”
在“放箭”兩個字即將出口時,突地一個女孩子聲音打斷:“住手!”
這個女孩子聲音很輕很柔甚至帶著一絲虛弱的喘息,然而從這院子中傳來,一下子便撫平了這夜色中的波瀾。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投向了那聲音傳來的方向,就見一個身披緞子白衣的女孩子匍匐在地上,正抬著螓首看著他們這個方向,可能是費盡了全身的力氣,她的臉色緋紅,疲倦在她的眸中染就一絲動人心魄的迷離,格外惹人憐惜。
她的身邊蹲著一個綠衣的婢女,婢女神情很是焦急,又手足無措的扶起那女孩子,看著他們這個方向,欲言又止。
那是阿淩!那是阿淩!徐墨玄內心急呼,人已不由自主的邁步朝她奔了去!
卻在這時,陸丙卻一聲厲喝:“攔住他!”
幾名侍衛齊刷刷的提劍擋在了徐墨玄的麵前。
陸丙對陸顏召命令道:“顏召,你去將那個女孩子抱過來!”
見兒子神色猶疑,陸丙再次喝道:“她將來會是你的妻子,難道你還想讓別的男人來抱她嗎?去,將那個女孩子抱過來!”
徐墨玄憤怒的看向了陸顏召,正要踢開這些攔道的侍衛衝到韓淩身邊時,耳畔又傳來陸丙一句:
“站住!徐墨玄,你若站在這裏不動,這裏兩個女孩子都會沒事,但如果你再敢朝前一步,楊茗鈺的女兒就會死在這裏,你仔細想清楚了,該怎樣選擇?”
徐墨玄回頭看了一眼楊歆,但見又一名侍衛將一把利劍壓在了她的雪頸上,終是忍了忍,壓抑著內心的衝動和憤怒,止住了腳步。
“陸大人,沒想到你會這麽卑鄙,你和你兒子比,簡直差遠了!”他咬牙切齒道。
此時,陸顏召已箭步來到了韓淩的身邊,將自己身上的一件衣袍給解了下來,裹住了韓淩單溥的身體,然後又將她小心翼翼的擁進懷裏,低聲說了一句:“對不起,我沒有想到會鬧成這樣!”
韓淩搖了搖頭,沒有理會他的道歉,隻是以低若細蚊的聲音說了一句:“帶我……去見你父親,我有事……要跟他談!”
陸顏召見她虛弱無力的樣子,很是心疼和愧疚,但聽到她這一句話時,又不免詫異,她要跟父親談什麽?不過,他也沒有多想,低聲道了聲好,便將她橫抱了起來,徑直走到了陸丙的麵前。
“父親,你給她吃了什麽?把解藥給她吧!她不過是個女孩子……”陸顏召肯求道。
陸丙看了一眼自己的兒子,冷聲打斷:“但她絕不是一般的女孩子,沒有誰服了我的十香軟筋散,還能有如此毅力爬到這裏來!”
“小丫頭身上有著超乎常人的潛力!”陸丙讚了一句,又看向韓淩,“你有話想對我說?”
韓淩點了點頭:“是,陸大人,我想我們應該好好談一談!”
陸丙眯了眯眼,不由得好奇,他曾聽言藩說過,這個女孩有與他談過一筆交易,因為那筆交易沒有達成,所以言藩輸得一敗塗地!
現在這個女孩竟然說也要和他談一談?真是有趣!
“談什麽?”他饒有興致的問。
見韓淩因為費力說話,光潔的額頭上滲出了細密的汗珠,便扔了一顆藥丸到陸顏召手中。
“給她服下,這粒藥丸可以暫時恢fù她說話的力氣!”他說道。
陸顏召接過後,在徐墨玄與楊歆緊張的注視下將藥丸喂進了韓淩的檀口之中。
不一會兒,韓淩覺得身子微微舒坦了一些,喉嚨也不再那麽幹澀。
她看向陸丙,問道:“就談你為什麽一定要你兒子娶我?我是能給你們陸家帶來什麽利益,還是陸大人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密秘?”
隻一句話便令陸丙的臉色驚變!
他的目光帶著震驚和不可思議的看向了韓淩。
不錯,他的確想從她身上尋求一個密秘,因為這個密秘,他七年來寢食難安,不敢對任何人宣之於口,最可怕的是,他還要防備自己的兒子。
他也曾想過讓所有知道這個密秘的人全部消失,但是那樣做的風險也很大,所以他隻好從這個女孩子身上著手,先讓她成為陸家人!
沒想到這丫頭竟能一語道破他的內心,陸丙臉色陰沉,沉默一陣之後,大笑了起來!
“利益?密秘?難道婚姻之事隻能與這兩點扯上關係嗎?難道不能是我兒子喜歡上你了嗎?”他問。
陸顏召臉色微微一紅,有些過意不去!
“世家大族,婚姻之事,父母之命,本來就與利益有分不開的關係,再說了,你怎麽就知道你兒子一定會喜歡我?”韓淩反問,“我與陸公子隻有小時候的幾麵之緣,他怎麽可能喜歡我?”
這一點,韓淩不相信,但徐墨玄卻是相信的,因為他與陸顏召一樣,從她很小的時候便對她生出了一絲傾慕而眷戀的感情,這種感情起初也許隻是一種對小孩子的喜歡,但隨著光陰的飛逝,思念的沉澱,慢慢便起了微妙的變化,直到現在連自己也想象不到的一發不可收拾。
“顏召,你自己說,你喜歡這個女孩子嗎?”
聽到父親的問話,陸顏召一愣,心中極是躊躇,他能說喜歡或者不喜歡嗎?好像怎麽說都是錯,這個女孩子似乎並不想與他結親,若說喜歡,父親是不是一定會逼她嫁給他,若說不喜歡,事情已鬧到了這個地步,還能有回旋的餘地嗎?
“父親——”他喚了一聲,“這個女孩……”
陸丙冷而深邃的目光照向了他!
陸顏召也算是十分了解他的父親,若是他說不喜歡,也許這個女孩子活不到明天,畢竟事情鬧得這麽大,對彼此雙方的名譽皆有損害。
於是,他果斷的答了句:“喜歡,我非常非常喜歡她!”
韓淩驚訝的看向了陸顏召。
“小丫頭,你還有什麽話要說?”這時,陸丙又問道。
“有!我有話說!”韓淩高聲道,“陸大人,我小時候便與徐家訂了婚約,不可能再嫁給你兒子!”
這句話讓徐墨玄心中一暖,不禁就笑了起來。
陸丙卻大聲笑道:“你是說徐世子麽?”
“且不說你小時候與徐世子所訂下的那場婚約本來就是兒戲,根本就不能當真,就是徐世子的身體……”他看著韓淩揶揄道,“他都沒幾年可活了,難道你想當寡婦麽?”
院子裏的氣息突然一滯,似乎壓抑著一種嘲弄而爆笑的情xù。
徐墨玄極不高興,剛想說他大哥絕對不會短命,以後還可以活得長長久久,誰知韓淩竟斬釘截鐵的道了一句:“是,我就是想當寡婦,當寡婦有什麽不好,沒有人管,以後還可以為所欲為,總好過被心愛之人一刀捅死的強!”
說到這裏,她又鄭重的向陸丙問了一句:“陸大人,你說是嗎?”
韓淩的這一句話再次令陸丙臉色劇變!他甚至將雙拳都握緊了起來,渾身散發著凜冽萬分的殺氣。
陸顏召驚駭莫名的抱著韓淩向後退了一步,似乎生怕父親在盛怒之下會殺了這個女孩。
但父親又為什麽會因為她的這番話而生如此大的氣呢?而且他的神情中似乎還夾雜著一絲哀傷,一絲愧悔加無可奈何的哀傷!
“父親——”陸顏召忍不住喚了一聲。
卻聽到陸丙下令道:“將她抱到我的書房,她既然想跟我談,那我們就單獨好好談一談!”
“不可——”徐墨玄與楊歆脫口驚呼。
陸顏召朝徐墨玄看了一眼,說道:“你放心,我會護著她的!不要再輕舉妄動,否則我也幫不了你!”
說完之後,他抱著韓淩走進了他父親的書房,一進書房,陸丙又吩咐道:“將她放在這裏,你先出去!”
陸顏召遲疑片刻後,終是不敢違抗父親的命令,放下了韓淩。
在他掩上書房之門後,走了差不多五步遠的時候,依稀聽到他父親的聲音說了一句:“小丫頭,你知道的事情似乎還不少?不過,我現在也沒有興趣跟你談那些事情,我們現在就談談你與我兒子的聯姻之事!”
“我陸丙不是什麽大善或大惡之人,但是做什麽事情都需要一個公平,七年前我救了你們外祖一家,也讓我們陸家付出了不小的代價,這對於我來說,就是不公平!”
頓了頓,他續道:“而現在我隻需要你來償還這份對我們陸家的不公,你又有何不甘心的?”
“我並沒有什麽不甘心,我隻是替陸大人覺得可惜,像陸大人這般名門望族出身的人,從小受過詩書禮儀及儒家孔孟之道的熏陶,不應該走這樣一條道路才對!”韓淩答道。
書房之中靜謐半響,陸丙似在沉思。
片刻後,他嗤笑著問:“那你覺得我應該走一條什麽樣的路?”
“至少……”
韓淩厲聲說道:“不應該與奸臣同流合汙,陷害忠良!”
話音剛落,便聞得啪的一巨聲,好似拍案而起的重擊,陸顏召嚇得一跳,禁不住想要衝進書房裏去。
卻在這一刻,一聲阻止他進來的厲喝聲再次從書房中傳來,他不得不止住了腳步!
之後,那書房之中的聲音也漸漸低了下去,直到最後細不可聞。
陸顏召在門外著急的踱著步,幾次走到門前欲叩門扉,卻在手剛抬起來的時候又無奈的垂了下來。
終於等到半盞茶的時間後,傳來父親的聲音喚道:“顏召,你進來!”
感覺到父親的聲音中含著一縷銷煙彌漫的火爆之氣,陸顏召便箭步衝進了書房,目光首先睃巡到了韓淩所在的位置,但見她平安無事,隻是精疲力盡神情怔怔的看著擺在麵前案幾上的一張寫了字的絹帛發呆,這才鬆了一口氣。
“將她帶下去,她已經答應了與你的訂親之事!”陸丙命令道,又指著韓淩麵前的案幾,“還有她寫的這一封信,立刻派人送到鳳陽府定遠縣楊家!”
陸顏召這才注意到原來鋪在案幾上的是韓淩寫給安國公世子楊茗鈺的信,信的內容不多,大致的意思便是同意與陸家長子陸顏召定親!
看得出這行字是這個女孩費盡了全力寫出來的,本來服了十香軟筋散的她便是體弱無力,這會兒已是軟若無骨般的倒在了地上。
陸顏召趕緊又將韓淩抱了起來,看向了站在書桌前的陸丙。
他很想問,父親到底使用了什麽辦法逼使這個女孩不得不同意與他的定親,可是話到唇邊還是收了回去!
陸丙見他神情發怔,說道:“將她帶下去,這個丫頭十分的機靈狡猾,如果她不能成為我們陸家的人,那將來必會成為我們陸家的敵人!”
“顏召,如果你真心想娶這個女孩,就不要給她任何一絲翻身逃脫的機會,要想讓她將心放在你身上,就先破了她的身子,今天晚上就不要送她回去了!”
“那兩個人,我會幫你處理!”他最後沉聲補充了一句。
聽到這一句,陸顏召心中大駭,又立刻脫口肯求:“父親,不要傷害那兩個人!”
陸丙朝他懷中的韓淩看了一眼。
“你放心,隻要這個女孩今天和你圓了房,到了明天早上,我自會放他們一起走!”
陸顏召神情錯愕,覺得很是難為情,卻又無語可說。
他抱起韓淩走了幾步後,又回頭問了一句:“父親,解藥在哪裏?”
陸丙驀然回頭,冷冷的看向他道:“你還是想放過她?”
“不,兒子隻是覺得沒有必要,父親,她隻是一個女孩子,難道我還製服不了一個女孩子嗎?”陸顏召這般說道。
陸丙略一思索,覺得也甚有道理,便又從袖中掏出一隻玉瓶來,拋到了陸顏召的手中。
陸顏召道了聲謝後,便抱著韓淩離開了書房,隻是在書房外麵,他漫無目的的踱著步,一時竟不知將她抱到哪裏去。
韓淩也很害怕,她不知道陸顏召到底在想什麽,如果是為了救她為什麽還不給她服解藥,難道他真的想如他父親所說,想對她……
“陸公子……”她擔憂的喚道。
陸顏召垂下眼睫朝她看了一眼,這一眼竟好似有千言萬語藏在他那雙星眸中一般,煞是深情!
他十分溫柔的應了一聲,在繞過幾條岔道之後,竟還是將她抱進了他的寢房……(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