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中暗自鬆了口氣，為今之計，隻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夜裏她和小晗一起睡，關了燈，聽著外麵寂靜的風聲，她壓低了聲音喚：“小晗？”
小晗軟軟糯糯地叫：“媽媽。”
聽著孩子那麽無瑕的聲音，蘇星羽的心中掙紮，該不該告訴他真相？如今歐陽熠已經露出了獠牙，如果不告訴小晗，萬一小晗對歐陽熠一點防備都沒有怎麽辦？可如果告訴他呢？他才三歲啊，那麽小的孩子受得住秘密嗎？會不會沉不住氣，反而讓歐陽熠察覺出端倪，對他不利？蘇星羽左思右想，為難極了。
小晗等了一會，沒聽見她說話，又叫了聲：“媽媽？”
蘇星羽暗自歎口氣，終於下定決心：“小晗，媽媽有很重要很重要的事要對你說。你要答應媽媽不把這件事對任何人說，哪怕在爸爸麵前也不可以，知道嗎？”
黑暗中，小晗軟軟地說：“好。”
蘇星羽不放心，很嚴肅：“這不是開玩笑，你必須真的保密。如果你做不到，現在就告訴媽媽，媽媽可以不把這件事告訴你。這件事關係到你和媽媽的安危，特別重要。”
小晗的語氣也嚴肅起來，伸出軟乎乎的小手牽住蘇星羽的手：“媽媽，我明白你的意思，等會你要告訴我的事我不會告訴任何人，就算在爸爸麵前也一個字都不會提。媽媽你放心，小晗會保護媽媽的。”
他鄭重的語氣讓蘇星羽苦中作樂地笑了一下。
她心裏其實還很擔心，孩子的保證能信嗎？畢竟他還那麽小，可能完全不知道這件事意味著什麽。但如今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隻能鋌而走險。
她想，他是陸時鋒的孩子，也許遺傳到了他父親身上的某些特質也不一定，比如說少年老成。曾經的她很討厭陸時鋒身上這樣的特質，但如今，她隻希望她的兒子也能有。
她深吸一口氣，把聲音壓得更低，對小晗說：“歐陽熠不是你的親爸爸，小晗，媽媽不是和歐陽熠生下的你。”
小晗吃了一驚，黑暗中發出一聲小小的“啊”，聰明的他哪怕是在極度驚訝中也學會像她一樣控製音量，那聲驚呼實在太低，隻有睡在他身邊的蘇星羽聽到。
蘇星羽見孩子的反應還算鎮定，自己心裏也定了定，接著說下去：“歐陽熠其實是你的義父，也就是幹爸爸，你剛出生的時候親爸爸就不在身邊，所以我們就商量了一下讓你叫他爸爸，給你一個完整的家。不過，現在情況不一樣了，小晗，媽媽發現你歐陽爸爸不是什麽好人，曾經害過你和媽媽，你要小心他。”
小晗又吃了一驚：“啊……”
他小小地驚呼完畢，一時沒回過神來，過了一會才說：“歐陽爸爸不是我親爸爸？”
蘇星羽愧疚地說：“對不起。”
黑暗中的小腦袋搖了搖，輕輕地說：“媽媽，我會小心歐陽爸爸的。”
蘇星羽欣慰地嗯了一聲，又說：“其實媽媽最近的工作不忙，是因為發現了你歐陽爸爸的秘密，所以他把你抓到這裏來，用你來威脅媽媽不準把他的秘密說出口。小晗，你在這裏的處境很危險，你一定要小心保護自己，等媽媽救你出去。”
小晗說：“好，媽媽我聽你的。”
一翻身，把小小的身體依偎進蘇星羽懷中，小手輕輕摟住了她的脖子。“媽媽，”他把小腦袋埋在她的頸邊說，“小晗有些難過。”
難過嗎？
肯定會的。
當一個孩子發現他一直以來依賴和崇拜著的爸爸其實是個大壞蛋，那種崩塌的感覺確實是毀滅式的。如今小晗的表現已經足夠好，沒有大哭大鬧，也沒有不信，他在震驚難過之餘還保持著足夠的理智，知道小聲說話不驚動外頭，知道聽媽媽的話，這對於一個孩子來說已經是非常完美的表現了。
蘇星羽夜伸出手摟住他，安撫地摸了摸他的頭，說：“堅持住，小晗，媽媽會把你救出去的。你一定要假裝媽媽什麽都沒有對你說過，在歐陽熠的麵前還表現得和平時一個樣子，該叫他爸爸的時候就叫，該找他玩的時候就找他玩，不能讓他起疑心發現我要救你逃跑，明白嗎？”
懷中的小家夥點了點頭。
蘇星羽心中忐忑，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在歐陽熠麵前演好這出戲，卻沒有更好的辦法可想。她把孩子抱的緊了些，覺得他們母子就是暴風雨中飄搖的小舟，不知道命運的巨浪接下來會把他們打到哪裏去。
她能怎麽救他呢？
從暗勢力無數、如蛛網交錯的可怕男人手上……
也不知過了多久。
懷中的小家夥輕輕問：“媽媽，我的親生爸爸呢？”
蘇星羽一愣，眼前浮現出一張如冰雪雕刻般俊美的臉，幾乎是立即的，她的心也如火燒灼般疼痛起來。“你的親生爸爸……”她忽然不知道該如何向孩子解釋這個問題，說什麽呢？小孩子總是崇拜父親的，尤其是小男孩，如果不給他樹立一個高大的父親形象也許會影響他的一生。她剛剛已經毀了歐陽熠的形象了，不能再毀了另一個。
沉默半晌，她告訴小晗：“你的親生爸爸，很有責任心，有擔當。他手上管理著一家很大很大的公司，好多人都崇拜他，他……他還會拆裝很複雜的精密儀器零件。”
她搜腸刮肚才想到這些。
有責任心？不是對她的。
有擔當？也不是對她的。
他隻不過在事業上有責任心有擔當而已，感情生活一塌糊塗，連自己的老婆孩子都保護不了。可縱有再多的苦楚，她不能對她的小晗透露一個字。
黑暗裏，小晗的一雙眼睛閃閃發亮：“哇，爸爸好厲害，他會來救我們嗎？”
蘇星羽心中又是一痛，靜了靜才說：“會的，一定會的。”
孩子說：“真的好想好想見到他，他如果知道小晗長這麽大了，一定會很高興吧。”
蘇星羽卻想起陸時鋒把他抓去手術室要挖心的事，耳邊聽著孩子期待的聲音，心中痛得更厲害了。“睡吧。”她對孩子說。
孩子心滿意足地睡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