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六十三章:六夭花十八 - 第226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7213

無憂同弄無憫再登掛星槎。初上之時,四目俱闔,隨其東西南北,任之疾徐漂飛。

靜待約莫近兩個時辰,終見島陸。無憂瞧瞧弄無憫,後便淺笑,停亦未停,直上向內;一路見妙音花、滴血蓮,所經所遇,無不同幻境相合。

半柱香後,二人已見村舍。

無憂結眉,見袁不鹿攜同島民,徐徐而至;無憂眉目一飛,正見弄無憫勾唇而待。

“時隔……”袁不鹿見狀弓手,竹杖輕提。

“時隔五百歲,忘歸島終見新客。”弄無憫麵龐微側,下頜一點,正色朗聲。

無憂聞言,立時輕笑出聲,後再急急掩口,顧睞四下,見忘歸島人無不驚楞,袁不鹿掌腕一顫,訕訕笑應。

“吾同內子,漂流日久,勞乏難當,不暇寒暄。望不鹿先生將那墉善堂理上一理,以供棲身;除卻膳時,餘時勿擾。”弄無憫目睫相交,少待,側目輕詢:“既思山膚,吾便采鳳肝魚唇,以饗小君。”話音未落,垂眉抬臂,右掌兩指一起一落,便見不遠處池內簫魚紛紛自躍而出,停於襄岸,拍尾開唇,大苦而無前;簫魚騰躍,滿池碧波,諸人正自驚詫,耳內聞三兩鳳聲,初時稍遠,悠長綿延,後則清厲,搏風流響。

無憂聞聲抬眉,正見一雙神鳳,撲翅留於池上,展翅收足,寬逾一丈,高約六尺;四目如炬,見簫魚而切切,然似為一力所製,唯有吞唾,未敢擅動。

弄無憫側目顧睞,神情好不傲岸,少待半刻,彈指即出,金光兩道,齊齊疾往神鳳胸膺,使力尤巧,二鳳啼亦未啼,膺裂而肝出,半分血光亦是不見便直墮池內,沒首不存。

弄無憫手腕一轉,那鳳肝兩塊便入了袁不鹿胸懷。

袁不鹿驚怖,甩杖疾退,兩掌平攤,顫顫然將鳳肝捧於目前,喉頭喑啞,鼻內卻得陣陣清香之氣。

“高......高人!”袁不鹿低聲喚道:“仙......仙人!”

弄無憫稍一側目,瞧瞧不遠處庾氏兄妹,又再一瞥無憂,這方啟唇輕道:“煩請以鳳肝魚唇為材,佐以農家黍米鮮蔬,存其本真,留其神氣,於晚膳時送至墉善堂。”話音方落,麵龐微側,頷首抬臂,示意袁不鹿在前帶路。

袁不鹿立時解意,將那鳳肝依依不舍轉於庾女,待一旁小童助其撿了竹杖,這方輕咳一聲,恭道:“仙人且隨老朽往墉善堂正堂進些茶水,吾立時安排村婦打掃內室,以供歇息。”

弄無憫唇角一抬,輕聲應道:“有勞。”

一個時辰後,墉善堂內室。

無憂支肘桌邊,眨眉不迭。

“夫君何以如此?”

弄無憫輕哼一聲,立身窗下,徐徐展了掌內一卷,見其上字如走龍,行雲流水。

“立自然而生陰陽,生陰陽而出形勢。此字倒是不俗。”

無憂輕嗤,下頜前探,望一眼角隅多寶槅子,見《嘔血譜》同那玉製弈具,這便輕道:“夫君此番,卻也不懼袁不鹿漏言,將吾等消息透於角蟾?”

“小君可知,吾為何知曉掛星槎可自來忘歸,無需你我查辨方位?”

“那角蟾一擊未重,定不心甘;且於幻境中,其未多見識夫君功法,自是不知夫君厲害,總得將吾等引上忘歸,再施毒計。”無憂沉吟半刻,立時卻再接道:“夫君方才露功法於人前,若是袁不鹿盡數告於角蟾,那角蟾懼戰,藏頭不見,又當如何?”

“獸便是獸。即便長於織幻,日行萬裏,若是智有不怠,終難成事。”弄無憫稍頓,淺笑嫣然,“小君一早為其所傷,其知有機可乘,一次不得,必得卷土重來。袁不鹿即便漏言,畜生唯念口腹,豈會采信?“

“且,吾恐忘歸島人亦同角蟾有隙。”

“何以見得?”無憂聞聲,起身踱步。

“角蟾凶毒,即便島人無心抑或鐵石心腸,難為角蟾果腹,然其必在角蟾淫威之下;如若作契以求長生,進獻性命便如耕農,豐年荒年,總有天傷之時,若獻命不足,難脫角蟾威逼。若是整日驚惶,臨淵履冰,小君豈會甘願?“

無憂垂眉,輕笑出聲。

“夫君小露功法,敲山震虎;若是袁不鹿機靈,順水推舟,借力盟之,豈不更妙?”

“其人久墮迷津,積習難返,小君尚冀望掇醍警醒不成?”

“若其心難易,怎會有那密信?”無憂上前,緩接了弄無憫掌上一卷,垂眉細觀,見字而喜:“字體雄媚,甚有骨體。“稍頓,徑自接道:“那密信之字,倒是秀雅。”

“勾筆轉角,折鋒而過。不自露,品之方現。“

無憂聞聽,欣然頷首:“其可暗行告密之舉,五百歲未為人所查,著實不易。然,卻不知夫君因何斷定,此舉乃因情起意?“

弄無憫闔目淺笑,少待,方道:“小君亦言,人有男女,字有雌雄,依字形知其為女,借疏棄髓海所現,其與小修停留忘歸未有多時,交往之島民寥寥,“稍頓,弄無憫這方啟瞼,沉身緩道:”若非情之一事,孰物可瘋魔人心,令之忘死?“

無憂聞聲一頓,隔了半刻,方再輕道:“現吾等已登島,之後該當如何?”

“此一地,除此村落,尚有多處吾等未至,遠眺查之,森峰列岫,怪鬆巨樹,定不在少數,“弄無憫低垂眉眼,定定瞧著無憂,柔聲輕道:”明日便同小君徒步一探,極命草木鳥獸,勁戟雕弓,遊涉周馳,豈不快哉?“

無憂一怔,抿唇思忖,半晌,卻未言隻字,反是淡笑,扶髻頷首。

第二日卯時。新日皎皎。無憂早早起身,同弄無憫並身踱步,徐徐穿忘歸村落,再往島內。

弄無憫著黲綠,無憂衣杏黃,一對玉人,躑躅山野。

行了約莫一炷香功夫,見細流,淺溪沒趾。無憂玩性大發,徐徐除了鞋襪,玉足盡露,拾級逆水而上。弄無憫瞧在眼底,初時側目,頰上赤紅,少待半刻,聞無憂輕喚,這便搖眉,淺笑挽衫尾,足尖點踏,飛身直上。

至頂,見香紅亂布,怪鬆嶙峋。二人駐足,見山內一穀,其上煙氣蒸騰,結眉細觀,方查穀底乃有峰崖,丈丈向上;二人先是低眉,後則平視,再候半柱香,已是仰麵而度。

“此峰,竟是活物?”

弄無憫聞聲笑應:“恐非如此。當是穀底有物,使力為之。”話音未落,弄無憫正待抬掌,卻見那聳崖陡然下落,唯聞倏的一聲輕響,山崖衝入穀內,再無片影。

弄無憫嘖嘖兩聲,單掌輕摩下頜,闔目思忖半刻,掐指輕笑。

“那角蟾行事,倒也有趣兒。”

無憂麵現不解,探身下望,未得半點端緒。

“此一崖,乃是鎮石。”

“所鎮何物?”

“瞧瞧便知。”話音未落,弄無憫丹田一沉,俯身直下;不消半刻,見飛石若幹,單塊恐有千斤,其勢急,未待無憂細辨,已是飛出穀底,直往島外。

無憂稍怔,抿唇笑道:“原是硺石而擲,怎敢言吾孩童心性?”言罷,抱臂而待。

少傾,巨峰已化百千片,眨眉不存;弄無憫提氣上穀,佇立無憂身畔,二人俱是含笑,垂眉相候。

雲氣隱沒。無憂眼風一冷,見穀底景象漸漸清明:那崖峰已失,其先前所在,現一巨洞,其寬其縱,難以丈量。無憂吞唾,目珠數轉,心下暗道:此島離陸甚遠,浩海之內,總有異類。思及此處,無憂長納口氣,徐徐退個數步,單掌輕勾弄無憫衣袂。

二人心下自是有備,耳內怪音——嘶嘶聲、噓噓聲、嗤嗤劈啪聲大作;弄無憫同無憂對視一麵,腳下陡地一震,抬眉便見一獸,奔馳騰空,直往天外;其貌似距虛,背生兩翼,尾若流彗,挾九色之光,最奇之處,在其須,長逾百丈,須尾為魚,唇開露齒,分往八麵,須臾便將林內驚飛之羽生吞而下。

無憂見狀,目瞼大開,拊掌嬌笑:“有趣兒,有趣兒!”

距虛獸之後,緊隨鯨鯢一尾,長達千裏,周身遍是橫鱗,目如五人之首,明光爍爍;其腹時時得水液低墜,色如玉,滴於林間,則走兔狡狐,俱化獸珀。

無憂笑意盈盈,意猶未盡,踮足上前,再探穀底,恰見一物,形似望潮,然其巨大,方才那鯨鯢亦是難比。其足四散,山石林枝俱可吸於其上。無憂仰麵,見此巨蛸於頭頂飄飛而去,細辨之下,驚見其腕足乃是人臂,搖擺招呼;巨蛸口內,吞含之人,恐有百數,唯令其將一臂探出,以為捕食之用。無憂眨眉數回,見巨蛸飛掠林叢,百臂急捉,將活物野果盡數納於掌內,後便探入巨蛸口內,自行喂養其身。

“那巨蛸口內之人,恐是未死。”

弄無憫徐徐目送巨蛸飄往忘歸村舍方向,稍頓半刻,這便輕聲接應:“雖生,尤死。”

無憂聞言,長歎二三,又再接道:“想是袁不鹿獻命於角蟾,角蟾則保島陸安然,島民長生。”話音初落,無憂返身,輕聲詢道:“現下夫君將此鎮石毀去,恐角蟾不日現身。”

弄無憫聞聲訕訕,垂眉踱步,埋首四顧穀底,輕道:“小君,此處還餘一物。”

無憂一怔,立時疾步近前,果見穀底巨洞尚有一物,徐徐蠕動,其行緩慢,其身巨大,雖是蛇形,然周身遍布雪色絨毛,細細瞧來,憨態可掬。

無憂朱唇稍收,馭氣直下,兩足立於蛇首一側,這便探手而上,徐徐撫摩蛇絨,後竟將麵頰貼於其上,輕聲喃喃:“邂逅相逢,快哉快哉!”話音初落,朗笑出聲。

弄無憫見狀,搖首短歎,然其心下,卻再暗道:角蟾若是此時現身,便不那麽有趣兒了。思及此處,弄無憫暗暗渡氣於掌,闔目啟唇,默誦心咒,而後廣袖一立,轉腕使力。

“唯留此絨蛇在此,同汝作伴。”弄無憫徑自喃喃,淺笑晏晏。(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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