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五十五章:啖螯譏爾雅 - 第195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6873

六日之期,轉瞬已逝。

東夷,湯穀。五雲不蔭,鱗潛鶴避。

弄無憫靠於岩壁一側,脊背如鬆,不見稍彎,雖未側目,然心下細查所餘水罐,恐撐不得幾個時日;闔目之際,聞細瑣聲響,美目稍偏,見十數黑蟻,順岩縫而下,有條不紊,煞是有趣。弄無憫心馳神蕩,躬身凝睞,約莫一炷香功夫,方隨那蟲豸尋得蟻封所在。

“小子這般清閑?”日君悄然而至,見狀輕斥。

“日君蘊隆之威,無憫怎不縛手縮腳?當無所為。”

日君聞言,不由朗笑。

“小子代吾禦六龍車駕,已滿六日。”日君睥睨,見弄無憫垂眉恭立,神色卻是寡淡,這便接道:“明日,乃為彌節之終日,吾等,便直往肩山。”

弄無憫聞聲抬眉,不解其意。

“陽俞鎮民,多得小子操演,現下不得天日,幾已一月。”

弄無憫立時攢眉,弓手一拜,再不多言,然其眼目,如山木經秋,立時黯然。

入夜子時方過,知日宮上,不速客青丘來拜。

無憂得報,匆匆自斂光居往主殿,待至,見青丘結發於腦後,不髻不冠,危坐一旁。

“青丘門主,這般前來,尤是失儀!”無憂撣衣,直往殿前主座,凝眉見青丘詫異,心下解意,勾唇淺笑,取座正位。

“此地,到底弄氏知日宮。”青丘朝無憂敷衍施揖,啟唇譏道。

“無憂居於宮中良久,何需門主提點?”無憂掩口,嬌笑不止,“且不言無憂尚為愚城城主,論資排輩,門主未經通傳,直往內殿,不修邊幅,失態之尤;即便無憂非月西女王,單論同知日宮親疏,恐門主亦難多置一辭。”

青丘聞聲,口唇急顫,正待反駁,聞無憂輕道:“青丘門主,此處,到底乃弄氏知日宮。”

“吾之名,弄氏無憂,豈非名正言順?”

青丘聞聽,立時啞口,振衣而起,蝦腰敬道:“屬下於愚城,聞弄宮主有恙,特來探看,萬望城主允吾所求!”

無憂微收眼瞼,輕哼一聲,心下卻道:如此,倒不知是知日弟子不疑愚城,左右和洽所致;還是青丘於知日尚存耳目?無論如何,與吾之計畫,總是善事。思及此處,無憂莞爾,解頤之時卻又蹙眉,輕聲應道:“門主有心。”

青丘見其不欲多提弄無憫傷情,麵頰掌心俱是熇然,不過半刻,已是起身,自火焚心。

“城主,青丘知此請難於啟齒,然吾愚城中人,多得不循蹈規矩之輩。”青丘躬身一頓,聞無憂冷哼,不置可否。

“但乞親見弄宮主,以安吾心!”

無憂終是嗤嗤輕笑,迅指步下主座,踱步青丘身側,側目多時,方柔聲應道:“門主憂愚城、憂知日、憂肩山、憂天下,可是不暇?“

無憂嬌笑連連,探頭近了青丘麵龐,細細打量,見其膚潤如玉,唇朱若丹,顏色益鮮,不由輕道:“修道者多專於養生,嚐聞好色不倦者,身當乏絕,如今一見,此論倒也未可盡信。”

四目相對,贅言無益。

青丘怔楞半刻,稍退兩步,躬身輕道:“當謝弄宮主賜泣珠若幹,方保得容顏菁菁。“

無憂鼻息一沉,應道:“知日宮內,隨珠和璧處處;青丘門主力撐愚城,獨擋肩山,無憫譽之酬之,實乃常情。”話音方落,無憂又再上前,輕扯青丘弱腕,一前一後,直往殿外而去。

“如此時辰,想來無憫早已安歇。然青丘護主衛主之心,豈可無睹?”

青丘聞言大喜,眉眼低垂,念著確已多日未見弄無憫,三秋之隔,著實難耐。

“此處,自是弄氏知日。”無憂馭氣,騰空飛度,頭亦未回,輕聲接道:“若是青丘可堪托付,令得愚城知日兩方敦固,共擔榮辱;待些時日,無憫傷愈,造膝圍坐之時,便也討個賜名,豈不甚好?”

青丘得此言,立時結舌,尋思半刻,神飛九霄尚不及心氣之高。

不過眨眉功夫,二人便至懷橘宮。

青丘初至,心下既惶且欣,卻又暗自思忖:不過醜時,萬籟俱寂;雖弄郎有傷在身,然其功猶在,貿然前來,其怎不查?

無憂稍一回眸,早查青丘麵色,目珠一轉,輕道:“門主小心,莫要驚了無憫。其傷雖無性命之虞,然其神思,實多紛擾。怪隻怪其......”

青丘早有耳聞,心下暗道:養默宮同不薑山,欺人殊甚!抬眉見無憂拭淚,聞其接道:“倒也虧得不薑山主,解危困,安心神;赫連山主多有托付,命吾夜夜以沉水安其魂,送服清心溫補之丹藥,如此,無憫便可收斂心神,歸寢寐息,創處便可痊愈快些。“

“原來如此。”青丘頷首,已是解意。

無憂眼風陡飛,心下卻道:天下諸事,全不過一“巧”字!念及此處,收身疾走。

二人躡足,輕至內室。

青丘入內,鼻尖一抖,嗅得漫室幽香。

“此味?可是伽藍?”

無憂眉尾陡飛,麵上反是淡然:“門主淵博。”話音初落,已然抬臂,示意青丘取座桌前。

青丘卻似無查,蒙昧之間,踱步近前,見榻上之人,落冠散發,聞其息平順,視器宇天儀,不由拊膺,心下百味,一時難得一辭。

無憂見狀,輕哼一聲,自行取座,又斟了盞茶,進畢,支肘托腮,更覺困乏,定定瞧著青丘,腦內卻是空空。

此時,青丘目前,盡染紫煙,眶內心田,怎還容得日月坤乾?先仰關雎,後歌螽斯,癡癡然倒似忘了自己七尺之身,回魂之際,恨怨之間,感喉頭灼澀,吞唾一二,陡地啞聲。

“青丘......失儀......”一言既落,青丘退返,躬身敬拜;迅指憶起無憂尚在身後,這方麵皮一緊,回身恭道:“青丘拜謝。”話音未落,抬眉打眼,卻見無憂伏於桌邊,枕臂假寐。

青丘見狀,長納口氣,兩掌兩足,竟難得安放之地;稍一回神,聞殿外雨急,摧花打葉,喧聲不休。

其卻不知,呆立榻邊,半個時辰有餘。

青丘麵色乍紅,徐徐上前,兩膝兩股,未敢放力,唯不過將身子一沾榻沿,稍近榻上之人,心下歡喜,已難言表。

“弄郎......”青丘心下切切,暗自計較:若非此機,吾何幸同汝共榻而坐?思及那一日於密室之內,弄無憫囚困陷九,薄汗軟衫,長息醺骨,那般銷魂滋味,想是千歲萬載,難得其二。

思及此處,青丘潸然,眼風一掠股間,空空無物,徒恨弄無憫辣手,反袂不迭。

靜坐一炷香後,青丘抬眉四顧,見無憂動亦未動,辨其吐納平順,當入深夢。

“弄郎......”青丘心火再起,抬掌拂麵,觸之即紅;不及思忖,卻是陡地下身,貼麵近了榻上之人,鼻尖緩落於額頂頜尖,試探兩回,終是放唇於上,貼於榻上人唇角,輕舔緩吮,感丹田煩熱火升,心下雖再三自誡,翼翼而動,唯恐驚玷仙身;然唇舌之甘,趨之若蜂蝶。

青丘兩臂前伸,分置玉枕雙側,眼目微闔,舌動如蛇,先不過盤曲片唇之間,然眨眉功夫,舌底發力,卻是撬開銀牙,長探入榻上人口內。

靡靡蒲草,灼灼芙蕖。然電光朝露,狎褻陡止!

青丘陡地起身,徐徐吞了口內***驚怖如邪,氣長出而慢入,血脈張湧。

“弄郎?”青丘心下輕喚,口唇微開,結眉定睛,顫手近了榻上人下頜,兩指一點左右地倉,向內淺收,施則巧力,這便下身細觀:口內柔舌盡失,斷處色蒼,必為經年之創!

青丘喉頭赫赫之聲不止,見此情狀,鼻尖陡涼;查探再三,見室內二人皆無所知,這便起身,顧睞左右,唯唯不知所以。恰於此時,心感異樣,青丘稍將麵龐一側,心下一驚:怎得雨聲乍止?

思及此處,疾步向外,仰麵細查,正見六龍車駕,翠旗繁纓,鱗角穿雲,伏止待馳。

其內得一影,金冠金袍,冠可蓋九霄,袍可被八隅;舉日而出,袖收雲雨。

此人,若非弄無憫,又是何人?

青丘十指陡曲,停於胸前,暗暗退後數步,回眸掃見榻上玉顏,更添畏懼,闔目一頓,已然無蹤。

此時,六龍駕內,弄無憫稍一回身,弓手緩道:“今得日君賜機,糾錯掩過,無憫感佩!”

龍駕內日君頷首,朗聲詢道:“小子仍不欲歸吾門下,棄了知日宮一幹瑣碎?”

弄無憫聞聲不應,腰背彌傾:”禦駕七日,無憫尚得同歸湯穀,化九日而棲止扶桑木四十九日,方應吾諾。“

日君劍眉一立,朝弄無憫稍一搖手,口內喃喃:“倒似本君一相情願,以大欺小!”話音未落,廣袖一揮,六龍得令,逆鱗倒須,“小子速返知日宮,莫要惹得本君心煩。”

弄無憫初時不解,身子未動,感灼浪翻滾,早將自己掃至六龍駕外,這方回神,聞六龍嘶鳴,日君赤須紅發,芒飆飛竄,袍尾卷揚,眨眉之際,全不過留了眼底一抹金色。

弄無憫闔目,吃吃輕笑,卻未查足下懷橘宮內,一縷青煙,彌散無蹤。(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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