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四十四章:霜月迷行處 - 第149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7466

無憂終是於明組邑部安頓下來。

玉唾先是召集族中長者齊聚,共商此事,待得定論,這便將族眾召至一處,將無憂身世當眾告知,算是坐實其宗,認祖歸返。

無憂心下稍慰,然思及血脈正統,念及馮怒之障,隱憂時時。

未過幾日,玉唾便命珊奴引無憂四下瞧瞧,還特地囑咐令其喚上一二晚輩同往。這日,早膳將畢,無憂便為珊奴扯著,一路往城外去。待至,無憂見四下莽然,野曠天低,不由失神一怔,著實忘了現正置身海底。

珊奴見狀,嬌笑道:“玉娘娘命珊奴帶姑娘往涼原瞧瞧,珊奴喚了兄長同隋花兩家哥哥同去。”

無憂聞聲,稍一轉身,側目便見三人寬袍飄蕩,徐徐而至。

無憂立時正身直麵,見三子皆錦衣束發,正中一位,霜色外袍,金絲蓮紋,碧玉發冠,墜湖藍絲絛玉佩;麵無俗塵,唇角雖是淺笑,卻是一派高山宜雪,氣度不凡。

無憂見狀,又再打眼掃其左右,左一位人高馬大,看著著實壯碩,身被杏黃披風,內裏則是水色長袍,麵色沉毅;右側來人乃是一襲竹青長袍,冠上佩玉。見三人情狀,無憂心下暗道:明組邑財帛處處,諸人皆不吝惜,人人綰金墜玉,倒也難辨身份。

珊奴見三人前來,不由分說,稍一扯無憂上前,施揖笑道:“兄長!隋哥哥!花哥哥!”

三子見狀,齊齊拱手示意。

無憂瞧一眼珊奴,欲令其一一引薦,怎料珊奴唯不過癡笑,早因來人忘言。無憂眉頭微蹙,搖首輕歎。

那三子正中一位,見狀稍一上前,輕道:“無憂姑娘,在下花焚俗,此位乃是隋家蘭骨兄長,這位是季家紹鱗兄長,亦是珊奴親兄。”

無憂感花焚俗言語得宜,氣質清雅,自是生了好感,朝三人一一行禮,柔聲緩道:“無憂見過諸位。“

季紹鱗頷首,緩取下披風,執於掌中,應道:“無憂姑娘無需多禮。吾等族人,親如一家,小輩平日多以親眷之名稱待。季隋花三家尤是親近,吾三人同珊奴自小玩在一處,見姑娘也大不了珊奴幾歲,不如亦以兄妹相稱。”

無憂淺笑盈盈,輕道:“無憂謝過季哥哥。”

五人寒暄片刻,這便結伴同行。

隋蘭骨同珊奴走得近些,嬉笑打罵,權一副竹馬青梅模樣,郎情妾意,藏也不藏。

季紹鱗孤身跟在其後,留了無憂同花焚俗二人並行最後。

“無憂姑娘來吾明組邑未有多時,可是適應?”花焚俗眉目顧盼,見無憂麵頰淺垂,不由輕道。

“焚俗哥哥,隻喚吾無憂便可。”稍頓,無憂接道:“初未至時,卻是近鄉情怯;呆了幾日,便感如魚得水。”

花焚俗聞聽,朗聲笑道:“血脈本源,自當親近。”

無憂目珠微轉,頷首相應,片刻,再道:“姨母事忙,近日多得珊奴照應,未想今日還引了諸位兄長前來,萬望莫誤了諸位大事才好。”

“明組邑內,皆是瑣事,若論大事,恐不過浴月固障。“花焚俗腳步未停,輕道:”然此一事,非玉娘娘不可,吾等有心無力,便隻得坐享其成,貪個清閑。“

無憂見其果是提及馮怒之障,正切下懷,緩眨眉兩回,柔聲接道:“此事姨母稍有提及,無憂僅得大觀,惟願竭力,助姨母一臂。”

“玉娘娘得無憂投靠,應是吾明組邑整部之幸。若非如此,即便花家後輩循祖上‘太陰典’習練,也難保大法可成。“

無憂心下一動,腳下稍頓,詢道:“何為太陰典?”

“想來玉娘娘已然告知,浴月之舉,唯爾一脈可行?”

無憂頷首,抬眉見花焚俗垂目正視,又聞其接道:“明組邑部隱於虺海萬年有餘,玉娘娘一家代代為主,浴沉月,得兔耳,護屏障,以保吾部族安然海底,無波無浪,無災無害。然千年前,玉娘娘未能同吾花家結親,無有所出,便有後繼無人之憂。”

“為何?”無憂心下暗道:花家既有花焚俗,便知其父並非獨身。

花焚俗抿唇,輕歎口氣,方道:”焚俗曾聞家母偶然提及,家父本應迎娶玉娘娘之妹,未料“

無憂一怔,心下這方計較:原來如此。花家本應迎娶娘親,未料娘親離了部族,孤身修仙,後遇卸甲,成了孽緣。思及此處,無憂稍一抬眉,見花焚俗麵頰微紅,不敢同無憂交目。無憂見狀,思忖半刻,心下已然通明:姨母莫非有意撮合吾同花焚俗?細細思量,倒不知其可是對這花家心懷愧疚,欲母債女償?

“焚俗哥哥,”無憂輕喚一聲,見花焚俗回了神,這方接道:“那太陰典”

花焚俗稍一怔楞,立時接道:“吾祖上便有一書,名喚‘太陰典’,何人自何處而來,皆不知曉。那書中記載浴月之法,然常人習練,多是無功;萬年至今,唯不過一位得成,那亦是數千年之前“

“此人現在何處?”

花焚俗眉頭一攢,輕道:“那時玉娘娘尚未接掌部族,時日久遠,吾亦未有多聞;隻是曾聽長輩提及,說是那人練成此法,出了虺海,往別處建了隔海障,自立為主。”

無憂聞聲,不由接道:“如此說來,身負浴月之法,處處可得海底桃源,水下洞天?”

“據傳,日浴之所,共有九處,以天樞鹹池為第一;月浴之所,共有七處,虺海僅為其一。“

無憂心下不由大喜,念著自歸明組邑,便為血緣之事所擾,現下似是大敵得退,心脈通徹,長紓口氣,已是暗作盤算;然眉目未清,腦中盤旋鹹池一名,久久不去,念及當日同弄無憫共往西極,戰日君,得閬火觶,再觀當下,麵上旋即黯然,喜悲不過一線。

花焚俗自是不知無憂所思,見其情狀,不明就裏,輕聲喃喃:“想來,那太陰典便是祖上為防爾之一脈無以為繼,方辟蹊徑,以備不時之需。”

無憂回神,淺笑不止,眼風掃見花焚俗定定凝視,抬眉便道:“現下無憂前來,若是可解此困,亦算不負部族所望。”

“正是,正是。”花焚俗一笑,見前方季隋三人漸行漸遠,這便稍一傾身,單臂前伸,柔聲道:“無憂,請。”

無憂含笑頷首,直往前去。

五人前後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途經之處,原草離離,綠柳青霄,相映成趣。

無憂目不暇接,見黛山霞煙,過幽澗細泉,若非早知,怎能料想此地竟是萬丈深海之下?

花焚俗似有所感,唇角微抬,笑道:“前麵不遠,便是涼原。若得一見,此生無憾!“

話音即落,幾人已是繞過麵前一山,屏障已盡,登時空廓。

無憂見狀,瞠目難言:麵前一片青綠,綿延豈止百裏;風過草低,五星一氣,見之則胸闊神輕,諸愁皆忘。

“海底竟有如此廣原!”

聞無憂感慨,隋蘭骨同珊奴相視一笑,輕道:“吾等常於此地,放馬打草,既是營生,亦是消遣。”

話音初落,無憂陡聞一聲長嘯,耳畔得點點馬蹄之聲,不過半刻,已見不遠處四匹良駒,直往五人所在奮蹄疾奔。無憂拊掌,側目見花焚俗正自淺笑,負手身後,長身直立,花須柳眼青梅腮,著實令人一見忘俗。

季紹鱗似有所查,掃一眼無憂,踱出兩步,緩道:“明組邑所在,四時如春,草綠花繁,零陵香漫,當得起一聲仙境。”

無憂聞言,仰麵向上,見辰光耀目,不由雙眼微闔,四方探遍,仍未見日輪所在。

花焚俗見狀,緩緩搖首,徑自笑道:“此地煦暖,卻無日蹤。”

“怎解?”

“深海之下,難見日輪。朗朗春光,皆不過馮怒障之功。“花焚俗一言既落,見無憂麵上悵然,抿唇微舔,接道:”然夜幕之時,景色絕倫。圓月咫尺,觸手當及。“

“就是,就是!”珊奴聞聲,一麵拍掌,一麵近了無憂,側頭靠於無憂肩畔,兩手合於胸前,輕道:“姑娘來了多日,恐不得暇,待今夜,珊奴帶姑娘於室外亭上少坐,便可得見。”

隋蘭骨見狀,上前輕拉珊奴衣袖,將其帶至身側,搖首不迭,送了眼風於花焚俗,立時垂目,柔聲輕道:“夜闌人靜,你兩位女子賞月,豈不有負良辰?”

珊奴訕訕,鼓腮半晌,方道:“那要如何?”

“玉娘娘命吾等前來相陪,不巧今夜吾需早早返歸,誦讀詩書,季兄明日一早尚有要事,亦難脫身,倒是焚俗有些閑暇”

無憂聞聲,不由輕笑,心下暗道:這般托辭,稚嫩的很。如此一觀,想來吾初時所料無差。

花焚俗見無憂麵上笑意,難辨七情,這便輕咳一聲,暖句忽來:“今日行至涼原,恐無憂身乏,觀月之事,再作計較。”

無憂輕歎口氣,見不遠處四馬靜待,這便上前,抬臂輕撫馬首,不多言語。

“無憂若有雅興,焚俗自願相陪。”

無憂回眸,唇角大開,尚未回應,已是飛身上馬,執轡攏韁,眨眉疾馳而去,其音嫋嫋:“花兄不棄,縱馬同遊如何?”

花焚俗先是垂目,後含指唇邊,口哨清揚,一馬如得號令,回身奮蹄。花焚俗輕扯袍尾,足不沾地,飛出數步,迅指騰身而上,半身傾伏,揚鞭向前。

二人一前一後,縱馬疾馳。

無憂自感疏闊,清涼在耳,腋下生風。稍一側目,見花焚俗拍馬趕至,相去不過半丈。

“燕樂,再快些!”無憂揮鞭,徑自喝道,然轉瞬之間,卻已收了馬鞭,身子稍抬,速度漸緩。

花焚俗見狀,雖已籲馬扯韁,卻仍多行出二三丈去。

“燕樂?可是馬名?”

無憂卻未有應,駐馬四顧,陡感蒼涼,耳畔聞花焚俗朗聲道:“不是狂心貪燕樂,年來白發滿頭新。”

無憂身子一怔,抬眉見花焚俗袍尾隨風而蕩,麵上含春,聞其接道:“改日,攜你往馮怒之障,海中暢遊,同這原上縱馬一般痛快!”(未完待續。)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猜你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