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四十一章:生殺一機同 - 第140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4315

爾是聞言,莫敢惕息。

“此言何意?“

弄柯宛若蒙塵,眯目緩道:“不欲就死?”稍頓,反是側目瞧著蒼文,接道:“師兄,豢虎在側,危在時時。爾是狡心早起,前與吾密謀而動,潛伏汝畔;後與爾義正詞嚴,兩相離間,意欲諸利皆收,天下豈有此等美差?“

爾是聞言,冷哼一聲,接道:“且不論你是否當真為愚城城主,即便真是兀不言,此時空口捏造,憑白誣陷,不過本末倒置,釋其根而樹其枝。吾身賤命輕,即便赴死,也換不回爾之平安。”

蒼文躊躇半晌,輕道:“若弄柯即是兀不言,那剛於愚城城內,黑煙之形,又是何物?”

弄無憫搖首不止,應道:“恐其不過傀儡化身。無怪方才多番言語,徒耗功夫,卻不敢擅動。”

弄柯抬眉,不欲多勞口舌,眼風掃過弄無憫同蒼文,凝於爾是身上,上下打量多番,冷道:“師兄,欲救弄無憂,便親斬爾是於眼下。爾是斷氣之時,便是弄無憂生機之日;否則,即便宮主當前,吾亦拚死求個俱亡,縱然不得,弄無憂不死亦傷!“

蒼文聞聲,身子一震,惶惶不定。心下憂極怒極,不由喃喃:“以命易命?怎得這般齷齪手段!當真愚城行徑。”

弄柯冷笑,見爾是麵色陡沉,並非驚懼,乃是哀喪。

赤武於一旁,眼光未自白鴆身上稍離,見此時情狀,心下不耐,朗聲疾道:“師兄須得丈夫之決!那爾是不過愚城細作,假意逢迎,居心叵測,師兄何需顧念?眼下無憂性命,豈非至重?“

蒼文眼神閃爍,左右顧盼,失了分寸,自語不停:“虛實莫辨,吾不可擅動;若非實證當前,恐頡滑緇白,何以自處?“一言未盡,卻見蒼文已是徐徐側身,直對爾是,口唇啟闔,目瞼下耷,單臂微抬,作勢斬下。

爾是見狀,捶膺悲泣,默然直麵蒼文,見其躲閃再三,終是四目相對。

爾是自苦,淺笑不迭。神若池鱗銜鉤,九死;心如孤鳥嬰繳,無生。自感三魂離體,七魄唯點滴匯於雙眸,凝視蒼文,見其慚色,心頭尚存一冀,然不過須臾,目華晦暗,口齒微啟,反是嫣然,闔目就戮。

蒼文手刀下劈,力挾千鈞。

不過眨眉,諸人聞一聲悶哼,隱約得血脈賁張噴濺之音,再抬眉細觀,驚見弄柯已是跌坐一旁,單手撫其肩;那轄製無憂之臂,已為齊肩斬斷,鮮血汩汩,腥氣掩鼻仍不可躲。蒼文手刀陡滯,距爾是麵門不足一寸。

無憂煢立一側,長吸口氣,鼻翼張合,頸脈起臥。約莫半刻,這方回神,見弄無憫稍擺衣袖,又再負手,緩步上前,垂目見弄柯慘況,蹙眉輕道:“本非薄祜之身,偏要自損福壽。罪孽已深,怎要咄咄相逼?”

弄柯齒頰俱顫,含糊半晌,方咽了喉間血氣,冷道:“福禍天定,豈可由心?雙生花並頭蓮,同根同係,同族同脈,墜茵落溷,貴賤殊途,不過命數爾。“

言罷,反觀爾是,查其麵上毫無餘生之幸,周身漫淺絳氤氳,哀怨透骨而出,弄柯輕笑,不由接道:“弄無憂同爾是,皆為妖屬,然其境遇,豈止天淵。一切冥冥皆已定,吾即便未有行差踏錯,該當身死之日,亦當身死。”

言罷,弄柯稍頓,瞧弄無憫半晌,又道:“況違心而亡,一具行屍,惜它作甚?”

弄無憫反收了眼風,輕聲應道:“可有遺言?”

“腸斷以寸,心死以脈,徐徐而進,終有變時。”

無憂聞言,解又不解,思忖一二,輕道:“即便癡妒,何致取吾性命?”

弄柯一陣急咳,後又笑道:”爾之罪,在乎好知。“一語落,卻聞弄無憫輕聲接道:”可是奉命而行?“

諸人皆是一怔,多心下暗道:愚城城主,莫非亦是聽令於人?

弄柯唇角稍抬,淒切漫乎言談,輕道:“早知宮主有此一問。”

“爾等入吾座下良久,吾從未授操明火控炎焰之功,皆因此乃弄氏一族血傳身載,與生俱來;爾等欲習,當易經轉脈,其苦非常,猶如生剮“

弄柯淺笑,不待弄無憫言罷,已是接道:“即便得以捱過,火陽過身,常人難堪,修習此技,壽陽屈指可盡。”

弄琴聞聲,悲泣不已,踱步向前,見弄柯單掌伏地,回身急欲退避,弄琴腳步立止,愴然道:“若是身不由己,為人所迫,這便告知,托出實情,宮主宮主自當明斷。”

弄柯慘然,一臉晦暗,聞聲應道:“實情?實情便是吾潛伏知日宮日久,然兩麵三刀,趨利忘義;又因妒恨,欲滅弄無憂,然怒而無智,大意失手,如今落網,與人無尤。”

餘人皆是訕訕,唯弄無憫鼻息漸急,兩手自背後一收,卻似無處可放,稍一攥拳,緩聲探道:“可是可是他?”

無憂目珠一轉,輕手摩挲脖頸,喃喃道:“火,日之氣也。弄氏一族,除卻無憫,唯剩”

一言未落,弄柯瞠目,單掌自擊百會,不過眨眉,其周身火起,焰流於發端,淺沒於腠理。無憂唯聞呼呼之聲,手麵暴露於外之處,皆為烈焰所燎,無憂不由退後,見弄無憫撲身向前,反為弄柯喝止:“吾乃咎由自取,宮主何必掛懷?”

餘聲嫋嫋,終化一聲疾呼,聞者皇皇,無不生忿。

不待弄琴泣下,弄柯軀身盡為火噬,轉瞬徒留一灘火漿,其上冷焰撲朔,明滅幾次,終是浸沒土內,無影無蹤。

知日宮弟子唯餘三人,見狀無不又驚又戚,渾身痛麻,寒毛倒豎,宛如遍身附蟻,掙脫不去。

約莫半盞茶功夫,眾人聞一聲長歎傳於遙裔,婉轉幽怨,喃喃不絕:“一身難侍二主,一心難存三性。樽壺杯盞,曲水流觴。”聲若斷線紙鳶,杳杳而去,望而弗歸。

“弄觴!”無憂大驚,心下暗道。

“父親”弄無憫脊背雖挺,麵容卻似經霜蒲柳,神枉精搖,內伐於心。(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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