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四十章:萬事紛蜩螗 - 第138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5582

青丘離城第三日。二更時。愚城卸甲府邸。

卸甲撫枕,輾轉難眠,思及愚城眼下情狀,唯女桑尚在,實不足俱;然兀不言統領愚城日久,根基深厚,若非奇襲,恐難得手。

卸甲憂心難堪,終是起身,推窗仰麵,恰夜風盈簾,月華充袖。卸甲不由闔目,長抒口氣。

“卸甲門主,雅趣清賞,實在難得。”一聲喑啞,不知雌雄。

卸甲聞聲,急急轉身,見屋內燭火撲騰,明滅不定;正前一影,一襲黑衣,蒙麵難辨其貌。

卸甲心上一緊,暗暗計較:此時此境,倒不知來者敵友。其現身悄然,吾竟無查,若非善意,必難應付。

思及此處,卸甲目珠一轉,稍一上前,拱手施禮,笑道:“鬆風花雨,有目自可共賞。來者是客,請教名諱。”

來人輕笑,自行踱至一旁,就桌取座,單手撿個杯盞,斟了三分冷茗,應道:“茶酒可同飲,花木可共生。然日月不可齊出,一山難容二虎。“話音稍落,來人反手輕掃,隔空使力,將桌邊一盞直往卸甲推去。

“卸甲門主無需試探,有目無目,吾都非富貴萬斛樓中人。“

卸甲麵上一抖,已知不善,身子少側。那茶盞未得近身,直直觸壁,一聲輕響,水滴四濺,杯盞瞬化粉末,遇風則揚。卸甲見狀,蹙眉喝道:“你是何人?“

來人眉眼稍彎,卻未有應,抬手示意卸甲取座,見卸甲未動,更是笑道:“今夜終是難脫一死,何不就座,死也死得舒服些。“

“為何?“卸甲聞其提及萬斛樓,早知大謀已漏,多此一問。

“門主效力愚城多時,想來從未見兀不言實貌。”來人緩道,話音未落,已是抬手,扯了麵上黑紗。

“死之將至,吾當成全。“

卸甲見來人麵容,目眥陡開,單手微起,一指向前,空點不迭,喃喃驚道:“怎會是你?”

“愚城,如其名。何謂愚?不過非是是非爾。“

卸甲驚怖,口唇難闔。

“爾之疚,罪在貪。”來人輕笑再三,接道:“不過朝菌之命,遇日則亡,偏求龜鶴之年,得隴望蜀。爾可知,控時之法關竅所在?“

卸甲聞聲,不由膝軟,吞唾顫聲道:“當年授吾此術,莫非早知今日,有所遮掩?”

“狼子野心,明之昭昭。吾早防範,豈會傾囊授藝?“

“無憂她”

來人切齒,眉目齊飛,其身未動,不過一記眼刀,再觀卸甲,竟是不由自主,手足俱顫,細看其麵,額頂兩頰唇下,皺文陡現,皮弛而墜,宛被(pi)墨刑,紋深如刀刻,溝壑叢叢。

“生死不過朝暮。控時之術,旨非控他人之命長,反在奪習練者生機爾。”來人淺笑,闔目接道:“爾習此術愈久,功法愈深,吾便愈易取爾性命。”

卸甲舌脫齒落,老不能言,喉內作赫赫之聲;雖欲忤目,然目眶皮肉鬆垮,難聽使喚。

不過盞茶功夫,卸甲已是跪立一側,吐納皆喪,老不瞑目。

“撧蔥折枝,易於反掌。”來人見狀,緩取了手畔茶盞,反手一揚,冷茶遍及卸甲屍身,然不過迅指,便見卸甲頂竄白煙,烈焰陡起,其身須臾化灰,連一齒半甲亦未留存。

當下。兩個時辰前。

左肩山腳。

白鴆早早候著,闔目靜立。晨光熹微,聞唳於天。白鴆抬眉,見一六首神鳳振翅,直往知日宮。不過須臾,金光乍過。

“正當此時。”白鴆唇角微抬,話音即落,身化巨鳥,白羽赤目,長頸褐足,撲身便往左肩山頂飛去。

一炷香後,白鴆幾多小心,終至斂光居外,立時重化人形,前後將頸項輕轉,一手負於身後,一手稍向前,卻感院門虛掩,心下狐疑,暗道:此地並無結界,門亦未閂,究竟何故?思及此處,白鴆不由提防,目珠急轉,六路俱觀,踱步向內。

一刻辰光前。斂光居內。

無憂見來者不善,已是起身,緩步而後,雙手攥拳,咬唇不語。

“入宮多時,鑽營不止。鏤冰雕朽,迄留何求?”

無憂聞其聲,吐納皆緩,定定心神,反是舒眉嬌笑:“妹妹不明,有勞解惑。”

“所當者破,所擊者服。”來人一身玉色,拊掌笑道:“弄無憂巧舌,迷人;美目,惑人。弱腕素肘,幾度逢凶化吉,吾當真佩服。”稍頓,接道:“然今時今日,恐妹妹數竭,佯作鎮定,無濟於事。若肯跪求,聲淚俱下,吾或可稍作思量,緩些動手。”

無憂目珠稍轉,抬眉問道:“初聞厲音,高暢清絕,可是你所施為?”

“鳴高之音,知日親傳弟子保命呼救之用。”

無憂聞言,心下大驚,唇齒緊扣,抵舌於上,暗暗計較:如此,無憫必已出宮施救。即便吾解數盡出,拖得些功夫,卻又如何可保無憫知此險境,前來援手?

“日月不能摛光於曲穴,衝風不能揚波於井底。”來人稍一上前,見無憂身無退路,單腿靠於榻邊,不由輕笑,直身抬臂,撫上無憂麵頰,見其驚怖更甚,笑道:“宮主高智,卻難查事事;仙法無邊,卻分身乏術。現下你便是那洞中蟲、井底泥,莫作貪枉,乞明光清風。“

“赤膊白戰,吾未必下風。”話音未落,無憂已是騰身,馭氣直往一側,口唇微啟,暗誦馭水訣,待近內室房門,無憂單足點地,啟門見一水柱,若黃口手臂粗細,無憂彎腰下身,縱那水柱直往內去。

“雕蟲小技!”

話音初落,那水柱乍停,定於半空,不進不退,卻不見一滴垂落。

無憂一怔,後見煙氣漸起,水柱四麵,竟起冷焰,不過須臾,那水柱倒戈,反是直衝無憂麵門而來。

無憂急退,剛至院內,正待馭氣飛身,陡感左踝灼熱,尚未細思,已為一力所掣,不得向前。無憂身子一顫,感那熱力鑽皮透骨,煞是難耐,無計之下,右腿直伸,左腿力屈,欲將挾製之人逼退,孰料來人早有防備,雙手緊鉗無憂雙腳,向後一躍,兩臂上下齊蕩,無憂不敵,頭麵向下,直往地上磕去。

無憂兩掌大開,伏地借力,攢眉一喝,兩腿迅指已化蟒尾。鉗製方脫,無憂反身,腰肢搖擺不停,以尾為鞭,劈頭便往來人而下。

“吾來助你!”無憂聞聲,側目一探,見白鴆身至,眉頭稍展,卻不敢怠慢輕敵,抬聲急道:“白兄,快快施毒!“

來人下頜稍抬,輕哼一聲,瞥一眼身後白鴆,未待其出手,來人已是撲身向前,直往無憂而去。因其近前,無憂蟒尾一時擺弄不及,眨眉功夫,見此人除卻兩手,周身遍布炎火,無憂得近,耳畔聞呼呼劈裏之聲,麵頰收緊,身上皮膚灼得生疼。無憂雙目大開,收了蟒尾,起身卻已不及,稍一怔楞,來人單手緊扣無憂咽喉。無憂頸上一緊,喉頭乍幹,欲咳不得,額上青筋陡現,顳上一熱,幾欲昏厥。

無憂無法,抬臂前展,欲逼退來人,以求生機,然稍一觸及此人身子,明火升騰,將無憂兩手灼得通紅,無憂吃痛,氣息漸弱,兩臂緩垂,再難施為。

“弄柯!罷手!”

來人聞聲,這方回眸,見眾人盡自愚城回返,蒼文赤武弄琴三人,麵現驚惑;爾是立身抱臂,唇角微抬;白鴆獨自立於最側,蹙眉握拳,忡忡不已;唯弄無憫負手近處,麵無五情。

來人單手緊壓無憂喉頸,身子卻是少側,頷首啟唇,朝弄無憫徐徐施揖,柔聲輕道:“弄柯,給宮主請安。”言罷,唇角笑苦,眼尾淚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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