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十九章:一念滅死生 - 第63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6308

過了不多日,弄無憫待柳柴二星君啟程回返邢德山後,便於懷橘宮內閉關。蒼文被遣往藻圭鎮再探藻圭王爺近況,知日宮中上下事宜便暫時落於赤武肩上。無憂主動請纓,再次下山采買,赤武當其欲為自己解憂,自是欣然應允。

這日,無憂剛到得肩山山腳,突地憶起應瀾,便命采買隊伍先行出發,而後自行前往仰日宮內庭藥廬。剛至仰日宮,報上名號,宮中一位金衣宮人便主動帶無憂往藥廬而去。二人步行了約莫一刻,無憂見眼前一座三進院落,藥香撲鼻。

“此處便是藥廬,無憂姑娘請。”

無憂朝那宮人行禮道謝,這便往內裏去。入得廬內,無憂見一金衣誇父鳥弟子上前,緩道:“姑娘可是身子不適?”

無憂見狀,忙擺手道:“師兄好,在下無憂,多有叨擾。此次前來,乃為探看一友。”

金衣弟子似是知曉無憂之名,回道:“在下橙夙,奉宮主之命管理藥廬。不知無憂師妹欲見何人?”

無憂抱拳,“敢問師兄,廬內可有一女子來自追日宮膳房,名喚應瀾?”

橙夙應道:“此名確有印象。多日前,應姑娘來藥廬小住了幾日。其體虛氣弱,難服水土,入宮多有不適,故來此把脈施針。現已回返追日宮。不知師妹可曾往追日宮詢問一二?”

無憂心道:倒也是了,並非大病,想來無需長呆於此,那且等日後再往追日宮見她吧。這般想著,無憂施揖道:“多謝橙夙師兄。那便不礙師兄正事,無憂先行告退。”

“好說。”橙夙還禮道。

出了仰日宮,無憂策馬行了約莫半柱香,自覺離了弄無憫仙氣所轄,這便急急放飛嶀琈魚,而後尋了處幹爽草皮,盤膝而坐,靜待目榮華。少頃,無憂便見一丈外有白光乍現,目榮華顯是到了。

“無憂美人兒,終於記掛起我了?”目榮華緊步上前,屈膝蹲下,凝視無憂道。

無憂見了目榮華,心裏又一酸,壓抑多時的困擾如雨將至,眉間愁雲密布,鼻尖抽動,便要哭出聲響。

“目榮華,我見到娘親了!”

目榮華眉毛一皺,將那黑布棉袍緩緩靠近無憂麵龐,輕輕沾了淚珠,又用手從無憂麵頰拂至下巴,柔聲道:“莫哭。慢慢道來。”

無憂握住目榮華手掌,將在山腰冰室所見講述一遍。

“目榮華,娘親曾命我前來知日宮,這便狠心將我從坤頂趕下。我想著,若是我有朝一日入得了宮,傾得了勢,攪動天地,通天知日,娘親定要後悔將我趕離她身邊。若是她見我出息,也定會出現與我相認。”無憂一邊說,一邊低了頭,淚珠又再滑落,正巧滴於目榮華手背之上。

目榮華感知那淚滴,身子微顫,道:“隻是如今,發覺你娘親竟一直呆在知日宮中,卻從未於你麵前現身。我們籌謀多時,蟄伏百年,諸般辛苦似是付了流水,失了方向,無所依傍眷戀,我說的可對?”

無憂傾身靠在目榮華肩頭,喃喃道:“是否那日娘親自坤頂逐我而下,已下定決心不要我了?”

“你可曾想過,她為何現於冰室?”目榮華輕拍無憂後背。

“宮主曾言,冰室乃為整個左肩山陰穴所在”無憂猛地抬頭,“你是說,那並非娘親真身?”

“若非如此,還能如何推斷?”目榮華摸摸肩上濕潤之處,“弄無憫總不會將其親生母親封印於至陰之地。”

無憂搖搖頭,“或者娘親確是不想見我,不想要我了。”

目榮華見無憂黯然神色,一把擁其入懷,道:“你娘親不是傻子,斷不會有此想法!”

“又或者,娘親怪我”無憂輕歎,接道:“她怪我為達目的,隨隨便便認下青姬夫人做娘。宮主所言甚是,娘親需是獨一無二,天上地下,僅有一位。”

“無憂,”目榮華雖怕觸其心傷,卻又不得不正色道:“你須知兩事:其一,即便沒有青姬夫人,你也應有兩位娘親,一乃生身之母,一乃撫育之母;其二,青姬夫人赤誠待你”

“你怎知我心中所感!”無憂胸中一股無名怒火,“難不成你要我尊一條毫無法力不成人形的蟒蛇為母?我自有靈有感,所見所聞所學所知,皆是娘親授與,她便是我唯一的娘親。而你所提生身之母,未曾得道修仙,必已早歸黃土。”

無憂站起身,踱了幾小步,又道:“青姬夫人前日還問,為何我之龍角仍未成型。若她知我非其親女,如何還會庇護於我,我又如何再借卸甲之力?”

目榮華不應,隻是輕輕搖頭。

“你說的對,娘親育我多年,感情之厚實難忘懷,她絕難忍心拋下我不理不睬。冰室影像,我亦心中有疑,不日必要再探。”

“隻是,你也下定決心,要除了青姬夫人,可對?”目榮華站起來,背對無憂,輕道。

無憂道:“之前我全然不知為何她竟見我身有胎記,且那位置形狀同其親女如出一轍;她還言及我頭頂尤有龍角尚在萌芽,這也令我詫異不已;至於跟她相認時提及那月白星手串,全不過當時急中生智——之前往杯水殿拜望,總見其時時撫弄手上珠串,我想那物件既不離身,意義必是重大,這才隨口扯謊我也有同樣一串,蒙混了過去。現在,無論如何,我身為蛇屬,龍角是萬萬長不出,惑術被廢,恐早晚為其識穿真相。若到那時,她囚於杯水殿,孤獨一人,必是生無可戀;如今她得享骨肉團圓之樂,即便去了,亦可含笑九泉。”

“無憂,你可發現,”目榮華柔聲細語,卻仍不回頭看無憂,“每每你要做些有悖本心之事,定要長篇大論,恐你不為說服他人,隻是難過自己關卡。”

無憂也不言語,目榮華又道:“你可真的還想做知日宮主人?”

無憂大步上前,立於目榮華麵前,直視其目,道:“這是自然!百年大計,豈可輕棄?”

“你心裏當真想得通透,到底是欲做知日宮主人,還是做知日宮女主人?”

“何意?”

“我們相識甚久,你言語中用詞行文,我皆熟知。今日會麵,你提及弄無憫,皆以宮主尊之;我亦知曉,你們同往鹹池”

“你這萬斛樓主人,消息倒是靈通。可曾有人出了千金要你探我行蹤?”無憂羞惱。

目榮華輕歎口氣,不再多言。

無憂自感語氣不善,陡然換了臉孔,柔聲道:“目榮華,你可是生了氣?”

“追蹤鏡蠱之時,我已命屬下透了些行蹤消息出去,想來現在愚城已知萬斛樓存在。若你覺時機合適,便點給卸甲,我隨時可賣他人情。”

無憂向前,環抱目榮華,作女兒態道:“我就知道,無論如何,你都不會對我置之不理。”

目榮華卻又歎道:“莫違本心。”邊說著,邊輕輕推開無憂,又再退後兩步,“無論如何,我確會幫你完成心願。這是我們初見之時,我允諾之事,其願未成,萬年不改。”

“並非因你對我態度有異,我便左搖右擺。”目榮華接道,“我派往知日宮屬下,你可曾得見?”

無憂聞目榮華所言,原本心中一陣澎湃,突聽其詢問,一怔,忙道:“未曾見過。聽蒼文提及,倒是有眾多妖屬源源不斷前來拜山,隻是得入者甚微。我之前也曾親見,當時也僅有一位通過試煉。”

目榮華眉頭一皺,道:“我先後派了三批人馬欲混入知日宮,難道無一得手?”

“他們都是何妖?姓甚名誰?”

“羚妖二位,孟知、邊春;魚妖一位,於常孫;花妖三位,玲瓏、柔意,解語。”

無憂思索片刻:“我曾見過孟知邊春,那邊春未能通過測試,但孟知早已入宮,為何不見其暗中聯絡?至於其餘幾位,我皆未聽聞,之後待蒼文回宮,我再前去打探。”無憂心中計較起那日仰日宮門外孟知所言,這方解其暗示。

“對了,”無憂又道,“那一日,我為奸人所害被囚風動廬,可是你派孟知邊春前來施救?”

目榮華搖頭道:“我即便手眼通天,也難未卜先知。”

無憂一笑:“那恐他兄弟二人亦是眼紅金烏丹,這才私自現身麻市街。”

“他們雖為萬斛樓門下,然其不過出賣氣力乃至性命,掙些銀兩;我隻在交易前聯絡合適人選,其他時間,他們作甚、去哪兒,皆非我管轄。”

“若跟金烏丹相關,即是與我相關,你仍不管不問?”

“我早說過,我總可保你萬全,何需再問?”

無憂抬眼跟目榮華遙遙對望,兩人皆是憶起百年前初見景象,一時雙雙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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