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傳:無字悲

水草二十三

第十六章:因果從頭論 - 第52話

書名:月西女傳:無字悲 作者:水草二十三 字數:7398

“陰燭屍?”棄杖台眾人聽聞此名,心中困惑。

無憂原是一直懸於半空,見弄無憫緩緩飛至,那鶴輦即是向著自己而來,不過半刻,鶴輦已在身邊。多日未見,無憂雖時常自行構畫弄無憫神貌,現在看來,仍不及真身萬一。

弄無憫目不斜視,半空中立於金輦旁,微微頷首向著蘭奧道:“好生處理後事。”

蘭奧叩拜,“弟子領命。”

“追日宮自今日起更需加強防範,我亦會派知日宮人前來援手。”

“弟子當不惜此身,護衛追日宮。”蘭奧再拜。

弄無憫點點頭,也不看無憂,轉頭坐上金輦,左袖一揮,九隻仙鶴已是齊齊振翅,拉著金輦向外飛去。

少頃,金輦便過了知日宮。無憂站在弄無憫身邊,心中仍是懵懂。

“宮主,為何不問?”無憂想著在棄杖台上自己所行引星訣及一葉訣,乃至後麵所發氣箭幾令同門性命不保,而弄無憫自出現至今,卻淡漠相向,絕口不提。

“問何?”弄無憫抬眼,瞧著無憂,輕道。

“此次追日宮月試,無憂所言所行,所使所悟,想必宮主了然,卻為何不問?”

“問在先,所答未必真;所得恐非實相,何必多此一舉?”

無憂想著剛才棄杖台異事,鮮於姐弟神智似為那怪蟲所奪,這才未及對自己痛下狠手,若非那怪蟲,自己定已損傷;還有那耳中怪音,與這怪蟲究竟是否一路?自己不過裝模作勢,為何會有極強氣箭由心而發?所疑甚多,無憂實不知如何梳理。

“你又為何不問?”弄無憫仍是淡淡,垂目往金輦之下看去。

“問何?”無憂又再回顧心中疑惑,當真難以尋覓頭緒。

“我們現所往何處。”

無憂訕笑,未想弄無憫問的竟是此事,接道:“宮主安排,必是妥帖無疑,無憂何必相問。”

兩人均不再言語,九鶴翱翔半空,不多時,金輦已停在片玉園門前。

無憂這才明白,弄無憫應是算到今日或到蛇蛻之期,這才將自己帶至此處,而自己忙於追日宮事宜,早將此事拋諸腦後,心念到此,不免感慨。

“無憂多蒙宮主惦念,心下惶恐。”無憂深施一禮,柔聲道。

弄無憫也不答話,隻是緩緩踱步入園,一路便往火蓮池方向而去。

“你且自行在蓮池浸泡,待事畢,門外仙鶴自會將你帶回斂光居。”弄無憫側身立於火蓮池旁,微風過之,衣袂翩飛,神采精華,見之忘俗。

無憂不敢再看,埋頭道:“無憂拜謝。”瞥眼見到池邊已備下一套新衣,心中又是一動。

弄無憫頷首,往前行了幾步,以背相對,忽道:“你對無憂此名,倒是未見不習。”

“卻不知他此言何意?”無憂心中想著,卻不言語,目送弄無憫緩步出了片玉園,無憂即將衣衫除盡,一躍便入了火蓮池。池水微溫,鼻間彌漫奇香,那火蓮姿態奕奕,一眼看去令人神智清爽。

無憂揩揩臂上水珠,又伸手向火蓮花盤拂去,觸手竟是溫熱之感;無憂此時下身已化蛇形,她將蛇尾探出水麵,圍住身旁幾支蓮花,層層盤身其上,自覺那熱力源源不絕,似將身體血海充盈起來,而那陽脈之海更掀翻天巨浪,將幾大穴位關卡衝開,好不適意,這便將剛才眾多疑問拋諸腦後,全心享受起火蓮池的諸般益處。

約摸過了兩刻,無憂已經完全化為玄蛇,沉入火蓮池底,在那火蓮根莖之上摩梭片刻,以便舊皮脫體。

那火蓮池水似是有神,可自行感知無憂身體變化,水溫時而稍溫,時而略涼,無憂從未感覺蛇蛻過程如此痛快,竟是在池底小憩起來。也不知過了多久,無憂醒來,恰見一大片蓮葉墜落,直直沉了池底,蓮葉四圍似有細微光亮閃動,那葉剛觸池底土泥,便已消失不見。

無憂心下一動,斂氣收神,而後一鼓作氣掙出水麵,速速換了新衣,暗道:“這火蓮,難道……”

待無憂回返斂光居,蒼文已是在門外候著。

“文哥哥,許久未見,近日可好?”

蒼文羞赧一笑,道:“疲於應付仰日宮拜山群妖。”

無憂心道:自那日在山腳得見蒼文之後,未想前來欲拜入弄無憫門下妖眾仍是絡繹不絕。隻是那厭夢石實在厲害,不知究竟幾位得以安然通過。念及此,想到孟知入宮已有些時日,自己忙於追日宮習藝,竟也忘了探看一二。

“文哥哥到此,可是有事?”

蒼文躊躇一刻方道:“師父遣我前來。待你整理妥帖,我需帶你前往知日宮主殿議事。”

“可是追日宮之事?”

“師父有客到訪,兩人提及陰燭屍,而後又命我安排人手緊固仰日追日並日三宮防護。我心中很是不安,卻也不能多問。”

無憂聞言,也顧不上旁事,便隨著蒼文往知日宮主殿而去。

到得殿上,見弄無憫立於主殿正位一邊,而那主位之上坐的,乃是一修髯偉貌老人,著白色道袍,鶴發童顏,氣局深而斂收,威儀更甚弄無憫。老者見無憂入得主殿,含笑而待。

“無憂拜見宮主。”無憂見那老者目光邃遠,視線所及恰如白日映照,心之所想無所遁形,不免忐忑。

弄無憫回身頷首,便稍稍躬身對老者道:“此子即是無憂。”

“無憫賢侄,見了她,我便知曉那陰燭屍萬年蘇醒便來你這知日宮生事之由了。”老者捋捋長須,笑道。

“那怪蟲侵入,竟是因為無憂?”無憂聞言,心下不解。

弄無憫回身一個眼風,冷道:“不得無禮。”又對著座上老者作揖道:“仙尊莫怪。”

老者擺手,道:“無妨。”

無憂訕訕,也不敢多言。

老者正色,緩道:“那金烏丹原是帝女屍身所化,此事想必弄殤賢弟曾告於你知。”

弄無憫又再頷首,“家父確已告知。”

“你可知萬年之前,天帝因何要判女兒九日烈炎烤炙之刑?”

“無憫不得而知。”

老者歎口氣,接道,“天界曾有一仙,名喚陰燭屍,蟄伏萬歲,忽而得道,一朝為仙,難窺大法,道心不淨,墮仙為魔;於用九墟坑滅仙長一百零一位、妖九千、凡人三十千。”

無憂聞言,心下大駭。

弄無憫垂了眼,緩道:“那帝女,莫不是助紂為虐?”

老者頷首,“情之所至,心中哪還存的下半點天道倫理。帝女為陰燭屍所惑,謊言誆騙一百零一位仙友到了用九墟,最後齊齊折在那裏。”

“不知最終何人又是如何將陰燭屍製服?”

“萬年前此禍一發,天帝即命我與兩位師弟前往,之後亦是曆經波折才將陰燭屍封於用九墟內。”

“三尊齊出,想來定有勝算。”弄無憫拱手。

老者嘴角一絲苦笑,“四野廢,血月出。九九之期方才將陰燭屍以天、地、人三才咒封印於用九墟;而那時,已是白骨茫茫,生靈塗炭。“

“敢問仙尊,何為天地人咒?”無憂心中實是不解,開口道。

“萬年前的三才咒乃為吾與兩位師弟共同施為,施咒者需鼎足而成三角之勢,分持正一咒、太一咒、歸一咒,以氣加持,以力推送,定於用九墟東西南三方作三書守護陣法。這天地人三咒即是以正一、太一、歸一代表天地人三才而布的三書守護陣法。”

無憂聽得似懂非懂,“若是那陰燭屍已被封印,今日現於追日宮的怪蟲又因何而出?”

老者搖搖頭,歎道:“這三書守護之陣,令陰燭屍長眠用九墟萬年;這萬年間,用九墟共現血月異象十次,血月陰氣集聚,陣法威力已是削弱,而我跟師弟們又一直難以找到合適人選重施三才咒,無法令陰燭屍再陷長眠。今日,正是萬年之期,且為純陰之日,說來也巧,正趕上知日宮弟子考核,多惹了事端。”老者看看弄無憫,又將眼風掃過無憂,“但無論如何,陰燭屍無法真正脫身,他離不開用九墟,隻得通過怨念操控血蠟蟲四下尋覓帝女下落。”

無憂這方明白,剛才現身棄杖台之怪蟲,就是陰燭屍所控血蠟蟲。她心念一動,“帝女化作金烏丹,血蠟蟲尋找帝女來到肩山,這仙尊又言是因著我那血蠟蟲才會至此,那我到底跟金烏丹有何淵源?”

無憂心中驚懼,若想明了各種關聯,恐隻能找到娘親問個明白。

弄無憫略一側頭,見無憂麵色有變,輕咳一聲,道:“看來你並不知與金烏丹瓜葛。”

無憂抬眼,一臉疑惑。

“無論知與不知,你若不提,我自不問。”

座上老者見狀,緩道:“賢侄,陰燭屍之事,你從何得知?畢竟他為陣法所困已有萬年。”

弄無憫回道:“家父收集整理一眾上古典籍,藏於知日宮兩酉閣中。自雙親……”弄無憫一頓,接道,“自其見背,無憫時時閱覽閣內典籍,見父批注之手書,稍解思念。”

老者又再搖搖頭,卻也不知如何勸說,“弄殤賢伉儷未必……”其實他心中亦是知曉,若非遭遇不測,二人怎會離開千年毫無音信,留了當年不過稚子的弄無憫一人坐鎮知日宮。

弄無憫又道:“古卷中曾提及陰燭屍之名。家父標注,道其可操怪蟲襲人,此蟲自臍而入,可控人心,若欲破之,需以氣貫百會,行鑿顛之舉,方可打通此人身上關竅,引清氣入體,逼出血蠟蟲。”

老者頷首,“弄殤賢弟實為仙界奇才,賢侄洞察之力亦是可圈可點。”

“不知,可否帶吾前往兩酉閣一觀?”

弄無憫心感詫異,抬頭跟老者對視一眼,已然明了。

“仙尊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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