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四十八章 美杜莎之迷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10634

“我不想放棄國學,不過兼修一下財經,是個不錯的主意。”

“好,我會替你安排好一切。”

“不,我並不需要你的幫助,我可以自己申請。”

她輕歎了口氣,深深看他,說:“你為什麽對我那麽排斥?如果現在程嘉祺向你伸出援手,我相信你會欣然接受。”

“因為我並不了解你,你太神秘。”

她嘴角又是一個不削的笑容,說:“聽說你被家裏趕出來了。”

“確切的說是我離家出走。”

“錢夠花嗎?”

他皺起眉看她,對她的這個問題本能的反感,說:“夠。多謝關心。”

“好吧!”她也並不強求。

侍者端上了裝點的很漂亮的餐前點,各式各樣的花式小點心,做成了各種可愛的樣式。兩人各自吃了一些。

徐曼琳臉上似乎有些猶豫的神色,眉間輕輕的蹙著,好像是在思考要說什麽,過了良久,她才抬起頭來喝了口水,說:“瑞康,我中午在食堂和你說的話並沒有說完。”

“你要說什麽?讓我不要參加遊行,不要發表抗日的言論?這是不可能的,明天我們就有一場遊行示威,定要讓國民政府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一說到愛國行動,周瑞康的眼中就有兩撮火苗燃燒起來。

“瑞康!”她突然挺起身子,向前傾斜,有些緊張的抓住他的手,眼神關切的說:“別去!”

“為什麽?”

“我……我……不……他們……他們有準備。”她不得已還是說出口:“你既然懷疑我的背景,就該知道我不會騙你,取消明天的遊行,或者你別參加。”

“他們是誰?軍警嗎?我們又不是第一次和軍警對峙,我不怕。”

她皺著眉,咬著下唇,猶豫了片刻,說:“他們接到命令,明天可以開槍,大規模逮捕鬧事學生。”

“什麽?!”他也直起身,憤怒的握住拳頭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敲,震的桌子上的盤子杯子發出碰撞的聲音。“中國什麽時候又回到了說話就要砍頭的年代了?我們隻是要表達對國家前途的擔憂,說出我們心中的聲音罷了,這樣也要被殺被抓嗎?不過,我還是不怕,革命本來就是要流血的。讓他們朝我開槍好了。”

“瑞康!你!”她急急看了看四周,猛站起身子,隔著桌子,伸出手捂住他的嘴,說“你別亂嚷。”

瑞康看了看周圍正在用餐的客人,也覺得自己有些失態了,皺著眉,對徐曼琳點了點頭。

徐曼琳坐回座位,臉色有些蒼白,她有些後悔選在餐廳裏和他談論這些,因為她知道這個餐廳內外都有特務在監視,當然這些人並不是要來監視周瑞康的,而是來保護她的,但是瑞康這樣公開的表達對政府的不滿,讓她心中很是忐忑不安。

“對不起,是我失態了。”他有些抱歉道。

“你就像個一點就著的炮仗。”她皺著眉搖頭:“現在是非常時期,敏感的很,你這樣天真,又這樣的衝動,會死的很慘的。”

“嗬嗬,為了民族大義而死,豈不悲壯浪漫?”他笑說。

“我不想你死。”她皺著眉,煩惱的低聲說,咬了下嘴唇。

他心頭微微一震,第一次好好的看了她一眼,她並沒有看他,隻是憂愁的撐著下巴,看著桌子上的玫瑰花,“再說,死亡沒什麽浪漫的,一顆子彈生命就結束了。”她幽幽的說,眼底盡是無奈和哀傷,說著她又伸手在手提袋裏摸索著香煙和打火機。

“你是一個迷一樣的女子。”他說。

她吐了一口煙圈,搖搖頭,支著頭,看著窗外說:“我盡量想想辦法吧。”她不再說話,看的出她的心情已經變壞了。

兩人吃完了晚飯,徐曼琳將周瑞康送回了學校,便開車離開了。

//

回到了宿舍,周瑞康坐在書桌前,寫申請副修財經專業的申請書,正好“大象”是財經係的學生,就問“大象”借了幾本他們的課本來看。

“哎?周瑞康,你怎麽突然想要學財經專業了呢?”“大象”好奇的問。

瑞康微微一笑,剛要開口,一旁的徐子言突然斜眼瞟了他一眼,有點陰陽怪氣的說:“和資本家的千金小姐吃了一頓飯,開竅了唄,是不是開始覺得紙醉金迷的生活很陶醉啊?”

“資本家的小姐?誰啊?”瘦子問。

徐子言鼻子裏輕輕“哼”了一聲,躺在床上,轉身向內,背對著他們,不再說話。

“大象”說:“外文係的徐曼琳唄。”

“喲,那個冰山美人啊。怪不得這麽傲氣,平時獨來獨往,見人從來都是板著臉的。盡然和瑞康共進晚餐?嘖嘖嘖,瑞康你桃花運真是讓人羨慕啊。”瘦子說。“羨慕啊,羨慕!”

周瑞康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也無法和他們解釋什麽,隻能沉默以對。

等到大象和瘦子出去洗澡,瑞康才有機會和徐子言單獨說話:“子言,你知道徐曼琳的背景來曆嗎?”

徐子言轉頭奇怪的看著他,說:“你和她出雙入對,共進晚餐,難道不知道她是誰?”

瑞康搖頭說:“她神神秘秘的,諱莫如深。我也不想一直追問她。”

徐子言從床上坐起來,蹙著眉頭說:“瑞康,你的警惕性實在太差了,或者說你太容易被誘惑了。”

“不至於,我是覺得她有問題,所以一直和她保持著距離。”

徐子言嘴角一揚,搖搖頭,認真的對他說:“他的父親叫徐如海,早年在美國學習,後來又去歐洲生活,是個跨國生意人,徐曼琳出生在上海,後來隨父親去了歐洲生活,會中,英,法,德,日,五國語言,三年前回到中國。”

“他的父親你可能沒聽說過,但是她叔叔的大名,我相信你是如雷貫耳的。”徐子言嘴角露出一個神秘又嚴肅的笑容。

“誰?”瑞康追問。

“徐恩海!”

“什麽!”瑞康猛的站了起來,大吃一驚說:“徐恩海?她是國民黨中央調查處的人?”

“我想是的。”徐子言說:“你也知道這些特務一直都在各個機關學校發展人員。我猜她是想發展你成為他們的一員。”

所有的一切都合理了,順暢了,為什麽徐曼琳會如此神秘,為什麽徐曼琳有這麽多的黑衣保鏢保護,為什麽徐曼琳知道明天的遊行軍警會開槍和抓捕學生。他皺著眉回憶著自己和徐曼琳之間的所有對話細節,是的,徐子言的分析一點也沒錯,徐曼琳的目的是想要把自己發展成他們的一份子。

愣了一會,徐子言站起身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瑞康,你自己要多加小心。現在的時局混亂,魚龍混雜,政治上可不能選錯邊了。”

瑞康搖頭道:“我根本就不想選,我寧可做個無黨派人士,隻為國家和人民效忠。”

徐子言微笑著看著他,瑞康看看他,突然疑惑起來,問:“哎?你怎麽對徐曼琳的背景那麽了解?她平日裏總是冷若冰霜的樣子,男女都對她退避三尺。我上次聽外文係的幾個同學都在好奇她的身世背景,你怎麽會知道的那麽清楚?”

“這……”徐子言有些許尷尬為難,鏡片後的眼神閃爍不定,嘴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並沒接下去說。

周瑞康審視他的表情,嗬嗬笑道:“喂,你不會是暗戀她吧。”

“哈哈,你以為我是你啊?大情聖,我對雅芬可是一心一意的。”徐子言笑。

周瑞康想都沒想,哈哈笑回:“我對若……”他原本是想說:“我對若君也是一心一意的。”可是話到嘴邊,他的笑容已經在臉上凝結,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憂愁沮喪,轉身看著窗外彎彎的月牙,歎了口氣。

徐子言當然知道他要說什麽,也歎了口氣說:“瑞康,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方法。”

“我不逃還能怎麽辦?”

“你已經在學校住了一個多月了,家裏的情況你知道嗎?”

他搖頭,他根本不敢想象那晚破廟分離之後,周家到底發生了些什麽事,梅若君要麵對什麽,承受什麽?他始終也不明白為什麽她醒來之後會放棄自己,而堅持要回周家,回到瑞安身邊去。他一想到她那迷茫驚恐,拒絕自己眼神,就覺得錐心的疼,他趕忙甩了下頭,自己真的不能再碰觸梅若君這三個字了。

“要不要寫封信回去報個平安?”

瑞康搖搖頭:“他們應該知道我在學校裏。他們不來找我就說明他們並不想我回去,而且他們過的很好。”

徐子言看他愁容滿麵的,心中也替他覺得感慨,笑著說:“好了好了,我是看夠你的苦瓜臉了,哎,我給你說個喜事。”

“哦?什麽事?”他臉上稍稍輕鬆些。

徐子言嗬嗬笑,推了下眼睛,抬起頭,說:“我和雅芬打算結婚了。”

“真的嗎?太好了!”周瑞康真心替徐子言高興,開懷笑起來:“什麽時候?”

“嗬嗬,我們打算先在北平訂婚,暑假的時候我帶她回家見我奶奶和爹娘,然後舉辦婚禮。”徐子言說。

“真有你的!恭喜你啊,哎,訂婚宴可不能少了我,不然我就不請自來!這杯喜酒我是喝定了的。”瑞康笑說。

“這個自然。”徐子言笑著伸出手掌,周瑞康也伸出了手掌,兩人的友誼牢牢的握在了一起。

//

“停止內戰!一致抗日!”“中國人不打中國人!”“反對內戰!抵抗侵略!”“眾誌成城!浴血奮戰!”

遊行的隊伍很是龐大,情緒無比高漲,不止是各大高校,中學,還有很多各行各業的隊伍和民眾也加入其中,他們的喊聲響徹雲霄,震耳欲聾,他們高舉著標語,或揮舞著拳頭,或揮舞著旗子,或散發著傳單。

隊伍一路往市政府走來,軍警早就擺開了陣勢,拒馬,鐵絲網,欄杆,放的一層又一層,遊行隊伍被擋在半條街外,軍警頭子吹著哨子,立刻就有上百個警察將遊行隊伍撐U字型的包圍起來。

不一會,一些血氣方剛的男同學開始衝撞欄杆,攀爬拒馬,警察們拿出了警棍阻止他們進一步的行動,有人被打破了頭,有人被推了下去,人群開始沸騰了,越來越多的人感染了憤怒的氣氛,變的群情激憤,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與軍警發成肢體衝突,現場開始混亂。

周瑞康拿著喇叭嚐試讓人群安定下來,他並不希望造成傷亡,但是場麵已經失控,口號聲,尖叫聲,呼救聲,撕打聲,早已經蓋過了他的聲音。

遊行的人早就對政府在東北懦弱的表現失望之極,如今日寇逼近平津地區,政府的槍口卻依然對準著自己人。所有人壓抑已久的不滿和憤怒,此時就如被點燃的*桶一般,拒馬被扔到了一邊,鐵絲網被用力的撕扯掉,遊行隊伍衝了進去,與軍警發生了正麵的衝突。

周瑞康也衝了進去,用手上的喇叭做武器,與劈頭砸下的警棍做鬥爭。

幾聲急促的哨子聲吹過,突然從後麵的警車上衝下來二十幾個的拿著長槍的軍警,槍口一致對準了遊行的人群。警長朝天鳴了幾槍,人群中有人繼續往前衝,有人開始四處逃散,真的是亂成一鍋粥,此時警長一看遊行隊伍已經開始潰散,馬上一聲令下,上百的軍警衝了上去開始抓捕學生。

周瑞康憤怒的大喊著:“你們這些賣國賊,你們是國家的罪人,是曆史的罪人!”他勇猛的與兩個軍警搏鬥了一番,突然後腦勺突然被人敲了一下,頓時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醒過來時,周瑞康第一眼見到的卻是程嘉偉的臉,四周很昏暗,他強撐著坐起來,摸了摸後腦,很疼。

“嘿,大情聖醒了呢。”程嘉偉嘲諷的說,坐到了一邊去。

“嘉偉?我們在哪?”他的頭依然很暈。

“好地方,監獄!”嘉偉眼珠朝四周轉了轉,攤開手說。

瑞康閉著眼睛靠在牆上,吸了口氣,再次緩緩睜開眼,總算是看清了眼前的景物,昏暗,狹小,潮濕,陰冷的小屋子,前麵是一排鐵欄杆,是的,他們被捕了,他們被關在了牢房裏,不到八平米的地方,關了十幾個人。

“嘉偉,你也參加了遊行?”

“是啊,難道隻有你有愛國心麽?”

嘉偉的語氣依然是充滿了諷刺,這讓瑞康很難過,很慚愧,這是他曾經視為兄弟的好友,曾經他們做什麽都在一起,一起笑,一起鬧,有過多麽歡樂的時光。

“咳……”他歎氣,“嘉偉,無論你有多麽的厭惡我,我都欠你和嘉琪一句‘對不起’。對不起嘉偉。”

程嘉偉愣了一下,他本身就是個喜樂無憂的人,見他如此低聲下氣的道歉,心中的惡氣瞬間也就散了,搖搖頭,一揮手說:“哎呀呀,算了算了算了!我裝不下去了。”兩人相視一笑。

“你組織的運動,我和嘉琪哪次沒有參加啊!”嘉偉說。

瑞康抬頭看他,感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嘉偉臉色一變,眉眼都揪了起來,一臉痛苦喊:“哎喲喲,你哪裏不好拍,非拍我被打傷的地方。”

瑞康這才看到嘉偉的一隻眼睛烏青,臉上也有淤青,看的難過說:“我真是抱歉。”

“哎,這又不是你的錯,是那些仗勢欺人的東西,我沒事,我們以前遊行的時候不也掛過彩麽,小意思。”說著嘉偉眨眨眼,笑了笑。

瑞康嗬嗬笑了兩聲,果然是和他誌趣相投的兄弟,又問:“嘉琪呢?你說她也參加了遊行?”

“是啊,本來她一直在我身邊的,後來人群亂了,就走散了。希望她沒被抓。”

“我真的虧欠嘉琪。她還好麽?”

程嘉偉斜著眼睛看他,說:“怎麽會好呢?她對你的一番心意,你又不是不知道。說真的,你真的是傷透她了,一開始她一直哭一直哭,哭的我爹娘都急死了,不過,後來有一天,她突然又好了,開始有說有笑,哎,我也搞不懂,我覺得女人真的很奇怪。”程嘉偉皺著眉搖頭,一臉迷茫,努了下嘴喃喃說:“還好我沒戀愛。不然一定被女人煩死。”

“咳……”瑞康除了歎氣,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程嘉偉看了看人滿為患,臭氣熏天的牢房,搖頭說:“也不知道我們能不能出去?我可不想死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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