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三十七章 出爾反爾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11721

梅若君燃起了幾支香分給了程家兄妹和徐子言,三人在靈前鞠躬行禮,她知道他正盯著她,她心虛的想走到他視線看不到的地方去。

上完香,嘉琪拉著若君走到院子裏,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著她蒼白消瘦的臉,一對真摯坦誠的眸子溫柔的注視她,關切的說:“若君,你可要節哀啊。”

“唔,”她點點頭。

“對了,若梨為什麽要離家出走?是因為接受不了喪父喪母之痛嗎?”嘉琪不解的問。

“我的錯。但是……求你別問了。”

“好吧。”嘉琪想了想,微微一笑,拉起她的手,說道:“若君,你知道嗎?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喜歡你,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做好朋友的。你願意嗎?”

梅若君看著她微彎的眼睛,一對烏黑閃亮的眸子,眼神是那麽的純淨,笑容充滿了善意,從一開始她就對嘉琪充滿了羨慕和喜愛,不由的點點頭,微微一笑。

“天啊,你知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美。”嘉琪笑著抬起她的下巴,嘖嘖搖著頭欣賞的說:“你一定要多笑。悲傷總會過去的,相信我,若君,以後我們就是好朋友,你有什麽心事都可以和我說。”說著又噗嗤笑了出來說:“可惜我們認識太晚了,如果早些認識,我一定會想辦法讓你變成我的嫂子,知道嗎?你身上有股天生的哀愁,而我的哥哥呢,天生的無憂無慮,整天也沒個正經,他一定會讓你每天都沉浸在歡樂之中,笑的呀合不攏嘴的。”

“不過,現在看到你和瑞安大哥如此恩愛,我也就放心了。”她安慰的微笑

若君微微蹙起眉,她不知道要怎麽去解釋剛才的那一幕,也許是瑞安那驚慌柔弱的眼神令她憐憫他,也許是那股在她心底暗湧的懺悔的暗流促使她去撥亂反正,她不知道,她自己也搞不清。

嘉琪翻翻白眼說:“哎呀,我可真是拙嘴笨舌的,怎麽又把你說的皺眉了呢?這樣吧,我去把嘉偉和瑞康這對活寶叫出來逗你開心。”說著正要轉身朝屋內揮手。若君一把拉住她,猛搖頭,急急說:“不要,不要,我沒事,真的,嘉琪,我很高興也很榮幸能得到你的友情,況且,我想,很快我兩就不隻是是朋友了。”她說的時候,心中一陣陣的酸痛,但是還是用力擠出了一個祝福的笑容。

嘉琪臉上頓時一片紅雲,微微低下頭,嘴角卻露出幸福的笑容,又忍不住抬頭朝屋裏看去,見周瑞康正斜坐在椅子上,一手輕輕放在唇上,看著她們。

“嘿,你看她兩多要好?”嘉偉拍了下瑞康的肩頭,笑嗬嗬的說。

瑞康的思緒被他這麽一拍斷了線,回頭看看他,還有些茫茫然,“嗯?”

“瑞康,我告訴你哦,我這個妹妹可是很難纏的呢,別看她現在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結婚後你就知道她又多粘人了。我可是從小被她纏到大的。那纏人的勁啊,嘿,真是磨人。”

“嗬嗬……”瑞安坐在一旁,笑出了聲。

瑞康再次驚訝的看著哥哥瑞安,哥哥居然能融入他人的交談,曾經何時他是那樣的與世隔絕,離群索居,而如今卻能加入眾人的交談,他心裏又是欣慰又是酸澀,他知道哥哥改變的根本原因是他對若君的愛戀。

“瑞安大哥,再過半個月,你們家就會知道我所說不差了。”程嘉偉又跑到瑞安身旁說。

瑞安也看了看院子裏手牽手的若君和嘉琪,心中很是安慰,微笑道:“嘉琪……好女孩……”

瑞康心裏越來越煩躁,他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把他和嘉琪綁在一塊,越是多人讚美嘉琪有多好,他兩有多配,他就越逆反排斥,他很想大吼,讓所有人都閉嘴!難道因為嘉琪很好自己就必須娶她嗎?他的眉頭越蹙越緊,瞬間就想從座椅上彈起來發作,但是忽然肩頭一沉,有人按住了他,回頭一看,是站在他身後的徐子言,徐子言平靜的微微搖了搖頭,犀利透徹的眼神頓時讓他的那猶如火山般的情緒平複了一些,隻是他心裏的熔岩依然在燃燒翻滾。

眾人又坐了一會才告辭離開,瑞康第一個急匆匆的衝出梅家,他一分一秒也不願意呆在這,這個小小的破舊院子給了他那麽多的甜蜜,震驚和痛苦,他與她雨中定情,為她三天三夜衣不解帶,為她熬藥,與她海誓山盟, 而如今他覺得自己像個傻子,不單單是傻子,還是個罪人。他大踏步的離開了梅家,沒有看她,心裏的劇痛。

梅家的小院子又恢複了寧靜,梅若君緩緩走進廳內,燃起三支清香,插在了香爐裏,又對著父母的靈牌磕了三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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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裏的一個偏僻的小酒館裏,大堂裏,總共七八張桌子,隻有兩張桌子上坐著客人,窗邊的一張四方桌上,有幾碟小菜,和兩壺白酒,周瑞康早已有了醉意,兩頰通紅,但是依然端著酒杯,仰頭一飲而盡,又倒了一杯,又倒進了嘴裏,身邊的徐子言,一把奪走他手中的酒壺,搖頭說:“哎哎哎,夠了夠了。酒入愁腸愁更愁。”

周瑞康皺著眉,拿起桌上另一壺就給自己斟酒。

“喝醉了就解決事情了嗎?”

“瑞康,你是在玩火,你怎麽會……怎麽會愛上……”任由徐子言再怎麽睿智沉穩,他也沒想到瑞康會愛上自己的大嫂,下午在梅家的那個小院子裏,他已經看的一清二楚。

“嗬!”周瑞康帶著自我嘲諷的意味,對著自己冷笑一聲,又喝下一杯。

徐子言奪下他的酒杯,皺眉說:“別喝了,你到底打算怎麽辦?你和嘉琪的婚禮還有半個月就要舉行了。你這個樣子怎麽做新郎官?”

“新郎官?嗬嗬……誰愛做誰做,我是不會做的。”

“什麽?”徐子言忙問:“你這是什麽意思?”

周瑞康酒意上頭,覺得有些暈眩,撐著桌麵,支住額頭,閉著眼,一手解開領口,說:“你覺得我這個樣子能和嘉琪結婚嗎?”

睜開有些朦朧的雙眼,苦笑說:“她嫁給我,隻能是一場悲劇。”

“你就這麽執著?”

“你也認為我該娶嘉琪?”

“不,我隻是覺得你不能沉淪在漩渦裏。就算你不愛嘉琪,但是世上還有千千萬萬的女子,何苦非要一個梅若君……”

“別提這個名字!”他皺著眉,酒杯重重的砸在桌子上,狠狠盯了徐子言一眼,一手抓起酒壺,灌了自己幾口。

“好好好,我不提。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我不能娶嘉琪,我給不了她幸福,我明天親自去程家退親。”

“這!”徐子言推了下鼻梁上的眼鏡,“你有沒有想過後果?”

“後果?嗬!”瑞康又苦笑一聲,歎道:“後果就是天翻地覆,山崩地裂,驚濤駭浪,火山爆發,嘉琪和我決裂,嘉偉和我斷交,程家把我掃地出門,爹娘把我狠揍一頓……”其實這些事情,都是他早就想好的計劃裏的一部分。隻是如今他這麽做,已經不再是為了自己和梅若君的未來,而是為了他自己。

“唉,這樣吧,我陪你一起去,也好在一旁給你周旋周旋。”徐子言歎氣說。

瑞康舉起酒壺敬他,徐子言看了看他,搖搖頭,爽朗的一笑,用手上的酒壺跟他碰了下,發出清脆的“當--”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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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瑞康一身酒氣的踏進周家大院,就被下人吩咐去大廳見父母,走進大廳,周太太忙拉著他喜氣洋洋的說:“哎呀,你總算是回來了。快快快。你的新郎喜服做好了,快來試試合不合身,不合身的話可以改。”

瑞康看了看桌子上的紅木托盤上疊的整整齊齊,手工精湛的喜服,暗紅色的短褂用絳紅色的亮線繡著無數個囍字,他不是沒有穿過喜服,他曾經穿著替哥哥瑞安去迎娶梅若君,他還記得迎娶當天,她的喜帕飛到他的臉上,驚鴻一瞥,她的容顏從此在他心裏生根發芽,此時再次看到喜服,他心中隻有苦楚,眉頭蹙起,一點興趣都沒有,他沮喪低落的轉身就往大廳外走去。把周家二老和裁縫師傅都弄的一頭霧水。

“站住!”周老爺高聲喊住他:“你這是發什麽瘋?誰欠了你?”

周太太尷尬的笑笑,拉了拉周老爺,朝裁縫師傅看了看:“老爺,有外人在呢。”

“你看看他,成天失魂落魄,一身酒氣,一臉喪氣,一點也不像是要結婚的人。”周老爺生氣說。

裁縫師傅忙賠笑著:“不急不急,二少爺什麽時候試都可以的,還有時間。”說著就退了下去。

周太太趕緊拉著兒子回到屋裏,細細打量了一番,不由心驚,她從沒見過瑞康的眼神裏有那麽多的痛苦,心頭一緊,忙捧著他的臉問:“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他沉默不語,周老爺生氣道:“我真搞不懂,現在外麵有多少人連飯都吃不上,他天天養尊處優的還整天愁眉苦臉,好像我們做父母的有什麽對不起他似的。”說著歎了口氣,不停搖頭:“你告訴我們,你到底有什麽不滿意的?說!”、

瑞康一抬頭,看了看父母,皺著眉說:“我不結婚!”

“什麽?為什麽?”周老爺瞪大眼,走近兒子,他不懂這個孩子,完全的不懂,他已經盡他所能讓他得到最好的生活,為什麽他還是不快樂。

“因為……因為……我不愛嘉琪。”他緊鎖眉峰。

“又是愛!愛情到底是什麽?程家和我們門當戶對,你和嘉琪不也是經常出雙入對嗎?現在婚期已經在眼前,你盡然說不結婚?你讓父母怎麽做人?你讓人家女孩子怎麽做人?”周老爺連連發問。

“這樁婚事是你們替我定下的,我從來沒有點過頭,是,我是猶豫過,嚐試接受,但是我失敗了。”他激動的說:“爹,娘,不要逼我了,不然我隻能離開這個家。”

“你……你……你…….”周老爺氣的顫抖著手指指著兒子,卻說不出話來。

周太太趕緊扶著周老爺坐下,看著兒子眼中痛苦絕望的神情,她知道他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威脅父母,他是在掙紮,是在求生,她拉著兒子,顫栗的說:“瑞康,不要嚇娘,你不是真的要離家吧?”

瑞康沒有管母親的問題,繼續說:“如果你們怕失去臉麵,那我自己去程家退親,所有的後果我自己承擔。”

“你自己承擔?我們周家百年來的聲名,我們二老經營了一輩子的信譽,就要毀在你的手裏,你承擔的起嗎?”周老爺胸口起伏,臉通紅,眉間和額頭的紋路更深。

“對不起,爹,請您成全我。”瑞康看到父親生氣,心中愧疚,跪了下來。

周老爺看看眼前的兒子,他和自己年輕時候長的那麽像,他是那麽的優秀,他是自己血脈的延續,再生氣,他心裏的父愛也是不會斷的,略略克製了一下自己的脾氣。突然間,周老爺眼睛一亮,問:“瑞康,你是不是另有心上人?”

瑞康沉默不語,周老爺眨了眨眼睛,說:“如果你是另有心上人,那我們做父母總是以你的終身幸福為念,就算是要對程家毀約失信,我們也認了,我豁出這張老臉,替你去退婚。大不了讓程家責罵一頓。”

“隻要你中意的姑娘身家清白,人品端正,我們馬上去提親。好不好?”

瑞康心中感動的看著父親,原來父親並不是不關心自己幸福的老頑固,在父親的心中最終還是疼愛自己的,可是他中意的姑娘......他中意的姑娘……他怎麽說的出口……

瑞康那矛盾糾結,難以啟齒的表情,讓周太太心裏咯噔一下,不由的搖晃了兩步,她覺得有些暈眩,撐住桌子,緩緩坐了下來。

瑞康看著一臉急切想知道答案的父親,自己既心虛又羞愧,他雖然個性熱情奔放,追求自由,但是並不是不遵禮法的人,而自己和若君之間的戀情,無論放在過去,現在,未來都是違背人倫綱常,被人唾棄的。

“爹,娘,對不起,我不能說!”他痛苦的說:“程家我自己去說。”說著,站了起來,轉身跑出大廳。

周老爺疑惑的看著妻子問:“他不能說?這是什麽意思?”

周太太此時隻覺太陽穴發漲,搖搖頭,她的心七上八下的,用手順了順胸口,嚐試讓自己心跳恢複正常。

“哎呀,他不會看上什麽不三不四的女人吧?”周老爺從凳子上噌的站起來。“我去問他。”

“不,老爺,別去問了!”周太太拉住丈夫的手臂阻止,她太了解丈夫和兒子的個性,怕在周老爺的追問下,瑞康一時脫口而出,說出可怕的真相,那這個家,兩個兒子的名聲,未來就都毀了了。

“為什麽?你沒看到他那副有苦難言,難以啟齒的樣子嗎?一定是有隱情。你為什麽不讓我問?”

“老爺,這事您就交給我吧,我去找他談。”

周老爺疑惑的看看妻子,點點頭,的確,自己的脾氣急躁,萬一一語不合又和兒子起衝突,隻會壞事,他是信任妻子的。

//

瑞康回到詠梅園,書桌前,小舒誌正在全神貫注的寫字,小臉鼓鼓的,眉間輕蹙,趙媽媽坐在一旁一邊做針線活,一邊微笑著看著他,就像是在看瑞康小時候讀書寫字一樣。

瑞康走上前,摸摸舒誌的頭,看他在寫什麽,原以為他在抄四書五經,走近一看,原來舒誌在抄報紙上的新聞,他的字體工整,他已經抄了好幾張紙,都是關於日本侵華的新聞。

瑞康暗歎一聲,舒誌沒有抬頭,嘴裏喊了聲:“大哥哥好!”

“唔。你妹妹呢?”

“在和雁喜玩布娃娃,沒意思。她們還和布娃娃說話,傻!”

“嗬嗬”瑞康又摸摸他的頭。

趙媽媽笑著說:“你這孩子,女孩子怎麽能像你們男孩子一樣呢?”抬頭對瑞康道:“喲,二少爺,您喝酒啦,我去給您倒杯濃茶醒醒酒。”

“唔。”

趙媽媽出去後,瑞康體力透支的往床上一倒,長長的舒了口氣,頭暈乎乎的。

“大哥哥,你要成親了嗎?”舒誌突然問,讓瑞康才要放鬆的神經又崩了起來。

“你怎麽知道?”瑞康側頭看著他。

舒誌潤了潤毛筆,注意力依然在紙筆間,嘴裏卻說著:“他們都在說,說你要娶媳婦了。”

瑞康突然覺得哭笑不得,怎麽全世界都知道自己要結婚了,連在自己的臥室裏,也有人在和自己談論自己的婚事。

“你是要娶若君大姐姐嗎?”舒誌停下手中的筆,奇怪的看著瑞康。

瑞康嗬嗬苦笑兩聲,對著床頂,“哎----”的大歎一聲,似乎是把心中擠壓的苦悶都歎了出來,搖搖頭說:“不是。”

舒誌有些失望的聳聳肩,轉回頭繼續抄寫報紙,嘴裏說:“若君姐姐喜歡你。”

瑞康更是吃驚,這個八九歲的小男孩,怎麽會說出這樣的話,頓時醉意醒了幾分,彈坐起身,好奇的看著他,說:“你怎麽知道?”

“你離開的時候,她看著你的背影發呆。”

“是嗎?”瑞康心中忽然喜悅起來,“她看著我的背影發呆?”

“是的。就像我娘看我爹。”

瑞康看著他圓圓的小臉,真想衝上去親他一口。

舒誌忽然又搖搖頭,歎了口氣,一臉嚴肅的說:“等我長大了,我娶她。”

“噗!哈哈”瑞康被他的一本正經逗樂了,走下床,到書桌邊,一把把他抱起來,放到床上,捏著他的臉,玩笑說:“和我搶女人,小心我揍你。”說著揚了揚拳頭。

舒誌歪著頭,一臉天真的說:“你要娶別人了,姐姐不開心,我要娶她,讓她開心。”

瑞康心中再次沉重起來,收起了笑容,搖搖頭,說:“你不懂。哥哥不想娶別人,可是哥哥不能娶姐姐。因為,姐姐已經嫁人了。”他痛苦的坐在床沿上,視線從舒誌的臉上轉開,用手指捏了兩下眼角。

“那我就去把她搶來。”舒誌眼中閃著光。

瑞康無奈的搖搖頭,又摸了摸他的頭,畢竟他還是個孩子,他怎麽能明白人世間這許多恩怨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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