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三十四章 短暫的將來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8141

第二天一早,瑞康正在房裏陪若君一起吃早飯,小小的床頭櫃上,放了兩碗雞絲粥,和一碟玫瑰醃小黃瓜。

瑞康笑說:“奇怪,我從來沒覺得稀粥有那麽好喝,這醬菜味道怎麽那麽好。”

“這是我出嫁前醃製的,不是什麽好東西,你喜歡就好。”她看著他吃的那麽香,很是高興。

瑞康笑說:“你知道嗎,我覺得你做什麽都好吃,就算是一碗薑湯,我都覺得是天下美味。”

“你真誇張。”她笑,她的精神和氣色好了很多,他很是高興,突然在她臉上親了一口,她的臉上泛起紅暈。

“瑞康,我沒事了,你該去上學。”

“好。我想過了。我該去找份工作,為我們的將來打算。”

將來?他們的將來?難道他們會有將來?若君停下手中的勺子,眼睛睜的圓圓的看著他,他濃眉輕蹙,但是嘴邊帶著一個堅定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碗,拉住她的手,說:“難道我們要一輩子偷偷摸摸的?我不要,我要你名正言順的做我的妻子。”

她驚訝的看著他,但是她的心底是那麽喜悅,她家中突逢巨變,自己又的大病一場,根本就沒有想過他們之間會有將來,此時聽他這麽說,瞬間覺得眼前閃現出希望的光芒。

“若君,你願意嗎?”他問她,憐愛的輕撫著她的臉龐。

她的眼中很快被水霧籠罩,鼻頭紅紅的,怕自己激動的哭出聲來,她緊緊的呡住嘴唇,雖然不知道他打算怎麽做,但是她是願意的。他看著她晶瑩的淚珠從眼角落下,托起她的下巴,認真的問她:“告訴我,你願意嗎?我想聽你說。”

她點點頭,慌亂又興奮,激動又動心的,顫抖著她花瓣般的雙唇,輕輕說:“你知道我願意的,可是……”

他忙搖搖頭,微微傾了上身,嘴唇覆住她的,過了一會,他的濃眉又絞在一起說:“別說可是,我太清楚我們麵對的是什麽。但是我必須要這麽做,給我些時間。”

“若君,聽我說,上個月,學校裏的教授就有問過我有沒有意向做助教,雖然不會有很多錢,但是也是一筆收入,還有我和北平的幾家報社還有出版社都有聯係,我想我是可以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的。等我們有了積蓄,我就向爹娘還有大哥說出實情,他們要怎麽樣責罰我,我都認了,這一頓打是免不了的。如果他們趕我出家門,我就帶你走,我們離開北平,遠走他鄉,若君,這條路一定是很煎熬的,你有沒有信心陪我一起走?” 他熾烈的看著她。

他的計劃,他的言辭,他的深情實在太有誘惑力了,他給她帶了希望,帶來了光明,帶來了愛情,帶來的未來,是的,她並不需要把自己鎖在周家大院裏,她可以像天上的雲朵一樣,隨著他浪跡天涯,尋找屬於他們的幸福,她深情的凝視他,嘴角第一次揚起一個甜蜜的笑容,露出潔白的小貝齒,眼內也第一次燃起希望的火光,她的笑容美極了,甜到他的心裏去,又忍不住將她擁進懷裏。

戀愛中的人是很容易失去警覺性的,並非他們不知道在他們周圍有很多是非對錯,恩怨情仇,隻是因為他們的眼中隻有彼此,他們世界裏也隻有彼此。

一陣敲門聲終於讓兩人的神智清醒了些,隨之聽到的事翠柳那幾乎是驚叫的聲音:“老爺,太太,大……大少爺……!”她的聲音因為驚慌而變得尖銳和突兀,聲調都變的高了八度。

翠柳的臉色慘白,周太太走進院子,皺著秀眉打量了她一下,她閃爍的眼神和扭曲的聲調,不經意間都在泄露這個小院子裏有什麽不尋常的事正在發生,心中不由的狐疑不定。

“你這麽驚慌做什麽?瑞康呢?若君呢?他們在哪?”周太太問,神情嚴厲的盯著翠柳。

周老爺和瑞安也跟著走進了梅家的小院子,梅家的破舊寒傖,讓周家的三位主人家都有些吃驚,但是此時更讓他們疑惑的是瑞康和若君的下落。

翠柳低著頭,搓著衣角,全身不停的顫抖,周太太心一沉,難道自己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天,她回頭看了看周老爺和瑞安,周老爺一臉的疑惑,瑞安卻顯的很是局促,站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使他覺得慌亂,一直低著頭。

周太太正要發作,突然瑞康從若君臥室裏走了出來。

“爹,娘,大哥?!”瑞康一臉的吃驚,尤其是看到哥哥瑞安站在院子內,他不由的蹙起眉頭,胸口頓時猶如被壓上了千斤重的鐵錠般沉重起來。

周老爺上前看了看兒子,見他麵容憔悴,不禁問:“瑞康,你看上去似乎很累,難道沒有睡覺嗎?”

瑞康搖搖頭,安慰道:“爹,我沒事,你們也知道,梅家遭此大難,難免心煩事雜的。”

“若君呢?”周太太語氣冷冷的。

“娘,她受了很大的刺激,病倒了,所以我剛才去探望了一下。”瑞康眼神遊移了一下,他掩飾的很好,但是周太太對兒子太了解了,隻是一瞥之間就已經捕捉到了他臉上細微的變化。

“那好,我先去看看她,你先帶你爹和大哥去上香吧。”周太太麵無表情的說。

當周太太高貴的踏進若君的臥房時,若君不由自主的往後一縮,周太太永遠都是那麽的精致,盤的高高的發髻,飽滿的額頭露在外麵,發髻周圍插著珍珠發梳和一支翡翠發釵,光彩熠熠,耳朵上兩個拇指指甲蓋大小的珍珠耳釘,一身的墨綠天鵝絨的旗袍,旗袍的右下角,用金銀線繡著一朵蘭花,很是別致,再配上一串光燦燦的珍珠項鏈,當真是雍容華貴,雖然人到中年,但是依然是光彩照人。周太太年輕的時候一定是極為出眾的美人,梅若君雖然被周太太的氣勢壓製著,但是心裏依然是對她的風采很是仰慕。

梅若君見到周太太走進來,趕緊掀開被子,要下床來迎接,但是她一坐起來,就覺得頭暈目眩,眼前發黑,心髒跳的很快,搖晃了幾下,又坐了下來。

“你病著,就別起來了。”周太太說著,優雅的揮了揮手。

“娘,對不起。”她輕聲說。

周太太環視著小小的臥室,土牆沒有粉刷過,牆上掛著兩幅不錯的字畫,和一個已經掉色倒過來的“福”字,窗邊是一張掉了漆的梳妝台,還有兩張椅子和一張茶幾,被子也是粗布縫製的,和梅若君一樣的粗鄙,她不知道老天怎麽會給了梅若君這麽一張美麗的臉孔,雖然蒼白瘦弱,但是那我見猶憐的神態,當真是讓人,尤其是男人會喜歡到心坎上去。

她的視線最後落到了床頭櫃上的兩個飯碗和那一碟醬菜上去。周太太沉默著走上前,垂下眼瞥了下碗裏的剩粥,伸出手指碰了下飯碗,還是溫的,果然瑞康剛才是在這裏和她共進早餐,周太太心裏憤怒極了,眼前這個楚楚可憐的女人想要做什麽?想要毀了她的兩個兒子嗎?不能,絕對不能讓她得逞。周太太帶著憤怒注視著梅若君的臉,這張臉,她越看越討厭,但是她不能輕易的和她撕破臉,因為自己的兩個兒子都眷戀著她,她必須想一個盡善盡美的方法讓她認命,讓她順從,讓她屈服。

周太太強忍著胸中怒火,口中冷淡的說:“若君,我理解你的喪父喪母之痛,瑞安也很關心你,所以從今天開始,瑞安就會留下陪你,你們夫妻好好團聚團聚,我會多派幾個人來伺候你們,至於瑞康,自然是要回去的,一方麵他有學業要繼續,另一方麵他和程家的婚事已經定了,下個月十五就是他和程家小姐大婚的日子,是要準備準備的。你有重孝在身不方便,就留在娘家好好養病吧。等他的完婚後再回去。”周太太說完揚了下手中的手絹,就如進來的時候一樣高貴的,甚至是有些趾高氣揚的走了出去。

周太太走後,若君才發現自己全身都在發抖,雙手已經將被子抓成了皺巴巴的亂布。婆婆輕描淡寫的幾句話,已經把她十幾分鍾前編織起來的美夢和希望摧毀了,一把把利刃紮到她的心裏,讓她痛徹心扉,雖然婆婆所說的都在她意料之中,可是她依然覺得傷心難過。她蜷縮起身子,將臉埋在膝蓋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靈堂裏又開始傳出和尚誦經的聲音,那誦經聲,木魚聲,讓她頭痛欲裂,隱約間她似乎聽到瑞康的聲音,好像是在爭執,好像是在辯解,又好像是在懇求,最後他的聲音被和尚的誦經聲吞沒。

過了不久,翠柳低著頭,一臉沮喪的走了進來,手中拿著托盤來收拾碗碟,她看上去很難過,若君知道她一定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被周太太責備了,心裏很抱歉,開口說:“對不起,翠柳,讓你受牽連了。”

翠柳停下手中的動作,抬起睫毛,癟了下嘴,搖搖頭,蠕動了下嘴唇想說什麽,但是最終還是化成了一聲歎息,轉身走了出去了,到了門口突然停下腳步,喊了聲:“大少爺!”

若君趕緊擦了擦眼上的淚痕,攏了攏鬆散的頭發,翠柳的身影閃過後,門口站著一個拄著拐杖的人影,他的身高並不比瑞康矮多少,隻是因為脊柱的彎曲,使他駝著背,故而好像矮了很多。這次他的右臉對著她,遠遠的她看著他,他的右臉和瑞康是多麽的相似,一條濃濃劍眉,漂亮而多情的眼睛,高挺的鼻梁,他站在門邊上,並沒有走進來,眼睛一直看著地上,他看上去很緊張,猶豫了良久,伸出手指在門框上輕輕的敲了兩下。

“我……我……可以進來嗎?”他小心的問。

他的卑微,他的局促不安,他的脆弱,令她心中憐憫心大作,但是她還是害怕他的,三朝回門前的暴怒,馬棚邊的冷酷,書齋裏的粗魯,她緊緊的拉住被子,點點頭,盡量的放軟語氣說:“進……進來吧……”她居然也結巴起來。

瑞安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向她,她睜著那雙明澈的大大的眸子,惶恐的看著他,她眼中的恐懼,令他止住了腳步,他其實並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曾經的那些行為讓若君害怕,他依然認為她的恐懼是因為他變形的容貌,他慚愧的低下頭。

他兩是夫妻,竟然如此的陌生,兩人就這樣一個站著,一個躺著,麵對麵的僵著,竟然找不到一句話可以說。若君搜腸刮肚的想了半天,隻想到:“坐吧。”這麽兩個字。

他看了看四周,側著身子坐到了窗邊的椅子裏,他是想盡量將右半側的臉對著她。

“我……我擔心你……”他輕聲說。

“謝謝。”她生硬的回答,結婚至今他兩說過的話可能一隻手都數的出來,雖然他突然的說出一句飽含感*彩的話語,讓她很吃驚,但是她卻沒法用富有感*彩的話語回答他。

兩人的談話就這樣中斷了,梅若君頭腦裏像是盛滿了鋸木削,密密麻麻又昏昏沉沉,瑞康的熱情,親吻,計劃早就占據了她全部的思維和心靈,也許是她的體力有限,也許是她的能力有限,雖然她覺得自己應該給瑞安一些關注和憐憫,但是她覺得力不從心,劃撥不出一絲絲的空間給眼前這個和自己有著夫妻名分的男人。

她按了按發漲的太陽穴,一上午經曆了愛情甜蜜,編織美夢,到被周太太摧毀希望,瑞康的離開,瑞安的出現,她無法一下子承受那麽多,尤其她還沉浸在喪父喪母的悲痛中,外麵木魚聲咚咚咚的敲著她的神經,終於她說:“對不起,瑞安,我想睡一會。”她是在下逐客令,她想一個人待會。

可是瑞安並沒有走,隻是淡淡的說:“你睡吧,我……我坐……坐在這陪你。”

她一愣,抬眼看他,剛想說話,卻立刻呡住了嘴唇,瞬間想起他是她的丈夫,他是唯一有權坐在這看著她睡覺,甚至和她一起睡覺的男人,不是嗎?她的心一沉,是的,他有權對她做任何事,而她沒有任何權力趕走他,她必須服從他,愛他,伺候他的。她的頭更疼,心也在隱隱作痛,隻覺瑞康不久前編織的那個夢想正如一個漂亮的肥皂泡慢慢的在幻滅。

她躺了下去,背對著他,她需要休息,需要恢複體力,還有智力。他撐著拐杖,默默的走到門口,將房門關上,將外麵的吵鬧聲隔開,又回到床邊的座位上,癡癡的看著她在床上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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