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火情天

醉修羅

第三十二章 弱水三千

書名:戰火情天 作者:醉修羅 字數:7584

翠柳見他二人已經徹頭徹尾的濕透,趕緊又是煮薑湯,又是準備幹淨衣服,折騰到快天亮,若君才躺在床上,她已經身心俱疲到了極致,累到連感知功能也已經休眠了,感受不到痛苦也感受不到快樂,隻想睡覺,頭一碰到枕頭就熟睡過去,連夢都沒有。但是沒睡多久,突然感覺有人在劇烈的搖晃自己。

“若君,若君!若梨呢?”

若君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神誌不清的看了一眼搖晃自己的人,半天才看清是繼母陳玉琴,一臉的焦急擔憂。

“若梨?”若君的思維還沒從睡夢中清醒過來。

陳玉琴皺著眉,急急說:“若梨昨晚出去找你,你沒見到她嗎?我一直在房內準備老爺子後事要用的東西,沒注意,後來看到門口的雨傘,以為她回來了,也沒多想。可是……她人呢?”

若君看了看身邊的被鋪,果然,若梨一整夜都沒有回來睡覺,頓時心頭一顫,腦袋裏回想起,昨晚上的狂風暴雨,昨晚上的激情擁吻,昨晚上若梨慘白的臉和咒罵……若君“騰”的一聲從床上坐了起來,頭腦頓時清醒了一大半,睜大眼睛,抓住陳玉琴的小臂,說:“若梨沒有回來?”

“沒有啊!若君,你昨晚沒見到她嗎?”

若君翻身起床,她的心中泛起一種恐懼,愧疚的避開陳玉琴的疑惑擔憂的眼神,嘴裏支支吾吾的說:“昨晚……她……生我氣……跑了出去……娘,您別擔心,或許她去了同學家,過會就會回來了。”

“生你氣?為什麽?”陳玉琴追問。

若君怎麽說的出口,隻能暗暗歎了口氣,轉身走出屋子,天已大亮,風雨已經停了,但是地上是滿滿的積水,一地的落葉雜草,或漂浮在積水上,或粘在地麵上,似乎是在提醒著所有人昨晚上曾經有過的一場不尋常的暴風雨。

周福已經去了棺材鋪子買來了棺材,此時棺材鋪的人正在幫忙收殮梅雪飛的屍體,屍體被蓋上了白布,好似蓋在若君的心上一般,父親慈愛的麵容,手把手叫自己寫字的樣子,和自己在院子裏玩耍的樣子,種種的回憶,全部都化成了兩行熱淚,奪眶而出,翠柳趕忙上前拉了若君到一邊說:“大少奶奶,您別看了,讓周福去料理這些事吧。您去房裏換上孝服。我做了些吃的,您和二少爺先吃一點,待會還有好多事呢,沒有體力可不行。”

說著拿出手絹給翠柳擦了擦眼淚,若君點點頭,她感激翠柳,雖然她隻是個丫頭。

換了孝服出來來到大廳裏,梅家並沒有什麽客廳,飯廳,他們隻有一個正廳,吃飯會客都在這裏進行,廳裏放著一張早已掉了漆,斑駁不堪的老舊的桌子,和四張同樣破舊的黑漆椅子。

瑞康正坐在那吃著早飯,看到若君進來,她一身孝服,臉色蒼白,眼睛紅腫,神色哀傷,他站起身,扶著她坐下,溫柔關切的問:“有沒有睡一會?”若君有些尷尬羞澀的看了看他,風雨已經停止了,雖然心中的悲痛還是很劇烈,但是她已經開始漸漸的接受父親離世的事實,頭腦也開始漸漸的理智起來,想到自己和瑞康的身份,又想起昨晚上的擁吻,她覺得羞愧自責,自己是怎麽了?怎麽可以做這樣的事?

“嗯。”她點點頭,轉開頭去,避開他的眼睛。

“你怎麽了?”他敏感的覺得她和昨晚有些不同,擔憂的注視著她。

“若梨一晚上都沒有回來,我擔心她。”她輕蹙眉頭低聲說。

“一晚上都沒回來?”他皺眉。

她點點頭,歎了口氣,“希望她隻是發脾氣,去了同學家住。”

“若君……”他蹲下身子,凝視著她的臉,小心翼翼的問:“你後不後悔?”

她沒有看他,她不敢看他,因為他的臉太有誘惑力,她轉過頭去,用手支著額頭,閉上眼睛,搖搖頭,說:“瑞康,求你,別在今天問我這個問題好嗎?”她的睫毛不停的顫動著,不一會,被淚水給濡濕了。

他皺著眉,點點頭,似乎明白了些什麽,他舍不得逼她,站起身來,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繼續吃自己的早飯,不再說話。他的沉默讓她難過,但是她承受不了突然而來的這種種打擊,她眼下隻能先麵對父親的喪禮,然後還要麵對如何修複和若梨的姐妹情。

兩人相對無言的吃完早飯,周福已經找了人來開始布置靈堂,瑞康也四下裏幫忙,和周福商量著請人寫挽聯,訂花圈,畫像,寫牌位,請僧人來念經超度什麽的,說也奇怪,安排喪禮似乎能減少悲痛,一會找盤子,一會找杯子,一會找蠟燭,一會要擺供品,忙忙碌碌之中,若君倒也覺得平靜了許多。

她偶爾會默默的看著他張羅著裏裏外外的背影,他的腰間係著白麻,心中很是感激也很感慨,這原本是瑞安該做的事,他卻做得那麽盡心,那麽周到。瑞安,咳……父親到死也沒見到自己的女婿一麵,若君長歎了口氣,也許這就是為什麽父親會在臨死前將自己托付給瑞康的原因吧。從迎親到三朝回門到探病到送終,都是瑞康,父親彌留之際,神智恍惚之間自然是會把瑞康誤以為是女婿的。

左右四鄰得到喪訊也都來梅家幫忙的幫忙,憑吊的憑吊,大家也再次把這個帥氣俊美的二少爺當成了若君的夫君,私下裏翹著大拇指不停的讚美,有些年紀大的索性拉著若君到一旁說:“若君啊,你爹爹走了,你要節哀啊,不過你嫁了個那麽好的丈夫也是有福,你爹在天之靈也會安慰的。”

若君苦笑一下,不再解釋什麽,難道自己要滿世界嚷嚷,這個男人是自己的小叔子,自己的丈夫是個殘疾,因為殘疾不願意來替嶽父送終?她沒那精力,也沒那心思,他們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吧。

到了傍晚時分,靈堂布置完畢,若君在廚房裏炒了兩個素菜,端到廳裏,吩咐翠柳去請瑞康和周福過來吃飯,回頭一看繼母陳玉琴正扶著大門,翹首遠望,心中一沉,自己一天都在神思恍惚,忙碌於喪禮和糾結於和瑞康的事情上,盡然忘了若梨一整天都沒回來了。

她疾步跑到門口說:“娘,您先進去吃飯吧,我去找若梨。”

陳玉琴皺著眉轉回頭來看著她,臉上的擔憂比早上更深,焦急讓她看上去老了好幾歲,雙手在胸前焦慮的搓著,嘴巴咂了一下,問:“若君,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若梨到底為什麽要生你氣,為什麽要跑掉?為什麽到現在還不回來呢?她長那麽大,從來沒有徹夜不歸的,我心裏麵七上八下的,總覺得要出事。”

若君低下眼睛,眼珠心虛的在眼眶裏遊移,她從小就不善說謊,口才也很一般,結巴的說:“我先去張小麗的家裏看看,您先回屋。”說著將身上的圍裙脫下來塞進陳玉琴的手裏,自己往平日裏與若梨關係親密的同學張小麗的家裏快步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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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烏雲又開始一團團的匯聚起來,看來今晚還有一場大雨要下,瑞康站在院子裏看著天空。

“二少爺,看來又要下雨了,您還是回屋裏去吧。”周福說。

瑞康對著天空歎了口氣,輕鎖眉頭,搖頭說:“若君為什麽不和我說一聲就一個人出去找若梨?天都那麽黑了。”

“您別擔心,大少奶奶一定能找到若梨小姐的,您昨晚上淋了一場大雨,又沒睡好,還是進去休息休息吧。”周福關心的說。

瑞康低頭看了眼周福,點點頭,兩人來到偏房,但是瑞康走到屋簷下,就不再前行了,回頭看看身邊的周福,突然像似想起什麽來,眼中一閃,說:“周福,我曾經聽趙媽媽說過,你和雁喜和她的妹妹鵲喜的事。”

周福聽到主人突然提到自己的感情往事,不由一陣不自在,臉上顯出尷尬之色,從喉頭發出“嗬”的一聲幹笑,搖搖頭,歎了一聲,低聲說:“都過去很久了。不提也罷。”

“我一直奇怪,你一表人才,精明能幹,誠實可靠,為什麽至今未娶?”瑞康問。

周福看了一眼自己的少主人,也看了下天空中越來越厚重的烏雲,笑了笑說道:“如果我說一切都是命,二少爺信嗎?”

瑞康不置可否的搖搖頭,周福又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堅持,自己的信仰,不是嗎?”

“古人不是說過,弱水三千隻取一瓢飲嗎?”

瑞康認真的看了眼前這個三十出頭的男人,他的眼中流露出一絲懷戀和悲傷,雖然他的臉上掛著微笑。

“趙媽媽說,當年雁喜和鵲喜兩姐妹都愛上了你,太太把雁喜指給了你,而你執意要娶鵲喜,後來太太終於把鵲喜給了你,但是為什麽新婚之夜她就死了呢?”

周福點點頭,臉上那個刻意的微笑漸漸的消失了,眼中的傷痛在無限的放大,十年前的那個可怕的夜晚再次在他的眼前浮現,他的嘴角不由的向下彎下來,臉上的肌肉漸漸的變的僵硬,眼眶泛紅,那麽多年,他依然無法複述發生在他新婚之夜的那場噩夢。

瑞康看他的表情實在痛苦不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對不起,周福,我不是要揭你的傷疤,或者要刺探什麽,我隻是自己心裏苦悶,想和你聊聊,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我隻是好奇,你為什麽多年都未娶。”

周福嘴角揚起一個無奈的苦笑,問說:“二少爺,您為什麽那麽排斥程家的這門婚事?又是為什麽站在這個屋簷下仰天長歎?”說著用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看著他。

瑞康頗感吃驚,眯了下眼睛,細細審視著眼前的這個忠仆,他沒想到周福是這麽的癡情之人,也沒想到周福是這麽的銳利通透。瑞康嘴角一揚,聳聳肩,嗬了一聲,不再發問,兩個男人已經完全明白了對方思想。

不一會兒,天空中落下豆大的雨珠,一滴滴的砸在地上,形成許許多多的水滴印子,又開始下雨了,瑞康心急的皺起雙眉,不停的朝大門口看去。

周福搖搖頭,糾結良久,還是開口說道:“二少爺,您可不能陷進去啊。”

瑞康苦澀的一笑,他自知他早就已經陷進去了。

對麵的臥房門突然“嘎吱--”一聲打開了,陳玉琴站在門口,一臉焦慮的看了看天空,拿起了牆角邊的雨傘,撐了開來,就往大門外走。

瑞康想上前喊住她,但是此時雨勢已大,他手邊沒有雨傘,隻得趕緊順著屋簷繞過去,但是陳玉琴走的甚快,瑞康隻得大喊:“梅伯母,您要去哪?”

陳玉琴聽到他的呼喊聲,停下來腳步,回頭朝他擠了個笑容,揮了揮手,示意讓他回屋裏去,嘴裏大聲說:“我去找若梨!我知道她在哪!”說完,不再理會瑞康,轉身快步的走出了大門。

瑞康看了看已經漆黑一片的天空,心中很不踏實,趕緊讓周福和翠柳找雨傘和煤油燈,周福和翠柳對梅家的東西並不熟悉,兩人慌忙的東翻西找了一陣,總算是找到了雨傘和燈,又在廚房裏找了半日火柴,等他們準備好了東西,瑞康急急忙忙的和周福一起出門想把陳玉琴拉回來,可是耽擱了那麽一陣,外麵哪裏還有陳玉琴的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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