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紅妝

淵源在途

第二十六章 來客

書名:半世紅妝 作者:淵源在途 字數:6371

“墨九,厚葬婆婆。”自始至終毓亟宮主都沒有上前送冷婆婆最後一程,而且此後餘生,他都沒有接近過冷婆婆的墳墓。

毓亟宮主站在原地,神色漠然。冷婆婆是毓亟宮裏為數不多的真心關心自己的人,但同時,她也是逼迫自己最甚的人之一。為了這份生養自己的恩惠,他可以不顧任何代價壓下婆婆背叛自己的罪名,但恩惠永記,來生不見。

白衣男子無言而立,滿身寂寥。

喬筱揚,你真是做得好。我利用了你,你也不遑多讓。

墨九覺得宮主身上的寂寞更深了。那是一種無法自愈的殤,而他不懂,世人也不懂,能懂的或許隻有……

回到破敗的毓亟宮竟已有人久立門外等候求見。“屬下見過宮主。”地靈殿的殿主恭敬地向著毓亟宮主跪拜行禮,“宮主,吉時已到……屬下不力,毓亟宮有不少地方被燒毀,但屬下已命人盡力修複了好喜堂,絕不會影響到宮主與夫人喜結良緣。”

毓亟宮規,背叛宮主的人就算已死也要裂屍,因為要壓下冷婆婆的罪名,毓亟宮眾人都不知曉喬筱揚已經偷偷逃離毓亟宮。

“你先退下。”

“是。”

見到那人退下,墨九轉頭詢問毓亟宮主:“宮主,現在該怎麽辦?”

“照舊。”聲音裏毫無慌亂。

照舊進行,可是宮主打算娶誰?墨九看著毓亟宮主毫無表情的臉色,完全摸不透宮主的心思。恐怕除了喬筱揚,再沒人能讀懂宮主的心思了。墨九搖頭歎息。

然而在一邊沉默著托著下頜沉思的毓亟宮主,他的內心卻不像表麵那麽平靜,在他漆黑如墨的眼瞳深處,跳動著極力壓製的怒火,即將衝出黑色眼瞳表麵的玄冰。

很好,申嫃雪,你絕對是第一個敢威脅我的女人。

毓亟宮主永遠都不會忘記,當他發現難以控製的大火蔓延了整個山穀後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地牢,但是出乎意料,地牢裏早已失去了喬筱揚的身影,隻有申嫃雪穿著原本應該在喬筱揚身上的雍容華貴的金鳳嫁衣,雙靨飛紅地細細對著銅鏡畫眉。見到毓亟宮主出現,她嫵媚地笑了。

“宮主,嫃雪一直畫不好眉,宮主能幫雪兒描眉嗎?”

“喬筱揚呢?”眼神冷得足以凝結人的血液。

“她走了。是老宮主放走她的,我知道,宮主雖然一直故意不見老宮主,還對他用了許多刑法,但其實宮主一直很尊重老宮主,非常想讓他活著。但如果我一不小心告訴了別人老宮主放走了地牢最底層的犯人呢?哪怕是宮主,也不能拂逆所有人的意思放過叛徒吧?”

確實不能,否則之後毓亟宮主也不會想盡辦法壓下冷婆婆放走喬筱揚的事。

“喬筱揚呢?”再次冷冷發問。喬筱揚離開不會很久,現在追還來得及,而且他不相信申嫃雪,喬筱揚或許根本不是主動走的,甚至有可能是有人借著大火劫走了她。

“我說了她已經走了。喬筱揚可是學到了花影遙的第二層,一般人哪裏抓的住她。她是自己走的,為了拖延時間,她還讓我代替她嫁給你。但我怎麽忍心欺騙你呢?宮主。”申嫃雪對著毓亟宮主遞上眉筆,“宮主,在你來之前,我已經放走了攜帶有密函的飛鴿,如果今日你我沒有完婚,那麽那封密函就會出現在刑部那裏。老宮主會怎麽樣我可不敢保證……”

燭火搖曳,氣質翩然的白衣男子傾身為一個穿著嫁衣的女子描眉,本來該是人間最美好的畫麵,可惜隻有女子一人笑得開心,眼神繾綣地看著鏡中男子俊逸的臉龐。

這一日,毓亟宮主大婚,迎娶毓亟宮唯一的主母,整個毓亟宮數日宴席不散,歡慶主母與宮主在天比翼鳥在地連理枝,百年好合。

據傳言,毓亟宮主與夫人情比金堅,大婚之喜讓宮主第一次在眾人麵前顯出醉態,最後還是一直寸步不離宮主身邊的墨總使大人把宮主送回了房間。

喬府,“喬牧冶,你能不能別再跟著我!”喬筱揚氣衝衝地對著身後已經數日如影隨形地跟著自己的喬牧冶,利索地爬上床縮回被窩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喬雲謹見了好笑地搖搖頭,招呼人往屋裏搬進一個暖爐。

自從上次被人在城外的河邊發現送回喬家,喬筱揚就一直很畏寒,明明還隻是初秋,她的手腳卻是冰涼的。家裏為她請了不少名醫,但都隻有一個結論:寒氣入髓,需得慢慢調理。中醫說的慢慢調理那絕對不止一年半載,喬筱揚可不想留下病根,自然是乖乖呆在暖和的地方,而且絕對是能坐就不站著,能躺就不坐著。

看著像隻疲懶的貓兒般窩在床上的喬筱揚,喬牧冶心中一暖,幸好,幸好這丫頭沒事,一回憶起喬筱揚悄無聲息地躺在河邊生死不明的場景,喬牧冶至今後怕不已。

故意忽略首次進入女子閨房的尷尬,喬牧冶殷勤地奪過小廝手裏的暖爐,端正地擺在喬筱揚的床尾,奮力地拿著扇子扇火。

喬雲謹了然地輕笑,軍中向來有“喬炮仗”諢名的喬牧冶竟然也有如此伏低做小的時候,自從幾天前筱揚莫名昏迷,喬牧冶就死活寸步不離地跟著筱揚,怎麽攆也攆不走。也虧得他能受到了牙尖嘴利的小丫頭。

“別扇了,我其實也沒有那麽冷。”知道喬牧冶是好意,喬筱揚還是忍不住放緩了語氣,“我要午睡了,你自己找個地方蹲著去吧。”

口利心軟的小丫頭,喬牧冶心情舒暢,咧著嘴地找了個位子坐下。

“扣扣”,喬雲謹輕敲桌子。喬牧冶不解地轉過頭去,低頭,隻見桌麵上用茶水寫著:一物克一物。

“我那是讓著小丫頭。”不過半人的距離,喬牧冶竟然還用了內力傳音。看到喬筱揚閉上眼睛,呼吸漸緩,喬雲謹淡笑不語。

等喬筱揚醒來已是午後,房裏,喬雲謹兩人已不見身影。一坐起身就是一陣暈眩,自己雖隻是心理醫生但也略通醫理,喬筱揚總覺得自己身上的問題沒那麽簡單。

“小姐,你醒了。”聽到聲響,在外麵候命的青霜推門而入。

喬筱揚乖乖伸開手任由青霜給自己穿上外衣,突然奇思妙想,“青霜,我替你取個更好的名字吧。”

“什麽名?”

“就叫玉暖吧。正好和藍田湊成一對。”

嗬嗬,門口傳來輕笑,喬雲謹走近拿扇子輕敲喬筱揚的腦袋,“看來筱揚這次是真的被凍怕了,甚至聽不得別人名字裏帶冷意的字。”

“我倒覺得這名字挺好聽的。”青霜就是好脾氣。

喬筱揚得意地衝喬雲謹眨眨眼睛,“哥哥怎麽這個時辰了還在家裏,不用去太子那裏嗎?”

喬雲謹回答道:“家中來了客人,父親不在,我若不接待就太過失禮了。”

“那你怎麽還來我房裏?”

“因為客人是為你而來。”喬雲謹收起扇子,笑看著喬筱揚。

看到兄長這幅溫柔中帶著戲謔的笑容,喬筱揚心下想著這客人莫非是“來者不善”?

果然,隻見廳堂裏,白蘞微側身,身姿嫋娜地靠著椅背坐著,十指規規矩矩地合十放在膝上,眼神若有似無地打量著對麵的人。

而在她的對麵,赫然坐著器宇軒昂的扈王爺延陵扈。他麵帶微笑地品嚐著下人奉上的龍井,對白蘞的種種作態隻當視而不見。

“喬小姐,得知你身體抱恙,我甚是憂心,但常言不擾病榻,聽聞你已無大礙,故前來拜訪,多有叨擾。”見到喬筱揚,延陵扈站起身來問候,眼裏透露出不加掩飾的欣賞。

盡管因為身體原因顯得氣色不佳,但喬筱揚一身淺藍,挽著簡單的發髻,渾身上下不著任何首飾卻依舊顯得氣質出塵,甚至比上一次相見更多了份惹人憐愛的感覺。延陵扈眼裏漸漸升起一絲勢在必得的心思,頓時覺得自己這次的臨時起意是來對了。

“有勞扈王爺掛心”,喬筱揚低頭行禮,不動聲色地顯示出距離感。

不卑不亢,進退有度。延陵扈在心裏默默評價,笑著落座。

“那麽白小姐又是為了何事找我?喬府不接受不拜帖就登門的客人。”言下之意,白蘞不懂為客的禮數。

“你”白蘞生生咽下氣,偷偷看了眼延陵扈。自己又不想成為喬府的客人,當然不會拜帖。本來還打算借著難得的機會狠狠滅滅喬筱揚的威風,沒想到竟然碰到了來喬府看望喬筱揚的延陵扈。

“事由過急,我一時疏忽,不過喬小姐也該有點主人的氣度才是。”白蘞陰陽怪氣。

“客有異於尋常客道,主自然也不遵常理。”喬筱揚毫不給白蘞留麵子,“既然事出有急,白小姐還是快點告知我們吧。”

知道在喬筱揚這裏逞不到口舌之快,白蘞不甘地地把來意說了出來,“我是替容公主來傳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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