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一百七十章 岩鵲關迷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189

楚沉夏將木盒撿了起來,重新放到桌上,仔細地觀察著,劉衍絲毫不給情麵地說道:“別看了,就這一破盒子,那易安竟然這樣捉弄我們,實在是可惡之極。”

“吧嗒”一聲,楚沉夏掰下一塊木板,劉衍忍不住朝木盒中看去,原來這木盒竟然還有一個夾層,夾層下便放了幾張紙。

“殿下。”楚沉夏將木盒中的紙遞到劉衍手上,又仔細檢查起別的地方,劉衍卻目不轉睛地看著,因為太激動,幾乎無法將這些字讀進腦子裏去,隻是反複地看著。

又是“吧嗒”一聲,劉衍再次看向木盒,卻聽楚沉夏笑道:“沒有了殿下,隻有那幾張紙,卻用了這麽大的木盒,想必是為了遮人耳目吧。”

“我看是為了捉弄我們才對,”劉衍見自己始終靜不下心來,便將手中的紙遞給了楚沉夏,故作隨意道,“你先看吧。”

楚沉夏接過去,細細讀了起來,邊看邊道:“這些……是劉彧與齊國將軍乙垓的信件,大致的意思……就是說,衛術銘這次帶來的士兵是自己人,讓乙垓不要正麵衝突,佯裝將他們逼到江邊,做做樣子即可。還叮囑他,前鋒一定要安插自己的人,免得到時候走漏風聲。”

看完最後一張,楚沉夏才將信紙輕輕放到桌上,歎了一口氣,劉衍忙追問,楚沉夏卻將信紙遞到他麵前,讓他自己看。

劉衍看完之後,也跟著歎了一口氣,最後一張紙是獻昀王的親筆信,上麵沒有太多的話,隻是交代了那位假傳聖旨的宮女去處。

二人都想不到,獻昀王口中的這位宮女,現在竟然成了一位妃子,正是齊國候劉子期的生身母親,吳揚詩。

兩人默了一默,楚沉夏先開口道:“殿下,我覺得,我們並不用急著將所有的證據都拿出來,吳揚詩這個人我們母親還用不到,可以先藏著。”

“我也是這麽想的,這信根本證明不了是劉彧寫的,就連上麵的姓名都是他構造出來的,我們現在也隻能先死咬著衛術銘不放了。”劉衍將信紙往胸口一塞,就要往外走去。

楚沉夏忙叫住他,提醒道:“殿下,現在已是宵禁的時刻,皇上隻怕早就睡下了,這個時候還去皇宮,似乎不大合時機吧?”

“那我明日下了早朝再向父皇稟告此事。”劉衍又將信紙從懷中拿了出來,取過一旁的錦盒,小心地放了進去。

楚沉夏不解道:“殿下為什麽不在上朝的時候,當著文武大臣的麵說呢?”

“這件事情,畢竟要觸到父皇的逆鱗,我如此忤逆父皇也就罷了,若是當著文武百官的麵說起這事,恐怕父皇會被氣到嘔血吧?”劉衍目光一眯,想到皇帝還是有些發怵。

楚沉夏搖了搖頭,繞過桌子走到他麵前道:“難道皇上現在還肯見殿下嗎?如果真是這樣的話,他怎麽連商量的話都沒有半句,直接派了裴叔東去齊國平定呢?”

見劉衍說不出話,楚沉夏又道:“這是皇上必須跨過的深淵,殿下追著衛術銘久了,是不是忘記了原本的目的?相比於抓到元凶,難道最該做的不該是還勤王清白嗎?殿下到皇上跟前,指控衛術銘的罪證,倘若皇上覺得當年是自己錯了,不願意還勤王清白,硬是要將這件事壓下來呢?”

劉衍不曾想那麽多,聽他這麽一說,登時覺得事情麻煩了起來,擰眉道:“可是我當著眾人的麵說著這件事,豈不是不給父皇台階下,我這不是逼著父皇在百官麵前出醜嗎?我與父皇之間的信任恐怕會一下子坍塌,倒不如給父皇一些考慮的時間?這樣也讓父皇心裏好受一些。”

楚沉夏緊緊盯著劉衍的目光,嘴唇一開一合,到底還是沒忍住,說道:“殿下……我並不想給你施加太多的壓力,可是……就這件事,我必須清楚明白地告訴殿下,不是所有人都願意為自己的錯誤承擔後果,尤其是皇位上的人,他們不能容許自己留下誅殺良臣的罵名。殿下要是執意去和皇上單獨說這件事,我敢保證,這件事情一定會永遠石沉大海。”

劉衍聽完這話,緊緊閉眼,氣息變得越來越沉重,他用力咬緊牙關,使得自己額間的青筋顯露,楚沉夏見他這幅樣子,又於心不忍,輕聲道:“殿下好好想想吧,無論哪一種選擇,我都沒有權利幹涉,我隻是想讓殿下明白,不要抱有一絲僥幸心態,我先退下了。”

翌日,劉衍是第一個進入大殿的人,其後趕到的柳長公十分驚奇道:“太子殿下這雙目猩紅的,該不會是一夜都未睡吧?難怪來的這般早,真是稀奇。”

剛入殿的陳鹹冷笑了一聲,道:“看來今日,必有好戲相觀,柳大人敢不敢與我打個賭?”

“老夫才不和你作這種無謂的打賭。”柳長公卻不買他的帳,見有認識的大臣入殿,便朝那邊走去。

劉衍忽然想到什麽,轉身走到了陳鹹身旁,悄聲道:“朱家正借著東宮往上爬,不管一會我說什麽,你必須附和我。”

陳鹹剛剛不過是玩笑話,聽他這話,卻覺得事情似乎有些嚴重,但也沒有拒絕,而是輕聲回道:“自當全力相助。”

遠處的柳長公見他二人嘀嘀咕咕,又想湊過來聽,隻可惜走過來的時候,二人已經分開了。

皇帝忽然在這個時候出現,眾大臣紛紛噤聲不語,躬身行禮道:“陛下聖安。”

“陛下,齊國那邊傳來消息,平南大將軍勇猛出兵,將那些叛賊都擒住了,裴將軍聽聞這個消息後,派人傳信到建康,問是否要繼續帶兵去齊國?”衛術銘搶先出列道。

皇帝聽完很是高興,大笑了幾聲道:“這朱雲真是不簡單,朕派他鎮守齊國真是個明智的選擇啊,要賞要賞,召裴叔東回來吧,朕相信朱雲。”

“是。”衛術銘高聲應道,慢慢退回了隊列中,餘光卻在劉衍身上一頓。

不光衛術銘盯著劉衍的後背,陳鹹和柳長公也牢牢看著他,見他遲遲沒有動靜,反倒覺得奇怪。

皇帝的視線在殿中眾人一掃,望到劉衍有些憔悴的臉色,心裏便有些後悔,自己這幾日刻意冷落他,這孩子脾氣倔,該不會是還在賭氣吧?

“子順,上回……你賑災有功,朕一早就想賞你了,你說吧,你想要什麽。”

聽到皇帝叫到他的名字時,劉衍整個人為之一震,反應過來,才垂首行禮回道:“兒臣……這是應該的,為百姓做事,本分事,不需要什麽賞賜。”

劉衍因心中緊張,話也說得顛三倒四的,皇帝略略皺眉,關懷道:“你這眼睛是怎麽了?處理公文也不該如此拚命,保重身體才是,回頭找個禦醫看看。”

“兒臣……”劉衍深呼了一口氣,隻說出兒臣兩個字卻說不下去了,皇帝十分詫異地看著他,追問道,“怎麽了?”

劉衍身後的大臣們也覺得奇怪,紛紛投來奇怪的眼神,唯有陳鹹定定地望著地麵,憋著一口氣等劉衍吐出胸口的話。

劉衍緊緊閉眼,又瞬間睜開,方才的緊張不安,全在這一高亮的嗓子裏吼了出來,“父皇!兒臣有一事啟奏!”

不等皇帝說話,劉衍在眾大臣窸窣的議論聲中擲地有聲地說道:“我要說的就是十多年前的一樁慘案,岩鵲關。”

仿佛一塊巨石被投入了平靜的湖麵,一下子掀起了軒然大波,那些知情的不知情的官員,紛紛如炸開了鍋,議論聲不絕於耳。

“我這裏有兩份書信,是齊國將軍乙垓與我南宋之人的通信,信中字字句句,清清楚楚表示,這二人狼狽為奸,假意發動戰爭,實則將這兩萬多名士兵悄悄轉移了別處,暗中培養,隻為他日而用。”劉衍說著將信紙從袖口拿出,遞到朝他走來的陳公公手上。

陳公公接過信紙朝皇帝奔去,將信紙遞到皇帝麵前,皇帝卻沒有接過去,而是越過陳公公看向劉衍,目光晦暗不明,讓人看不出他內心的想法。

劉衍今日上奏的看似隻是岩鵲關的慘案,可是皇帝知道,他絕不會隻是為了衛術銘而做出這番舉動的。

眾人見皇帝遲遲不說話,也漸漸噤聲了,一瞬間安靜下來的氣氛,仿佛令人身墜棉花堆,無論如何也透不過氣來,難受的很。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忽然看向站得筆直的衛術銘,開口問道:“衛術銘,作為當年的主帥,你有何話講?”

所有人都將視線投到了衛術銘的身上,在眾人的目光中,衛術銘沒有一絲慌亂,氣定神閑道:“臣……無話可說……”

如果說,劉衍方才的話隻是一塊巨石跌進湖麵掀起一陣波瀾,而衛術銘的話,無疑是一座高山,沒有絲毫征兆地撞進湖中。

擊不起任何水花,造不成任何波瀾,而是直接將一座湖填平了。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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