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九十七章 太子有難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647

“太子殿下。”

楚沉夏找了他許久沒找到,竟沒想到他跑到了屋簷上。劉衍背對著他,望著遠處一座座城池,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太子殿下。”

楚沉夏又叫了一聲,有種你不應聲我就不說正事的意思。

劉衍依舊沒回,楚沉夏沒有再叫第三次,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楚沉夏準備離開時,劉衍開口了。

“我真後悔生在帝王之家。”

楚沉夏垂眸看著腳背,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冷笑,帶著嘲諷道:“殿下覺得生在帝王之家是令殿下不愉悅的罪魁禍首嗎?”

“難道不是嗎?我寧可做個普通人,而不是在朝堂與人勾心鬥角,虛與委蛇,在戰場與人廝殺,斬人首級。”劉衍轉頭看他。

楚沉夏在他旁邊坐下來,看著遠處數不盡的屋簷,輕聲道:“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這九州大陸很快就會掀起逐鹿之戰。殿下既然不忍萬民受這池魚之災,為何不做好自己的本分?將來登上天子之位,清昏官,誅反臣,為天下蒼生謀福。”

劉衍轉過去看他的臉,慢慢轉了回來,垂眸看著自己的膝蓋,有些失意道:“你說的這些,談何容易?如今,我已經快被這些勾心鬥角,戰場廝殺搞得崩潰了,你知道嗎?光這一年我殺的人,就是我前幾年征戰沙場的百倍之餘,我時常做夢夢見我從死人堆裏往外爬,那死人堆由千萬人堆積而成,無論我怎麽爬都爬不出去,想來都十分可怖。”

“既然爬不出去,那就不要爬了。”楚沉夏接話道。

劉衍眉心一皺,側臉看他,他正摩挲著衣袍上的花紋,無視劉衍的目光,聲音飄渺道:“殿下隻有登上皇位,他日一統江山,黎民百姓才是真正的解脫,不用再受離火的荼毒。一味的逃離並不能改變什麽,殿下知道嗎?朝堂局勢一夕萬變,殿下再這麽下去,那些支持的殿下的人一定會另尋他人,而其他的皇子也會躍躍欲試,一場奪嫡之戰就從展開,兄弟反目,到時候死的人隻會更多。”

楚沉夏忽然起身,對上夕陽微微眯著眼道:“殿下怎能因心中一點不舒服,就要放下手中的權勢,想要周身而退,退一步說,殿下有可能從這亂世中抽出身嗎?殿下既然懷有愛民之心,無法親視百姓之苦,就該拚盡所有,為百姓博這亂世中的一世平安才是。”

楚沉夏說完,低頭去看劉衍,見他一臉的悵然若失,也不知道他聽沒聽進去,心頭便生出一絲怒意,強壓下去後,才沉聲道:“我的這番話,還望殿下明白,這就先退下了。”

楚沉夏飛身跳下屋簷,卻沒看到身後那人緩緩抬起的雙目,眼眸中似乎有一團火在燃燒,耀耀生輝,令人無法直視。

劉衍握緊雙拳,緊跟著跳了下去,目光觸到不遠處的一個白色背影,不由得陷入沉思,護天下蒼生一世周全?

腳步聲忽然從一側傳來,劉衍見是裴叔東,見他神色有些不佳,朝他走了兩步,問道:“怎麽了?”

“皇上命你急速回建康。”裴叔東將一份函件遞到他手中。

函中說,高嫻妃病重,想見他一麵,劉衍的心陡然一跳,喚了聲母妃,就奔了出去,奔到宮門口,見到馳馬而來的左震,才驚覺自己一時心急連馬都未牽。

左震縱身下馬,欲行禮卻被劉衍攔住,劉衍言簡意賅道:“告訴楚沉夏,我奉父皇之命回建康了,讓他務必處理好城中一切事務。”

左震還沒反應過來,就見麵前人影一閃,翻上他的馬往遠處奔去了,見他孤身一人,忙招手喚過自己的幾名親兵,叮囑道:“你們幾個聽好了,追上殿下,一定護殿下周全,殿下要是出了什麽事,回來看我饒的了你們?”

“是。”幾人利索地翻身上馬,往劉衍的方向追去。

這才放心地去找楚沉夏,半路碰見裴叔東,便一道去了。

楚沉夏聽說此事十分吃驚,掐著手指算了好一會,才驚呼道:“不對!建康與黃陵之距,遙之又遙,既然這不是急函,那自然是早於慶王出城前發出的,為何慶王沒有對劉衍提及隻言半語?我越想越不對勁,你這信函是誰交給你的?”

裴叔東聽他這麽說,也覺得事態有些嚴重,想了片刻,才道:“就……就是一個普通的士兵啊,我連他的臉都沒有看清楚。”

“不行,我放心不下,我追上去看看。”楚沉夏說著就往外走。

左震連忙攔下他,打包票道:“沒事,我派了親兵與殿下一同去了,我那幾個士兵訓練有素,又極為可靠,是不會出什麽錯的。”

楚沉夏眉間的緊張沒有放鬆半分,搖頭道:“不,我必須親自去看看,我放……”

左震拍了拍他的肩膀,打斷他道:“殿下說了,讓你處理城中一切事務,你走了,我們幾個大老粗該怎麽辦?要去也該是我去,你就別操心了,我去你總該放心了吧,別說你連我都信不過?”

見楚沉夏眉心沒有舒展的意思,左震歎了一聲,繼續道:“這樣吧,我帶上三百精兵如何?”

裴叔東接到左震的眼色,忙跟著點頭附和道:“我覺得這樣已經是萬無一失了,再多帶兩百精兵吧,就這樣吧,你快去吧,別耽誤了。”

左震應了一聲,趁楚沉夏還沒動作,一股煙就跑了出去,楚沉夏望著他遠去的背影,仍然不安道:“我總覺得事出蹊蹺,心中有些不安。”

裴叔東不以為意地朝他走了兩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別亂想了,不會有事的,慶王的人馬都在我們的監視下,搞不出什麽動靜來。”

楚沉夏目光一緊,腦中似乎有了答案,卻又說不出來,怔仲間,裴叔東已大步出了房間。

不對勁,這不對勁,一定是不對勁的。

無奈,這幾日各種事務纏聲,楚沉夏忙得昏天黑地,竟是一點也抽不開聲,劉衍那邊的消息也一直沒有傳來,他一方麵慶幸,一方麵又十分擔憂,沒有消息真的是好消息嗎?

微微出神,又將頭埋於各種文件書函之中,兩道眉毛緊皺不已。

一個滿身汙血的人從馬背上跌落下來,旁邊的士兵一下子都圍了過去,隻見那人緩緩抬起右手,吃力地從口中擠出幾個字來。

“殿下有難,快派人去救他。”

話一說完,他腦袋一沉,便垂了下去,人群中不知是那個眼尖的士兵認出他來,高聲呼喊道:“是左將軍!左將軍!”

裴叔東在他床前不斷踱步,時不時懊惱地歎息,待許大夫退下來,忙截住他問道:“如何?他幾時能醒?”

許大夫有些為難地看了一眼左震,無奈道:“這個不好說啊,輕則兩三日,重則半月,這……”

還未說完,便被裴叔東一把揪住了衣襟,對上他驚恐的臉色,威脅道:“想辦法讓他醒來,你知不知道殿下現在還等著我們去救呢,要是被耽誤了,你負責嗎?”

楚沉夏忽然抓住了他的手,安撫道:“他醫術有限,何必為難他?事態緊急,我先帶兵沿著路去找殿下,你等左將軍醒了之後,得到殿下所在之處,帶兵來援助我們,如何?”

“也隻能這樣了。”裴叔東咬了咬牙,忿忿鬆開了手,末了,還不忘加一句,“你這醫術和孫大夫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楚沉夏挑了幾名騎術精湛的騎兵,朝著劉衍的去路,一路追去。

遇到分叉路口,難以決策時,楚沉夏往往翻身下馬,仔細觀察地麵的足跡和草是否倒下。

在這些痕跡中,楚沉夏發現一個驚人的問題,這些腳印中竟有大部分是人的腳印,他知道左震帶領的五百精兵是騎兵,都是騎馬的。

那這些看起來新且多的腳印是哪裏的?看這腳印竟是從黃陵東湘方向來的,難道是慶王的人?

不對,慶王的人在裴叔東的監控之下,根本不可能有如此異動,而且腳印又淺又亂,不像是披胄穿甲、訓練有素的士兵的腳印。

楚沉夏隻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慶王屠城,遺漏了一些人,那些人偷偷藏身伺機報複,想將劉衍誅殺。

想到這裏,楚沉夏隻覺得心跳越來越快,手中的馬鞭奮力揮下,隻願快些趕劉衍身邊,倘若劉衍死了,好不容易維持的艱難局麵就要失控了。

這天下,也再無第二個仁君。

血色殘陽,照在一行人上,蹄聲滾滾,揚起塵土萬千。

行到修文縣前的一處湖邊,眾人不由自主勒住了馬,隻見湖上飄了不少士兵的屍體,看樣子死了最少一日了。

楚沉夏輕蹬馬腹,驅使馬緩緩前行,視線在湖中不斷打量,終於捕捉到夾在其中的幾具屍體。

是魯國百姓的服裝,都是男子,大多年過三載,隻是為什麽那麽多士兵的屍體在湖中,難道是手無寸鐵的魯國百姓將他們趕盡殺絕?

如果真是如此,那這一群百姓定非常人,這樣多的殺傷率,不是訓練過的殺手組織,誰又能做到將精兵殺死呢?

楚沉夏馬鞭一抽,沿著湖岸,往遠處趕去,不知道劉衍能不能撐到自己去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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