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八十四章 司門之爭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288

劉衍將手中的冊子翻來覆去的看,神色始終凝重,最後才長歎了一聲,將冊子遞給楚沉夏。

楚沉夏卻與他不同,每一頁都極小心極謹慎地看著,不肯放過一個細枝末節。

陸淺知將冊子拿出來的時候,兩人十分吃驚,原以為冊子已被陸遠名拿去,沒成想陸淺知居然憑著自己過目不忘的記憶又謄寫了一份。

楚沉夏仔細看了幾遍,大概記住了一些,但要做到和陸淺知一樣過目不忘,實在不容易。

“這上麵記錄了七十八名官員前些年犯下的錯,看上去的確如陸淺知所說,隻是一份普通的記載官員犯錯的冊子,其中的名堂他也不清楚,恐怕我們也得費不少心力。”楚沉夏將冊子合上,遞還給劉衍。

他沒有接,順手推到楚沉夏胸前,“你拿著我比較放心。”

馬車卻忽然停下了,楚沉夏忙將冊子塞進衣襟中,借著窗邊的縫隙望了一眼車外,此刻正是建康城外的郊外,再有一刻便到東直門了。

一道威嚴的聲音傳進車內,“車內是何人?速速出來接受盤查。”

聽聲音應該是皇城司三司門之一的琮簡,可今日城內並無大事,按照慣例,無須如此嚴格,更何況,他們還沒有進城,怎麽就需要接受盤查?

劉衍眉間一跳,覺得事情有些蹊蹺,楚沉夏已經取下了腰牌,微微掀起車簾,厲聲道:“太子欽賜腰牌在此,琮大人可以放心了。”

那琮簡臉上並無什麽表情,淡然回道:“太子殿下可在車內?”

楚沉夏眼角撇了劉衍一眼,他今日未上早朝,請的是病假一說,若是被他人知道太子其實並未生病,還出去遊山玩水了,這樣的話傳到皇帝耳中必是不好聽的。

“殿下自然不在馬車內,殿下偶感傷寒,如今正在東宮,我是奉殿下之命去趟東郊。”楚沉夏答道。

“哦?”琮簡坐在馬背上,視線自然要高於楚沉夏,此番盛氣淩人也就越發明顯了,他嗬嗬一笑道:“我等奉皇上之命盤查來往建康城內的馬車,一輛都不可放過。如果殿下在,那我可不敢冒犯殿下,可殿下不在那就好辦了,也沒有什麽冒犯不冒犯了,你速速下車,我派人來搜查一番,看看是否有可疑的東西。”

劉衍臉色一沉,當下不知如何是好,分神間眼前的光忽然暗了下去,回神時對座的楚沉夏已縮回身子,正襟危坐著,語調不高卻十分有力道:“太湖的魚格外好吃,改日送十斤到琮大人府中?”

劉衍不解楚沉夏的用意,隔著簾子也不知外麵的人是什麽反應,總之沉默了許久,才聽他壓著嗓音恨恨罵道:“你這廝,不過是一太子舍人,太子將你養在東宮,你倒是忠心的很啊,難怪如今朝中上下,都在傳你和太子的好事,呸,真是叫人惡心!”

風擦著自己的臉劃過,楚沉夏心口一驚一把將劉衍拉回來,將他按下後,又極快地說道:“我看琮大人是等不及了吧,那十斤魚我保證此刻就能送到大人府中去。”

“放行!”車外的人再也受不住壓力,咬牙切齒地吐出兩個字來。

馬車重新動了起來,楚沉夏瞥了一眼滿臉黑線的劉衍,覺得十分好笑道:“殿下這是怎麽了?這點話都聽不下去嗎?我看他分明是知道殿下在車上,故意激殿下呢。”

劉衍瞪了他一眼,臉上的怒意總算退了下去,不解道:“他怎麽知道我在車上?難道是衝著我來的?”

“自然不可能是衝著我來,我看這事多半是慶王在背後搞鬼,看來殿下回了東宮就有的忙了,從上到下,所有人手都要查個清楚。”楚沉夏一副置身事外的口氣,末了還加了一句道:“還得悄悄地查,不能被人發現,查到了也不能揭穿,將來利用他們的口好傳點假消息什麽的。”

劉衍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扶額道:“確實有的忙了,我知道這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完的事情,那就辛苦你了,查的仔細點,盡量盡快將慶王的人查清楚。”

“我?”楚沉夏指了指自己,沒想到給自己攬了個苦差事。

劉衍又點頭,十分自然道:“當然是你了,你是我東宮中最閑的人,不是你是誰?”

楚沉夏正待反駁幾句,劉衍已經岔開話題,一本正經道:“剛才你說的魚是什麽意思?為什麽琮簡聽到了就打消了搜查的念頭?”

劉衍見他沒有回答的意思,忍不住在他肩口輕輕捶了一拳,催促道:“你別憋著,倒是說出來啊。”

楚沉夏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口,笑道:“可巧?琮簡便是那七十八名官員之一。三年前,他路過太湖,見到一漁家女子與他已故的妻子十分相像,於是買了十斤魚,命那女子親自送到府上。”

“那女子去了之後,琮簡便將她扣下了,非逼著人家做自己的小妾,原本也沒出什麽大事,畢竟是個四品官員,一日三餐好吃好喝地給著,可你猜怎麽著?”楚沉夏目光一閃,看向劉衍。

劉衍自然不知,茫然地搖了搖頭,楚沉夏又道:“那漁女原本是有丈夫的,才新婚三日,他見自己妻子去了琮簡府上遲遲不歸,便跑去要人,琮簡府裏的下人一個失手便將他打死了。漁女得知以後,大哭了一回,便奔赴黃泉尋丈夫去了。”

說到末尾,楚沉夏一改方才的語氣,正色道:“這件事,最終被壓了下來,雖然陸秀甫沒寫是何人以何種方式壓下來的,但我猜想不是刑部便是司刑寺的人,陸秀甫也許是想用各種案件查出那人,也或許已經查到了,但不敢寫出來,以免給自己的妻兒帶來禍端。”

劉衍聽完,默了一默,在楚沉夏期待的眼神中問道:“你將那冊子取來我看看,我方才見他似乎沒寫的這麽詳細啊。”

楚沉夏眼眸暗下去了幾分,取出冊子遞到他手上,訕訕道:“有些是我自己猜的,總之事情大概是那樣,殿下不必側重於這方麵。”

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劉衍見冊子裏寫的果然言簡意賅,不如楚沉夏講的多彩,頓時有些無趣,粗粗翻過,又還給了楚沉夏。

這才認真地說道:“那人會是誰呢?竟能將皇後與勤王叔害到這個地步,甚至將朝野給攪得亂七八糟,放眼我南宋,我還真想不出這人是誰。”

“不急,那人的尾巴慢慢就會露出來了,眼下還有一件要緊的事等著我們去做。”楚沉夏說完這話,馬車正好停下了。

劉衍順勢站起來,一邊應道:“我知道,你說將東宮整頓一番,這件事方才已經談論過了,辛苦你了。”

“不,殿下,此刻最要緊的是將琮簡從司門之位拉下來。”

劉衍一愣,回首見楚沉夏沒有下馬車的意思,因此又坐了回來,蹙眉道:“我們同他一個司門攪什麽風雲,你該不會是記恨他方才的話吧?”

楚沉夏十分無奈地笑了一聲,解釋道:“我們既已知道他犯下的罪,他必定會有所準備,他又是慶王的人,保不準來個先下手為強,當然,他自然是不會對殿下下手的。”

劉衍目光一跳,見他這話外的意思似乎有點針對自己,正想說兩句,楚沉夏已接著道:“殿下如今已是儲君,可因以往常年征戰在外,所以皇城內的禁軍、禦林軍和皇城司管轄的戎軍,殿下是半分兵權都無的。表麵上,大部分的兵權仍緊握在皇上手中,隻有小部分被慶王管轄。可這些年,慶王偷龍轉鳳,將軍隊官員紛紛收入自己麾下,如今的局勢,已然能與皇上對峙而立了。”

至此,劉衍總算明白過來,方才不過是楚沉夏的玩笑話罷了,此刻講的才是真真正正的要緊事,麵色不由得白轉紅。

他說的這些,其實自己也想過,也確實是想想而已,從未真的想要從這方麵下手,以便將來權勢在手,如今聽他細細分析,倒真是有些刻不容緩,吸了口氣問道:“你是要我與慶王奪兵權?將他的人一一從要位拉下去?”

“不錯,其實局勢皇上看的要比我們清楚的多,誰為誰做事,他豈會察覺不到?琮簡犯罪本是事實,加之他又身居皇城司要職,這些年來為慶王做了多少事?隻怕皇上也是安不上他的罪名罷了。”

劉衍不住點頭,忽然想起一個最根本的問題,不由得頓住了,詫異道:“可是我們沒有證據啊,總不能將陸淺知謄寫的這份冊子交到父皇手上吧?”

“嗯,這倒是個難事,我這幾日會想辦法找到漁女家人的下落,殿下不必等我找到證據再向皇上參琮簡,明日早朝時便可當麵指出。”

“這是為何?我空口白話難道不是誣蔑嗎?”劉衍顯然不解道。

“皇上正愁手中大勢漸弱,此刻不管你說的是真是假,他定會抓住這個機會,咬著琮簡不放。”楚沉夏說完,將車簾一掀,顯然是請他下馬車。

劉衍怔了一怔,話還沒說完,怎麽……目光一閃,捕捉到車外一人朝著馬車走來,這才幹脆利落地跳下了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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