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三十六章 金城受襲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6764

暴雨忽至,這個夜晚注定不平靜。

楚沉夏合上被風吹開的窗子,將衣袖上的雨水擦去,叩門聲忽然響起,一聲比一聲急促。

門才開了一半,勁風便撲了過來,門外的人矮身從他肩下鑽進了房間。

楚沉夏關上門,詫異道:“你怎麽來了?”

景旡抖了抖雨水,笑道:“我在來的路上聽說金城出大事了,想必明日殿下就能收到正式的消息了。”

“殿下身邊也有消息靈通的人,怎麽他們都不知?”楚沉夏將剛剛擦過衣袖的白布遞給他,景旡接過去胡亂擦了一痛,鄙夷道:“那些人的消息怎比的上我?我在江湖中認識的朋友是他們比得上的嗎?”

楚沉夏微微一笑,不以為意地轉身走進了內室,景旡詫異著追過去,問道:“你不問問我嗎?這個消息很難得的。”

楚沉夏拿起桌上的一隻毛筆,一隻手扶著袖子,慢悠悠地寫起了字,景旡見他真的沒有詢問的意思,忍不住說道:“就算你不知道,殿下肯定想知道,這件事關乎著南宋的存亡。”

“你去告訴殿下就是了,又何必來和我說?十萬火急的事情你還能在這和我悠閑地鬥嘴?還有四個時辰就天明了,也不差這麽幾個時辰,該知道的總會知道的。”楚沉夏寫完一個字,一頓,在硯台上又沾了些許墨汁,繼續寫著。

“好,我不說,我不說,看誰比較著急,你可別後悔!”景旡氣呼呼地往床榻上一坐。

楚沉夏將手中的筆迅速放下,一個跨步回轉過身將他從床上拖起來,斥道:“一身是水的怎麽就往床榻上坐呢?”

“誒,有什麽關係?你事真多。”景旡拍了拍身上的水,便往外屋走去,片刻都沒傳來開門聲。

楚沉夏眉心一皺,喊道:“你可別告訴我,今晚你又睡在我屋裏?”

一個帶著困倦的聲音懶懶傳來:“從小到大,我隻有在你房裏才會睡得著。”

片刻後,便傳來了他的呼吸聲,楚沉夏淡淡一曬,取出懷中的匕首,輕輕抽出翻看,燈火下,刀身倒映著他的臉。

刀鞘上刻著幾個歪歪扭扭的字,驃騎將軍,飆勇紛紜 ,長驅六舉,電擊雷震。

楚沉夏指腹輕輕劃過凹凸不平的刀鞘,將後半句詩念了出來,“飲馬瀚海,封狼居山,西歸大河,烈軍祁連。”

大司馬將軍霍去病是沉毓最尊崇的一位將軍,他從小便立誓要當一位威風凜凜的將軍,這上麵的字便是楚沉夏生辰時,他親手刻上去,帶著滿滿的期望送給楚沉夏的。

楚沉夏記得那時自己還出言嘲諷了幾句,結果兩人大打出手,沉毓被他打掉了一顆牙,楚沉夏也不好過,白淨的臉被他的指甲撓花,為此母親還責罰他們二人跪在祠堂不許吃晚飯。

兄弟二人那時笑著約定將來要一起上沙場,一起官至大司馬,一起守衛這巍巍南宋。

可如今,看到這把匕首,莫名得覺得份量似乎不比當年,越發的沉重。

雨從窗子裏飄進來,永明受不住這冷風連連咳嗽,隔壁牢房的十三皇子出聲問道:“朝陽,你還好嗎?”

永明靠在牆上,聽到牆後的聲音,精神為之一振,在這裏這麽多天了,無論自己如何說話,牆後的人始終不肯開口,於是笑道:“小哥哥,你總算理我了。”

笑著笑著又是一通咳嗽,牆後的人沉默了很久,才吐出幾個字來:“是我害了你。”

“沒事的,小哥哥,我知道的,你也是沒有辦法了。都是我,太愚鈍,沒有幫你將信傳出去,那人實在可惡,居然背叛了小哥哥。”永明整個人縮在一起,將這濕臭發黴的被子往身上又拉了拉。

“朝陽...你...不怪我嗎?明知有危險,還...”十三皇子一怔,喉口的話怎麽也說不出來,他怎麽能狠著心告訴永明,其實這是他設的一個局,他一早就知道信是傳不到齊國的,這封信的目的隻是南宋皇位上的那個人。

他要皇帝和權勢最大的一個皇子互相猜疑,要他們皇子互相廝殺,隻有這樣,齊國才真正有活路可言。

他不止一次地想過讓人傳信給永明,可每一次都忍了下來,他不想連累她,可那一日,永明居然自己闖了進來,內心的理智終於壓倒情感,鬼使神差地便將信塞給了她。

“我不怪你,小哥哥也是為了齊國,反正永明也沒有幾年可活,生死對我來說,沒那麽重要。”永明垂目看著自己凍得發紫的手,已經冷的沒有知覺了,就如生死對她來說沒有知覺一般。

“不!朝陽!你要活下去,就算你在這世上的日子隻剩下一天,你也要用力地活著!聽到了嗎?朝陽!”十三皇子翛然起身,將臉靠在冰冷的鐵欄杆上,以確保她能聽得清楚。

你也要用力地活著!永明猛地抬眼,用力地點了點頭,想到他看不見自己的動作,於是大聲回應道:“我知道了!小哥哥!”

身後又是一片沉靜,永明使勁搓著凍僵的手,時不時湊近嘴猛哈一口氣,喃喃道:“用力地活著。”

“混賬!”順王猛地一拍桌子,硯台上的墨汁頓時濺了一桌。

陸執並不知這信函裏寫了什麽,隻看到順王由一開始的震驚到暴怒,額上隱約可見的青筋跟著跳動。

楚沉夏和景旡適時走了進來,陸執連忙迎上去小聲道:“殿下現在心情不大好,還是不要上去打擾他。”

“讓他們進來。”身後傳來順王隱忍的聲音,陸執有些無奈地退至一邊。

“齊國竟然帶著二十萬大軍從北燕借地直奔金城!”順王將手中的信函往桌子上狠狠一丟,站起來,斥道:“北燕竟然願意借地給齊國,真是荒唐,齊國敗了,我南宋能饒他?倘若齊國贏了,就不怕齊國反咬他一口嗎?簡直愚蠢至極!”

“郴州不是還有十萬列行軍嗎?”景旡目光遙遙落在一片狼藉的桌案上。

順王冷哼了一聲,忿道:“不知裴叔東怎麽回事,昨日居然帶著列行軍出了郴州,直往薊州奔來,竟說是前來支援我。”

景旡嘖了一聲,微微凝目深思,楚沉夏微微一笑,裝傻道:“裴將軍怎麽會帶著列行軍來支援殿下,他明知皇上已派了十萬禁軍來支援殿下,怎麽會做這樣的傻事?”

景旡一敲手中的扇子,頓悟道:“難道是聽說了殿下的處境,我在來的路上聽說殿下...”

“我什麽?”順王飛來一眼。

“殿下...殿下勾結外臣企圖賣國。”景旡緩緩說道。

“放肆!”順王轉身從架子上取下一柄刀,交予楚沉夏道:“我命你即刻帶上六曆軍趕赴金城!”

楚沉夏的目光落在他纏滿繃帶的手臂,接過刀仍站在原地不動,順王皺眉看向他,楚沉夏不緊不慢地開口道:“來支援殿下的恐怕不是裴將軍,而是若渝。”

“什麽?!”順王懷疑是自己聽錯了,就連景旡和陸執也是一怔,紛紛投來驚異的眼神。

“那日從王府裏出來之後,我便和若渝商量好了,她去郴州找裴將軍,而我來薊州找殿下。十三皇子利用永明來誣陷殿下時,我便覺得有些不對勁,守護金城的禁軍又適時被調離金城,越發讓人懷疑。我猜齊國有可能直接從金城下手,而離金城最近的便是裴將軍帶領的列行軍。於是叮囑若渝,裴將軍萬萬不可出城。我原本就是尋個心安,沒想到真叫我給猜中了。”楚沉夏這番話說的極輕鬆,聽著的人卻都擰起了眉頭。

順王張了半天的嘴,才說道:“那你怎麽不早說啊?”

“我怕我多此一舉給殿下平添煩惱,又怕自主主張被殿下責罰。”楚沉夏微微躬身,行了個禮,似乎是在討罰。

順王恨恨地看了他一眼,打開他行禮的手,故作不耐煩道:“行了,別跟我來這套,你這點小心思瞞不過我。”

說完,便忍不住勾起一個微笑,楚沉夏立即回笑,景旡見他二人眼角眉梢都是喜意,頓時有些黯然失色,陸執忍不住出聲問道:“景旡,你看上去不大高興啊。”

景旡抬眼對上楚沉夏的目光,又看了看順王,故作惆悵道:“金城外敵未除,何來高興一說。”

被他這麽一說,順王又微微凝目,踱步想了半晌遂抬頭對楚沉夏道:“你可有有後招?”

正出神的楚沉夏忙抬眼道:“沒有。”

頓了一頓,又道:“目前除了趕赴金城,好像也沒有什麽更好的法子了。”

順王深以為然,點了點頭道:“那便即刻趕赴金城。”

陸執忙出言阻止道:“殿下,軍醫說你的傷要靜養,不能騎馬,而且趕赴金城,日夜顛簸隻怕對殿下的傷無半分好處啊。”

順王不語,陸執躊躇了一下,又硬著頭皮道:“孫大夫也說殿下該靜養。”

楚沉夏投來一個眼神,立馬被順王截下,兩人微微對視後,楚沉夏了然道:“那便由我帶著大軍趕赴金城,殿下與若渝匯合後再趕往金城。”

順王點了點頭,便從懷中拿出兵符,十分慎重地放到楚沉夏手上。

景旡有些心不在焉,被楚沉夏叫了好幾聲才反應過來,匆匆向殿下行過禮便奔出門外,趕上楚沉夏的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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