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二十七章 逃下山去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7554

天未亮,王若渝便醒了,強撐著身體起來,隻要稍稍一動肩膀便傳來一陣撕扯般的痛,竟比昨日還要痛上一倍,卻也咬著牙受了下來。

靠著樹幹小憩的順王聞聲醒來,見到王若渝已一瘸一拐的站了起來,忙起身扶穩她,道:“你想要什麽,說就是了,我給你拿。”

王若渝目光落在托著自己手臂上的那隻手上,道:“已經耽誤太多時間了,我怕半容出事。”

“你心急有什麽用,況且你的身體根本不能走,現在就回去。”順王斥道。

“殿下就不著急嗎?殿下不著急就不會深夜獨闖行山來尋人了。”她抬眼看著他布滿血絲的眼珠,便知道他昨夜沒睡,柔聲道:“是我拖累殿下了。”

說著便不動聲色地脫離了他的手,腳一抬就要往山上走,卻被滿臉怒氣的順王一把拉轉回身,肩上的傷疼得她齜牙咧嘴。

可順王卻仿佛沒看見似的,衝口就是一頓劈頭蓋臉的罵,“本王叫你回去!你聽不懂嗎?逞能還是刻意引起別人的同情?你以前如何作賤自己的身體我不管,可你現在是本王的手下,你必須聽本王的,你懂嗎?前幾天跟你說得話你都沒聽進去嗎?我都白說了嗎,一個姑娘就不該逞強!就算半容和楚沉夏出了什麽事,你這樣的身體能幫上什麽忙?到時候還不是盡添亂,我這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見,我是在命令你,給我即刻回去!”

王若渝一聲不吭地聽他發完這頓邪火,許久才道:“好,我不上山。”

順王正要說些什麽,她忽然又開口道:“我在這裏等他們下山吧,到時候一起回去。”

剛熄下去的火又冒上心頭,重重責罵道:“等什麽?!我讓你現在,即刻,給我下山去!”

王若渝怔怔地看了他一眼,終於無奈地抬腿往山下走,低頭從順王身邊經過時,輕聲說道:“順王一個人去,當心一些,說不定還有山尊出沒。”

順王沒理她,跟在她背後走著,王若渝詫異得回頭看著他,順王麵無表情地看著她,吼口的話生生咽了下去。

回過頭繼續走著,下山的路並不好走,她沒走幾步血已經順著大腿流到了地麵,她知道自己傷口又裂開了。

但還是強撐著走著,一個趔趄差點摔下山去,好在穩住了,可大腿的傷口已經徹底裂開了。

王若渝忍不住回頭道:“殿下,我想處理下傷口。”

順王沒有回應,但是停下了腳步,往後一轉算是回避了。

王若渝隻好硬著頭發又走了兩步,借著樹幹的遮擋為自己處理傷口,正好瞧見腳邊有種止血的,連忙給自己敷上。

想起身時,卻窘迫的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力氣起來,半刻鍾後,順王冷著臉站在他麵前。

她頭也不敢抬,一顆心跳得飛快,生怕被他責罵一頓。

她想不明白,從六歲就開始做殺手的她,居然有朝一日會那麽怕一個皇子。

果然,他出聲諷刺道:“怎麽不逞能了?起來。”

她輕聲道:“我起不來。”

“現在起不來了,剛剛走那麽急做什麽?”

此刻,天已大亮,晨曦從群山背後升起,透過稀薄的樹葉打在她身上,她的神情似剛從樹上跌落的無辜精靈,可這一身汙血又叫人不想多看一眼。

順王見她低頭悶聲不語,矮身蹲在她麵前,用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說道:“上來。”

她猶豫了一下,便伏在了他背上,嘴角不由自主地揚起。

因為背著她行走,加之下山的路又不好走,腳力比上山時慢了兩倍不止,還未到山腳,便遇上了從山頂下來的兩人。

半容見到順王背上的人,大驚失色,連忙奔過來,一摸額頭竟是發燒了,叫了兩聲也不見她回應,急著讓順王把她放下來。

順王眼神落在遠處,道:“再有幾步便到山腳了,山腳下有家茶鋪,去那裏再治傷吧。”

於是幾人便匆匆奔下了山,茶鋪的掌櫃見來的幾人衣袍上都有血跡,於是不肯讓他們進去。順王一急,便要拔劍,一旁的婦人白了掌櫃一眼,忙低頭哈腰道:“幾位隨意,請進,請進。”

要了熱水和普通的草藥,半容便把他們趕出了房間。

房間外,順王才得空看清,楚沉夏衣袍上的血跡原來不是染上去的,他的胳膊竟也受了傷。

注意到順王的目光,楚沉夏便將來龍去脈講了一遍,順王聽後十分震驚,眉頭早就鎖了起來,恨恨得一拍欄杆道:“天子腳下竟然還有這種地方,簡直荒唐!”

楚沉夏坐在欄杆上默然不做聲,猶豫再三還是問道:“殿下,斷掌案破了嗎?”

“破了。”順王目光仍然落在山頂,隨意道:“一樁尋仇案,不忍至親慘死於是起了這種無人性的報複手段。”

“凶手抓到了嗎?”

“死了。逃亡路上被山賊劫殺了。”

楚沉夏蹭的一下從欄杆上跳下來,道:“死無對證?”

順王終於將視線收回,轉到他臉上,盯了半晌才道:“死無對證。”

楚沉夏頓時忍不住揚聲質疑道:“作案手法查到了嗎?凶手武藝高強怎麽會被劫匪輕易屠殺?”

“不知。”順王觸碰到他灼熱的視線別開了臉。

楚沉夏一時克製不住內心翻騰的情緒,厲聲道:“殿下就這麽草率嗎?如果殿下查到的凶手還活著呢?如果凶手是另有他人呢?那麽這一樁斷掌案豈不又成了冤案?”

順王聽他語速越來越快,音調越來越高,聽到最後一句裏的又成了冤案時,著實忍不住偏頭看他。

張口就要反駁,房內忽然飄出一個聲音來,“外麵的能小聲一點嗎?”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移開臉去,順王知道他的“又”字是什麽意思,思緒在多年前一頓,又馬上飄回來,他不想去想當年的那樁案子。

那對誰來說不是一件痛事?難道他年幼時就過的舒坦了嗎?因為堅持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經的朋友都不再交心,每個人都生分地和自己打招呼。

所以當父皇選皇子去軍營時,他第一個跳出來表示願意去吃苦,他在軍營裏所受的苦又豈是他們想象得到的?

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說話,直到半容打開門道:“我給你的傷口換一下藥。”

楚沉夏瞥了順王一眼,便跟了進去,半容的目光在順王背上頓了一頓,開口道:“不知可否麻煩殿下先回府,再派輛馬車過來,我這裏...都是傷員。”

順王沒有回答,頭也不回地就走了,半容一愣,也不知道他這算是答應了還是沒答應。

永明一臉焦急地在院子裏來回踱步,對扶著她的侍女原清道:“殿下昨夜一夜未歸,你說會不會出什麽事啊?”

原清支支吾吾了半天也不會安慰人,抓了抓腦袋道:“原清,原清也不知。”

“這可怎麽辦啊?景旡也不在,我真的快急死了。”永明白著一張臉跺腳。

原清也不知道怎麽辦,忽然眼尖的看見順王步履匆匆地進來了,喜道:“殿下!是殿下回來了!”

順王聽見有人叫自己便停下腳步,微微側頭便看到了永明跑向自己,身後還跟著那個小侍女。

永明的臉因為急跑了幾步,反而更加蒼白了,喘著氣問道:“殿...殿下,他們呢?”

順王看她氣色不太好,也不想過多的苛責她,溫聲道:“他們很好,你放心。”

永明長籲一口氣,眉間的焦急終於退了下去,原清也開心地笑道:“這下好了,公主可算放心了。公主擔心得一個晚上沒有睡好,現在再去睡一會吧?”

永明看向順王,順王微微頷首,這才行了禮,如釋重負地走向禾軒。

午時,他們三人才乘著馬車趕回府中,王若渝執意要自己下車走進去,楚沉夏知道她這麽做是一名殺手的天性,可半容卻十分不理解,可又拗不過她。

順王在聽說這件事後,眉頭又不由得皺了一回,太倔強太逞強終究不是什麽好事。

更要命的是,第二天,江城盟主傳來書信召她回江城,她二話不說便下了床,就要上馬趕路,被眾人好說歹說勸了一頓都不管用。

還是順王親自出麵讓她安心養病,另外寫了封信托人帶給江城盟主。

這件事情過後,眾人察覺到順王與楚沉夏之間有些生分,他恭敬得行禮恭敬得說話,像足了一個幕僚。

這轉變到讓眾人不習慣了,原本輕鬆的氣氛也因此被他二人弄得有些凝重。

順王始終心係那百匹良駒,早早的就準備出門了,不成想,在門口看到一人,手中的馬鞭緊緊收緊。

那人見到順王也是一怔,收起臉上的焦急,緩緩躬身行禮道:“殿下。”

順王驀然,對著他的背影出神,許久才道:“不必多禮。”

兩人的視線忽然對上,彼此都緊盯著對方,似乎誰也不肯示弱。

順王見他的模樣有所變化,不再如從前那般健壯,竟有些消瘦,可是眼眸之中的熊熊火焰一如從前無絲毫變化,目光頓時一緊。

他是他最好的朋友,從前,最好的朋友,想到他曾經指著自己發誓道,這一生都不會再想見到自己,心口便微微有些疼痛。

被自己最要好的兄弟指著胸膛罵卑鄙、無恥、惡心,他不知道這是什麽感受,可是他從來沒覺得自己做錯什麽,為什麽所有人都要怪自己。

自從六年去了軍營,加上之前的兩年他的可以避而不見,已經過去了八年了,八年。

毫無征兆,順王此刻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不明白他出現在順王府門口的用意,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走開。

那一刻,他覺得自己無措得一如當年那個懵懂不知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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