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無碑

公子謠言

第一章 夜半掘棺

書名:北海無碑 作者:公子謠言 字數:7538

七月初七,隻有一輪新月掛在枝頭,微弱的光芒照在那幾人身上,影子若隱若現的。

其中一個年紀看起來明顯要大於其他人的男子,不時催促道:“快點,來不及了。”

餘下幾名男子連連點頭應下,腳步也跟著加快了不少,說是加快,其實也加快不了多少,夜間的山路難行不說,偏偏他們還背著沉重的工具。

待終於到了一個山頭,還未來得及喘口氣,那年長的男子又催道:“快啊,還傻愣著幹什麽,把這座墳給我開了。”

那幾名男子交換了一番眼神,搓了搓手,便準備動手了,因為這墳不大,因此挖起來比較容易。

鏟鍬飛快地,一鏟接著一鏟,半晌後,黑色的棺木隱約漏了一角出來,年長的男子明顯有些興奮,抬頭望了望天,再次催促道:“快點!”

想比年長男子的興奮和焦急,另外幾人倒有些沒了動力,他們是年長男子重金請來的盜墓賊,見他出手如此闊綽,便以為是哪裏的皇陵,卻沒想到是在這荒郊野嶺。

方才露出一角棺材,看這棺材的用料著實普通,不似有什麽金銀財寶,心裏麵真真有些失意,動作也緩了下來。

片刻後,整隻棺材露了出來,幾人合力啟開棺材,卻發現裏麵躺著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娃娃,看他皮膚仍然光滑有水分,因此推斷他死了頂多七日。

幾人同時望向年長男子,不知他是什麽用意,年長男子湊過來瞧了一眼,說道:“把他弄出來,我要帶他下山。”

那幾人十分吃驚,麵麵相覷,還是盜墓賊中為首的開口道:“這男娃娃死都死了,您老和他有什麽仇?我們雖是盜墓的,可偷人家屍體這種事可做不出來。”

“你管那麽多呢?要多少錢,我都給你們,別廢話了,快給我弄出來,來不及了。”年長男子皺了皺眉,時不時抬頭瞧瞧。

“不不,這……給再多錢也不行,我們……”為首的盜墓賊沒能把這話說完,冰涼的匕首已抵在脖頸處。

年長男子目光淩冽,在那幾人臉上一一劃過,手中的匕首忽然又多使了一分力,沉聲道:“快點,讓你們弄出來就弄出來,自己看著辦。”

那幾人反應倒是頗快,粗粗擦去腦門上的汗,想都未想就跳了下去,眾人合力將男娃娃抬了出來。

年長男子抓著他的衣襟,拖了兩步往男娃娃走去,塞了一藥丸在男娃娃口中,才命他們將墳重新蓋好,又讓眾人背著男娃娃下山。

背著男娃娃的那人一路簡直是汗如雨下,他盜墓這麽多年,從來沒有一次是空手而歸,出來的時候還背著一具屍體的。

更要命的是,他竟然覺得屍體是活的,時不時在他耳邊吹冷氣,出的一身熱汗被風一吹,生生變成了冷汗。

下了山頭,年長的男子又指了指另一座山,他們心裏雖千萬個不願意,但也沒辦法,隻好繼續走著。

山路十八彎,走了兩個時辰才走到年長男子所要去的地方,幾人抬頭看了看懸在頭上的道館二字,不由得暗暗舒了一口氣,還好不是什麽荒郊野嶺。

盜墓無數的他們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樣害怕的一天,實在是眼前的人太過詭異,行徑也是聞所未聞。

將男娃娃放下,幾人急匆匆就要下山,正要出門,隻見門無風自己關上了,這一下簡直駭的心髒要跳出喉嚨了。

一回頭,才發現是年長男子用石子擊在門上,一顆心微微鬆了下來,轉瞬卻又提了起來。

為首的盜墓賊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來,啐了一口道:“老不死的,你以為我們幾人合起來還打不過你一個嗎?”

有道是,氣勢大的人能嚇死人,黎浮就是這樣的人,五十多的人了,身體不但硬朗,還透著一股威嚴的氣魄。

隻是一雙眼睛早已渾濁不清,此刻微微轉了轉道:“進了我道館,就別想出去了。”

為首的盜墓賊握緊手中的匕首,一個躍身便衝向了黎浮,黎浮不閃不避,一隻手按在他頭頂,那人悶~哼了一聲,便緩緩倒了下去。

另外幾人見狀驚慌不已,頓時跪地求饒,磕頭聲“咚咚”作響,黎浮笑道:“你們這頭磕的倒是實誠,放心,死了以後,我會多燒些紙錢給你們。”

那幾人還未反應過來,隻感覺到後腦勺如刺紮一般,鑽進了什麽,隨即兩眼一黑,失去了意識。

黎浮的手在衣袍上擦了擦,才走向石床,見到外孫青灰色的臉,目光不由得一沉,低歎了一聲道:“沉毓,你怎麽就那麽倔呢,我平時教你的那些大道理怎麽可以信呢?人死了可就什麽都沒了。”

視線轉到石床另一側一個沉睡的女娃娃臉上,目光閃了閃又道:“不過你外公我神通廣大,定能讓你起死回生,我黎浮的外孫,隻怕他閻羅殿太小,收不下!”

匕首在火燭上微微烤了片刻,又在女娃娃胸口比劃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沿著心口劃開。

心死了,那麽就從別人身上偷心過來,命沒了,也從別人的命裏偷。

楚沉毓醒過來的時候,已是大白天了,揉了揉眼睛,這才看清身邊還躺著一個女孩。

那女孩臉色白得不似常人,十分病態,楚沉毓顫顫伸手在她鼻尖一探,冰涼的幾乎沒有氣息,駭得他飛快地收回了手指。

死了?

腦子裏閃電般閃過一個問題,自己不是也死了嗎?

楚沉毓猛地搖了搖頭,竭力讓自己清醒過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脖子,這下連刀疤都沒摸~到,一掀被子就要下床,因為動作太大,心口撕扯一般的痛。

扯開外衣一看,竟被包紮的嚴嚴實實,楚沉毓徹底懵了,他明明記得刀滑過的是脖子,而不是心口啊。

楚沉毓抓了抓頭,這才看清周圍的擺設,難怪如此熟悉,這可不是外公的道館嗎?

一路扶著牆出了門,繞了院子一周都未找到外公,楚沉毓索性在院中坐了下來,雖是夏季,但山頂的風還是清涼無比的,更何況他有傷在身,吹了兩下,便打起了哆嗦。

他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麽還活著這件事,更無法理解為什麽風吹到身上還有感覺,想著想著,身體倒也熱了起來,倒是意識漸漸模糊了。

他想到了裴君北,臉上便濕一片,手背在臉上隨意地抹了兩把,眼前越來越模糊,隨即一片黑,整個人直直往後栽去。

烈日驕陽,曬的人皮膚發燙,可六七個孩童仍然捉蛐蛐捉得不亦樂乎,楚沉毓的蛐蛐無人能敵,微微有些得意。

因為這些人都是朝中權臣之子,甚至還有一個皇子,可鬥蛐蛐都敗在了他的手上。

裴君北是最早認識楚沉毓的,雖是二品大將軍之大公子,卻沒有半分驕縱和看不起他的意思,由衷道:“沉毓你的蛐蛐好厲害,不如幫我也捉一隻好的吧。”

兩人說笑著,便跑到了眾人看不到的湖邊,那裏雜草叢生,是捉蛐蛐的好地方。

這邊還在鬥蛐蛐的裴塵東有些不高興了,從前幾人與自己玩得十分開心,自從大哥帶了一個平民之子過來,自己的蛐蛐王也被他鬥敗了,就連眾人都偏向於和楚沉毓玩了。

引了幾回蛐蛐,卻發現提不起半分興致,索性也往湖邊跑去。

楚沉毓聽到腳步聲回頭,隻見他一臉怨恨地望著自己,登時移開了視線,往旁邊走了兩步,專心捉起蛐蛐來,心裏卻十分詫異,自己哪裏又招惹了這個大將軍的二公子了?

裴君北見弟弟跑過來,上前拍了拍他的腦袋,寵溺道:“輸了麽?等著,大哥給你捉個大的!”

說著,便跑到了另一處草叢,快速地卷起袖子仿佛要大幹一場。

視線在湖邊的大哥身上一頓,腦海中登時閃過一個念頭,可同時臉上也浮起了複雜的神色,畢竟……

適時楚沉毓抓住了一隻極大的蛐蛐,向他投來一個眼神,裴塵東的目光一淩,暗暗攥緊了拳頭,為什麽他總是這麽可惡?

想到反正大哥也會水,就算推到湖中,也會遊回來的吧?隻要到時候說是楚沉毓推的,大哥一定會生氣的,不會再和他這樣的人來往的。

想到這裏,裴塵東不再猶豫,飛快地跑過去,使出了所有力氣,雙手在他背上猛地一推。

雖說他不過九歲,但是將門出身的他從小便被父親要求鍛練身體,別說是長他五歲的哥哥,便是一個成年人,他也是推得動的。

“噗通”一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楚沉毓因為離得近,第一個跑到他麵前,斥道:“你怎麽可以把你大哥推到水裏去?”

裴塵東因為心虛,漲紅著一張臉,低聲道:“明明是你推的,我看見了。”

“你胡說什麽?!”楚沉毓一生氣便推了他一下,裴塵東一屁股跌到在地上,看到楚沉毓怒氣騰騰的臉,害怕其他人知道也責罵自己,索性跳進了湖裏。

楚沉毓聽到動靜轉過頭去,這才看到三皇子劉衍正往這邊跑來,見到自己的動作,怔了一怔。

“噗通。”又是一聲落水聲,裴塵東已經跌進了湖中。

楚沉毓懵了。

湖中傳來裴塵東的求救聲,到了後麵便含糊不清了,一個白影從眼前閃過,劉衍一個躍身已衝進了湖中。

司徒登和方淩還有陳止明隨後也跑了過來,方淩和司徒登都會水,於是一齊跳了下去。

裴塵東不會水,在水裏亂撲騰了好一陣,幾人因此費了好大的勁才將二人拖上水。

他被司徒登壓了幾回胸口,吐了幾口水出來,眼皮翻了翻,算是醒過來了。倒是會鳧水的裴君北無論被眾人怎麽折騰,也無醒轉的意思,身上也越來越冷,一張臉青灰的嚇人。

裴塵東心早就跳得和雷聲一般,慌張地爬到裴君北身邊,探過他的鼻息,有些不知所措地看著眾人,一雙眼早已通紅。

“到底怎麽了?”眾人問道。

裴塵東的視線在幾人身上掃過,最後落在楚沉毓臉上,嘴唇抖了幾下,終於“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眾人隻聽到他含糊不清地說道:“是……是楚沉毓……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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