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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清妍轉過頭來,微笑著對蕭齊點個頭算是打招呼,不是刻意的熱絡也不冷淡。
眼眸清瑩秀澈,如一汪清泉盈盈流動,卻已無剛才的那種情絲在間中遊弋。
蕭齊胸中漾起淡淡苦澀,也微笑著輕點了下頭,回身伸手攜住一身盛裝的方嫣冷下車。
方嫣冷穿著紋樣繁複的湘色織錦抹胸長裙,寬大的裙腳將腳尖籠罩,靛藍色的外裳衣擺委地,衣擺袖口處遍繡白色的精致紋樣,雙臂搭著橘黃色披帛。黑發挽成拋家髻,戴一副樣式繁細的紫金嵌藍寶頭麵,華光閃爍,奪目耀眼。
美眸朱唇,邁著蓮步,舉止間盡顯端莊高貴之氣,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兩人並肩而立,一時間,好似所有的陽光都匯聚在了他們身上。
周圍的人無不讚歎,好相配的一對璧人。
當玉堆雪砌般的蕭睿,在奶娘丫鬟們的看護下走過來在二人中間站定,人們再次發出一聲讚歎。
好溫馨美滿的一家人!
方嫣冷聽見眾多的讚美之聲,嘴唇含笑,身子挺得直直,目不斜視,狹長鳳眸中透出高傲的神采。
蕭齊微不可察地望了柳清妍那邊一眼。
柳清妍心中也對這一家三口極為歎服,坦然地多望了幾眼,重新將目光停駐在身邊的少年身上。
蕭齊的眸色再次暗了暗,和淩墨風並排向作坊大門口行去。
方嫣冷牽著蕭睿緊跟上,丫鬟婆子簇擁在其身後。
直到一家三口的身影消失於視線內,人們才再次將注意力轉移到場中的表演上。
吉時尚未到,蕭齊和淩大人去了男客那邊,方嫣冷自然來到了女眷這裏。
今兒來的女眷不少,無不是富家小姐和夫人,環佩叮當,滿耳嬌音。
兩座作坊之間相隔不遠,男客歇腳處是四周無遮無攔的大棚。
女眷這邊也僅用一層布幔遮擋,鶯聲燕語傳出,引得諸多男賓偷偷往這邊瞧,心裏猜測耳中那副嗓音的主人容貌是美是醜。
因隻是做短暫歇腳之用,場內座次並未設賓主之分,女眷們都是找關係相近的聚在一起隨意閑聊。
眾多的小姐夫人從未像這樣齊聚過,大家正聊得不亦樂乎,忽聽見入口處有人喊“蕭大奶奶到!”
眾多女眷忙停下談話扭頭望去,隻見一位裝扮華貴至極的美貌女子走了進來,身後跟著一群丫鬟婆子。
今日來的女眷都是細心裝扮過一番,大有爭奇鬥豔之勢,但誰也沒有像方嫣冷這般隆重。
方嫣冷進來後目光四處一掃,見座次雜亂無章,臉色頓時往下沉。
她身邊的一個婆子慣會察言觀色,對主子性情掌握的一清二楚,見到方嫣冷的神情,心中便有了數。
那婆子往前一站,高聲大叫道:“誰是管事的,一點都不懂規矩,難道讓我們大奶奶跟這些人平起平坐嗎?”
眾多女眷聞言麵麵相覷,因誰也不認識方嫣冷,事前更未聽說有什麽蕭大奶奶要來。
這些夫人太太們都是見慣大場麵的,有人笑著問那婆子問道:“不知你家的奶奶是哪個蕭家的。”
那婆子氣焰甚是囂張,眉毛高高挑起,道:“當然是府城蕭家的,今兒的主家大奶奶。”
問話的那位太太家裏跟蕭家有些生意來往,聞言趕忙起身上前去跟方嫣冷報家門,見禮。
其他一眾跟蕭家有利益關係的也跟著去了。
方嫣冷眼尾上挑,神色似笑非笑,對諸多夫人小姐的問好愛答不理,一臉傲慢之色。
眾太太小姐熱臉貼冷屁股,神情極為尷尬,訕訕地退了回去。
那婆子見還是無人出來處理,目光淩厲的在場內掃視一圈,又大聲道:“伺候的都是些死人嗎?還不趕快去叫管事的過來。”
在場伺候的都是作坊裏的女工,沒見過大場麵,今兒本就是戰戰兢兢,這會更是手足無措。
想到今日是酒兒來安排的,其中一個女工慌忙跑去找酒兒。
祝家、石家、柳家的女眷一起坐在最靠裏的角落。
謝氏見此情形十分不安,今兒自家也算是主人,但她畢竟是農婦出身,來城裏後雖已增長了一些見識,可還是未有能力去處理此等場麵,隻得求助似的望著祝太太。
至於石老太,她的輩分高,對於方嫣冷的做派冷眉以對,顯然心裏是非常的不舒坦。
祝太太生於富商之家,打小就開始學習如何去交際應酬,這類的事情見得多了去。
祝家雖比不上蕭家,論臉麵在愚溪縣城內隻遜於言家,況祝家跟蕭家從無交集。
因此,祝太太也無須去討好蕭家的人,可今兒是親家的事,她不能坐視不理。
祝太太示意謝氏放心,站起身笑著對方嫣冷道:“蕭家的大奶奶莫要惱,愚溪縣是小地方,比不得府城,下人們腦子沒有你身邊的人靈活,難免有做不周全的地方,你多擔待些個吧。”
她的輩分比方嫣冷高出一輩,此番話給足方嫣冷的臉麵,卻並無獻媚討好之意,進退得當,滴水不漏。
方嫣冷凝目朝祝太太望過來,見是一位輩分比自己高的貴婦,心裏覺得受用了些,可她的目光觸及到旁邊的祝紅嫘時,神色大變。
祝紅嫘的容貌不遜色於方嫣冷,年紀又輕許多,這是方嫣冷最大的忌諱。
方嫣冷像隻大敵當前的刺蝟,渾身的刺都豎了起來,目光越來越冷。
她才二十三歲,正當盛年,可比起才齊笄的祝紅嫘來,身上缺少了那種清新嬌美的氣息,膚色再如何保養,終究要差上一些,何況她還生產過。
上述因數加起來,足以讓性格暴躁多疑、不自信的方嫣冷瀕臨爆發。
祝紅嫘被方嫣冷的無端敵意弄得莫名其妙,但她也是大家閨秀,豈是輕易屈服的。
她秀眉緊蹙,不理解地回望過去。
方嫣冷卻將祝紅嫘表達的意思曲解成挑釁,冷眸微眯,目光寒得滲人,確信祝紅嫘就是蕭齊心儀的女人。
小蕭睿感受到娘親的異樣,瑟縮著往後麵的奶娘身邊退。
酒兒在作坊內的大灶房裏指揮工人燒水泡茶、上茶點,聽見女眷這邊出狀況,趕忙跑了過來。
她見方嫣冷的裝扮比在場任何一位女眷都隆重,明白這位就是女工所說的蕭大奶奶,忙上前去行了個禮,請罪。
“蕭大奶奶請恕罪,因事前不知蕭大奶奶要駕臨,所以安排的有失妥當,婢子這就讓人來重新準備。”
方嫣冷目光依然緊盯祝紅嫘,全身的血液沸騰,瞧也未瞧酒兒一眼,“掌嘴”二字脫口而出。
她身邊的婆子得了命令,絲毫不敢猶豫,上前朝酒兒的臉上一巴掌揮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全場頓時雅雀無聲。
酒兒撫著自己的臉,也懵在當場。
但火辣辣的痛感,使她很快醒過神來。
她緩緩放下手掌,目光傲然地直視方嫣冷,道:“俗話說打狗看主人,婢子是我家小姐的人,若有做得不當之處,也該是我家小姐來處治。蕭大奶奶如此做,是否過分了。”
方嫣冷的霸道、冷酷的脾性,在此刻完全暴露出來,她猛然收回在祝紅嫘身上的目光,輕蔑地望著酒兒,冷聲道:“一個下賤的婢女竟敢如此無禮,再給我掌嘴。”
“是。”
剛才的婆子朝著酒兒臉上,又是兩巴掌呼過去。
這兩巴掌那婆子用的勁道十足,酒兒的臉瞬間腫的老高,嘴角溢血。
謝氏在一旁急得不知所措,酒兒雖是買來的丫鬟,但家裏人從未將她當成丫鬟對待。
想了想,平時還是閨女有主意,忙叫跟在身邊的巧珍去喊柳清妍。
巧珍領命,飛奔著出去了。
在場的太太小姐們從震驚中回神,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她們中有些也懲罰過自家的下人,可像方嫣冷這樣公然打別人家的下人,還是從未所見。
“啪、啪,啪。”
場內突然響起幾下擊掌之聲。
所有人的目光,都往掌聲來源處投去。
原來是一直在忍耐的石老太。
“蕭大奶奶好威風,老身我已是黃土到脖子的人,今兒算大開眼界了。”石老太一麵說,一麵從座位上緩緩站起來。
她一改以往慈眉善目,麵色冷若寒冰,深不可測的雙瞳裏一片肅殺之意。
方嫣冷從未被這樣的目光注視過,心頭一震,麵上露出些膽怯的意味來,“你是何人,膽敢如此對諷刺於我。”
她的聲音有些發顫。
“老身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閨名江落梅,行走江湖時名號為火鳳凰。”石老太慢條斯理的說完,接著又顧自補充道:“我退隱江湖多年,你大概不知,還是回去問問你爹娘的好。”
方嫣冷聽了,心中有所顧忌,可她對江湖之事一無所知,自己的家世也有所依仗,故而不肯退讓,仍自強硬地道:“老夫人身為長輩,訓斥幾句,嫣冷領受了也無妨。但晚輩命人懲治刁婢,還望老夫人莫要自持身份,橫加幹涉。”
“你……牙尖嘴利,不知天高地厚。”石老太氣得渾身發抖。
柳清妍在外頭瞧舞龍舞獅瞧的正高興,聽巧珍說酒兒被人打了,撇下身邊的帥哥,撒丫子就跑。
石恒宇很不悅,濃眉一蹙,甩開大長腿跟了上去。
丫的,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在我的地盤上打我的人!
柳清妍怒氣衝衝,像一陣小旋風,刮進被布幔圍起來的大木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