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庭杜鵑紅

娉婷嫋娜

第四章 謝氏發威

書名:滿庭杜鵑紅 作者:娉婷嫋娜 字數:7076

人群裏也有那心善的婦人,用手肘捅了捅旁邊關係要好的婦人道:“你說,我們要不要去拉架?”

“行,都死了一個了可別再鬧出人命,秀才一家都是挺好的人。”

“別啊,再看一會嘛,難得看到秀才家的熱鬧。”一個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賴皮懶漢道。

“呸。”

提議拉架的婦人啐了賴皮一口,和另外兩個婦人進門拉架去了。

待七手八腳把地上的兩妯娌拉開,隻見頭發散了,衣服也破了,臉上各有幾道血痕,全身是泥如同兩個瘋婦。

兩人如鬥紅了眼的公雞,被拉開仍然怒視著對方,瞪著瞪著掙紮又要去打,拉架的婦人們好不容易才製住。

“讓一讓,讓一讓,大夫來了。”去請大夫的人回來了,身後跟著白水村的村醫。

謝氏看見大夫來了,暫時放棄了跟郭氏鬥,撲過來拉住大夫道:“柳大夫,你老費費神,千萬要救救我的妍兒啊!”

村醫是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下頜上幾縷稀疏的山羊須,也是姓柳,身後背了個小藥箱。

柳大夫皺了眉頭道:“不是前幾天才救回來的嘛,怎地又出事了,這孩子身體本就弱,如此折騰下去,大羅神仙也難救。”

謝氏聽了眼圈又是一紅,惡狠狠地剜了郭氏一眼道:“還不是這個狠毒賤婦做的好事。”

“大夫,你快瞧瞧我的孫女。”柳老太也紅著眼圈,伸手擦拭了一下眼淚道。

柳大夫蹲下身替柳清妍把了脈,又翻開眼皮看了看說:“不要緊,隻是暈過去了。快弄進屋裏去,我紮一針就能醒。”

“噯。”蔣氏和謝氏趕緊把柳清妍抬進了屋裏。

郭氏像鬥敗的公雞一樣泄了氣,被婦人們拉著回了房。

院子裏的戰爭偃旗息鼓,讓門口遲來的吃瓜群眾大呼不過癮。

這就好比演一台武行戲,大夥興衝衝而來,結果隻瞧見戲子翻幾個跟鬥就落了幕,怎生不叫人失望!

有人意興闌珊,揺著頭離開了,也有人留在原地,期待一向以家規嚴明治家的柳老爺子回來,看他如何處理此事。

柳清妍房內,柳老太和謝氏擁在床前,心急如焚地望著床上緊閉雙目的人兒,老大夫打開藥箱準備施針。

眼看要挨針,柳清妍躺著一動也不敢動,心裏咒罵大夫:你個死庸醫,連姐是裝的都看不出!竟然還要紮我,詛咒你吃方便麵沒調料包……這裏沒有方便麵!

演戲演全套,不能半路泄了底。

柳清妍感覺銀針已經到了鼻尖,眉毛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還好,不是很痛!

人中挨了一針的柳清妍,悠悠醒轉了,睜開眼壓著嗓子裝作虛弱至極地叫了一身“娘”。

謝氏聽見閨女的聲音猶如貓崽子在叫,心疼地撲上來又是好一頓哭泣。

柳老太見清妍醒轉,鬆口氣和大夫出了房門。

柳清妍看著眼前這個頭發散亂,雙眼紅腫,臉上滿是抓痕渾身泥汙的婦人,感動之餘又心有不忍,決定以後就把謝氏當親娘來待了,前世種種牽絆就裝進記憶的匣子,埋在心底的最深處吧!

最後一道心理防線崩潰,柳清妍伸手輕輕撫摸著謝氏臉上的傷痕,展露出一個笑顏道:“娘,我沒事,不用擔心,以後會好的。”

“好,我的妍兒會好起來的。”謝氏抹了眼淚,破涕為笑。

再說清芷一路小跑去叫祖父,泥濘路滑還摔了一跤,秧苗田離家不過一裏地,等跑到田邊已是氣踹籲籲。

“祖父,我娘……我娘跟大伯娘打起來了。”清芷喘著粗氣,對正在田裏彎腰幹活的柳老爺子喊。

距離有點遠,專心幹活的老爺子並未聽清楚,停下手中的活直起腰來問:“芷丫頭,你說甚,誰打起來了?”

清芷見狀把雙手放在嘴邊,使出吃奶的勁放開嗓子大吼:“我娘跟大伯母打起來了,清妍姐快不行了,祖母叫你快回去。”喊完這一嗓子,小臉憋得通紅一屁股蹲了下去,不停踹氣。

這回田裏的兩人全聽清了,紛紛扔下手中的工具爬上田埂,顧不得洗腳穿鞋帶著滿腿的泥光腳往家裏跑。

老爺子一路上納悶,這老大媳婦跟老三媳婦怎麽會打起來?

老三媳婦是什麽德性他是了然於胸的,這老大媳婦賢良淑德,平日斯斯文文,從未與人紅過臉,怎麽會跟人打架?大孫女早上出來的時候還好好地,怎麽就這會子工夫又不行了?

不由地加快了腳步。

這柳博裕心裏也惱火的緊。

這個婆娘真是個不安分的主,放著好好地日子不過,整天作,自己家的日子雖說談不上富貴,但也不愁吃穿,別人羨慕還來不及,就這個蠢貨不知足。

一路上心裏將郭氏罵了無數遍。

柳老爺子走到家門口見圍著一些人,心中十分不悅,黑了臉抬腳進門對後頭的柳博裕說:“老三,把門關上。”

柳博裕看著圍觀的村人皺了皺眉頭,站在外頭等柳清芷進去後,轉身合攏大門插上門閂。

村人見看不到熱鬧,這才一哄而散,回去加油添醋一番,傳播今日的所見所聞去了。

老爺子掛心孫女的安危,先去屋裏看了柳清妍,謝氏見老爺子回來淚珠又忍不住滾滾而下,要公公為閨女主持公道。

見到謝氏披頭散發的狼狽相,老爺子臉上頓時烏雲密布,能把一向賢德的大兒媳婦逼到這個份上,足見小兒媳婦有多可惡。

“妍丫頭好好躺著,其他人都來堂屋。”老爺子甩下這句,背著手威嚴十足地走了出去。

柳博裕看老爺子的臉色,頓覺不妙,自己的那個蠢婆娘今天怕是大劫難逃,趕忙跟了上去。

謝氏攏了攏散亂的頭發,看著閨女蒼白的小臉,語氣堅決地說:“妍兒你躺著,娘先出去,今天定饒不了那潑婦!”起身理了下衣裙帶上門去了。

換過衣裳的柳清妍很想看老爺子如何處置郭氏,但是戲還沒演完,隻得躺在床上心中默默禱告,期望柳老爺子不要輕饒了那潑婦。

老爺子走到堂屋正中的主位坐下,窩著火冷聲對小兒子說:“還不去把那惡婦給叫來!”

架勢像是官老爺要升堂審案。

柳博裕隻得應聲去了。

郭氏悶頭在房內坐著,拉架的婦人也還在,但是幾人臉上神色莫名,相互之間打著眼色交流。

這郭氏仗著自己生得有幾分顏色,又嫁了個好人家,心裏看不起同村的婦人,總覺自己高人一等,平時走家串戶嚼舌根時,在這家說那家媳婦的不好,在那家又說這家媳婦的壞處,結果傳來傳去,郭氏便在村中極不得人心,可她並不知曉自己的行徑已被人唾棄。

聽見男人說老爺子叫她去堂屋,心中害怕的要死但又不敢不去,戰戰兢兢地跟在柳博裕身後走了。

幾個婦人努努嘴,心照不宣的也跟了過去。

郭氏硬著頭皮進了堂屋,被正襟危坐的老爺子一眼寒光掃過,不自覺地縮著脖子往男人身後躲。

柳老爺子瞧郭氏這副樣子,心裏更添厭惡,又瞧見堂屋門外探頭探腦的婦人,知道今天如果不嚴加處置此事,以後老柳家難有顏麵在村裏立足。

壓製住怒氣,老爺子對蔣氏道:“老婆子,你整日在家,先來說一說今天這事到底因何而起。”

柳老太便說出了起因。

清芷年紀還小,嘴饞是正常的事,一早跟村裏的小夥伴們跑去摘野果時把衣裳勾破了,被剛起身從屋裏出來的郭氏見到,破口大罵,還把野果搶了去吃。

清芷忍不住頂了句嘴,便出現了前頭的那一幕。

聽聞郭氏半晌午了才起床,還跟自家閨女搶吃的,門口的幾個婦人吃吃笑出了聲,瞧郭氏的眼神俱是鄙夷,誰家的媳婦子敢這樣做,出了門還不得被村裏人的唾沫淹死。

柳博裕汗顏不已,後悔當初娶媳婦隻看中了麵皮而忽略了本性。

老爺子麵上更是青紅交替,氣得說不出話來,這郭氏算是把老柳家的顏麵丟得一幹二淨了,想自家祖上出過舉人,現如今兒子也是秀才,在村裏論身份臉麵是頭號人家,那財主家不過是錢多些而已,哪比得了讀書人的清貴。

強行壓下滿腔怒火,老爺子瞅著麵前的兒孫,語調平靜地道:“你們可還記得咱老柳家的家規?”

暴風雨前的寧靜,讓郭氏感到背後涼颼颼,冷不防地打了個寒顫。

謝氏跪倒在堂屋中間,挺直身子平視老爺子說:“爹,咱家家規上尊老下愛幼,同心同德和睦相處,兒媳一日都不敢忘,自弟妹進門以來,我事事忍讓著她,不與她計較,自問擔得起柳家長媳的身份。但她今天實在是過份,妍兒昏迷後不但毫無憐惜愧疚,還咒妍兒倒不如死了幹淨,省得浪費了家裏的銀錢,兒媳……兒媳實在是氣不過才以長嫂的身份教訓於她,沒想卻損了咱家的顏麵,還請爹娘責罰。”說完俯身下去磕了個響頭,

老爺子點點頭,語氣緩和地道:“老大媳婦,你的為人我和你娘心裏都清楚,你是個好的,今天這事不怪你,你且起來站立一旁。”

謝氏起身站著,仍用眼刀子狠狠剜對麵的郭氏。平時忍氣吞聲是她識大體,並非軟弱可欺,關鍵時刻護起犢子來絕不含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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