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憂醒得很早,不過再早,也比不得景玄。零點看書
她也曾問過,景玄秦軍已近招搖,因此近日事務頗多,不過到底離九嶷遠了些,這裏還沒有半分動蕩的氛圍。
越女轉過簾子,低垂著眸子,不敢看向解憂。
跟在她身後的侍婢托著雕花的漆盤,裏麵整整齊齊地疊著那件玄色的禮衣,上麵三支玉笄。
“為何著禮衣?”解憂含笑抬眸,目光在越女身上轉過一轉。
是因為知道,一會兒燕姞會派人來請她去雪堂赴宴罷?
越女麵色微白,局促地掐著袖口的緞邊,軟著聲道:“今日相夫子自龐城歸來,夫人、夫人與相夫子素相識,當著禮衣迎之。”
“有理。”解憂一笑揭過,不去過分刺激越女。
越女暗暗鬆口氣,燕姞教她的理由果然哄住了解憂。
解憂坐在妝鏡前打盹,任由兩名婢子為她穿衣綰發,籠在袖內手輕輕捏著弩箭鋒利的箭鏃。
…………
解憂穿過正堂時,不由一怔。
又是那一幹謀士聚在裏麵議事,不過在這一眾景玄所謂的“烏合之眾”中,卻多了兩人。
一人青衣端莊,一人形容粗獷,卻是相夫陵和司馬尚。
解憂霎了霎眼,司馬尚依然沒有打算離開麽?
神思略略恍惚,記起她離開龐城前的那一夜,司馬尚曾與她過。趙之兒郎人人皆有一腔熱血,欲為家國一戰,非一言可逆。
人人皆有熱血……非一言可逆啊。
解憂淡然一笑。旁人選擇的道路,她也無權置喙。
既然已經勸過,已經陳明利害,而司馬尚和他曾經的部下們仍要走這一條路,她又能怎麽樣呢?
他們是求仁得仁,雖死無悔,而她亦是仁至義盡。問心無愧。
於誰來,都是很好的,這樣也罷了。
解憂緩步上前。垂首作禮:“相夫子、司馬將軍。”
※∟※∟※∟※∟,m.◆.co♂m“醫憂。”相夫陵起身還禮,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到底還是被捉回來了,看來景玄是不會放她的。
司馬尚不知道內裏還有這麽多彎彎繞繞。見了解憂。隻咧嘴一笑,抱拳為禮:“聞醫女偶感疾,幸已無恙。”
當初景玄聽聞解憂病倒,將龐城的事務盡數交付給景駒,自己急匆匆地縱馬回九嶷,這麽大的動靜,自然人人都曉得解憂病了。
“……已是無恙。”解憂笑一笑,將尷尬掩過去。很不客氣地擠在景玄身邊坐下。
一幹謀士麵麵相覷,卻無人敢出口指責。
若論才謀。他們自然比不上相夫陵,既然相夫陵對解憂都這麽尊重,景玄看起來也不在意解憂在一旁聽著,他們還能什麽?
“秦軍已近招搖,聞有楚貴族隱匿山中,欲圍而焚之。”相夫陵低頭看看記得密密麻麻的圖冊,蹙了蹙眉頭,準確無誤地找到了招搖山的方位,在旁邊虛虛地劃出一個圈兒,目光環了一轉,“諸位以為如何退之?”
“秦軍已圍山?”解憂斜倚在景玄身旁,坐沒坐相,手又很不老實地去玩他的玉穗。
景玄握住了她的手,教她不能再動,低聲告誡,“勿鬧。”
雖然她年紀尚幼,頑皮一些也無傷大雅,但若是太胡鬧了,被這些上了年紀的謀士看見,記在了心上,終究不好。
解憂扁了扁嘴,眸子一斜,乜向寬寬鬆鬆地箕踞在一旁的司馬尚,“不若請司馬將軍帶兵佯攻秦兵,使招搖之人可出之。”
“出之,則……?”一名謀士擰著花白稀疏的眉毛,不怎麽友好地看著解憂。
方才相夫陵還讚過解憂有謀士之才,他怎麽就沒看出來,這女孩子有哪怕一才幹。
“出之,自是往九嶷躲避秦軍。”解憂揉了揉眼睛,一副沒睡醒的模樣,得理所當然。
那問話的謀士氣得吹胡子瞪眼,合著這姑娘的好計謀,就是逃?!
“夫人,敵軍當前,怎可臨陣而逃?此實非君子所為!”
“我又非君子。”解憂往景玄身邊蹭了蹭,一雙大眼頗為委屈地瞅著那人,理直氣壯地辯駁道,“卿亦知曉,我乃夫人。”
景玄撐不住淡淡一笑,往她腰間摟了摟,這才打發她去雪堂,“燕姞歸來,於雪堂設宴洗塵,憂憂去罷,此處議事,非婦人之所。”
解憂乖乖頭,從容起身,向眾人告辭,喚了越女和檗一道離開。
直到她走了,方才被她嗆得不輕的謀士依然虎著一張臉。
除了景玄心情不錯,隻相夫陵還噙著笑意。
解憂這丫頭……也真是的。
從前是伶牙俐齒,得理絕不饒人,現在更好了,就算她自己沒道理,也要撒嬌裝傻地駁了人家的話,真是被景玄慣壞了。
不過,她的那個法子……其實也不算沒道理。
“相夫子精通兵略,可有他法?”有人忍不住發問,九嶷雖然還安寧,但招搖已是水深火熱,兩國之間還知道輔車相依,唇亡齒寒的道理,他們同為楚國的貴族,自然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休戚與共的。
“憂憂之法可行。”景玄忽然道。
相夫陵欣慰一笑,總算還有個明白人,他當初倒是沒有看錯。
解憂得開玩笑一般,一上來又傍在景玄身邊撒嬌,這才讓人以為她是來攪局的,從她開口的那一刻起,就沒把她的提yì放在心上想想。
“兵法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倍則戰之,敵則能分之,少則能逃之,不若則能避之。故敵之堅,大敵之擒也。”景玄的目光始終落在那圖冊上,“不若避而求退,全其鋒芒……”
景玄到這裏,略略一怔。
這話解憂似乎與他起過,她,如今秦氣焰方盛,強捋胡須,太過冒險,不若再等上十多年,再作打算。
“陵亦有此意。”相夫陵讚同,轉頭看向司馬尚,“還勞將軍奔波一趟。”
司馬尚恭謹地應了,一幹謀士再次麵麵相覷,老臉忍不住紅上一紅,忙起身告辭。
人霎時走了個幹淨。
相夫陵搖頭,忽然歎息,“燕姞欲對解憂不利,為何還教她去?”
“憂憂狡黠,能有何事?”景玄的目光不離那圖冊,上麵密密麻麻的標記,足以明解憂的才智——就算是單純的記憶下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辦到的。
“我還以為,她的安危賭不起。”相夫陵抿唇,看來景玄依然沒將解憂看得最重。
反倒是他打認為的那個無情之人,曾想也不想拒絕了帶解憂回狐台對付相裏荼的提yì——僅僅隻是因為,不想用解憂的安危去賭這一把。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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