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心方

印溪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女奴

書名:醫心方 作者:印溪 字數:4923

解憂在檗的陪同下,乖乖地回到了九嶷。

懷沙院仍是老樣子,高大的山玉蘭投下一帶暗綠色的陰影,將整座院子籠罩在清淡的花香中。

解憂端坐在廊下,半闔著眸子撫琴。

琴聲入楚商調,悲愴渺遠,似在哀悼。

少姬坐在一旁,正一心一意地裁衣紮花;越女則進進出出,不時端來茶水。

檗抱劍橫倚在一旁的高樹上,闔著眼,仔細地聽著琴聲之下,四周各處的輕微聲響。

這樣悠閑平和的日子已經過了半月時間。

解憂沒有再起逃離的心思,每日過得很安穩,醫喜那裏為她送來的藥,她辨過無礙後一律喝了,這半個月來,麵色倒是好了不少。

檗抬了抬眼皮,這樣的日子太好,過久了,幾乎讓人忘了龐城那裏仍處於危機四伏之境,若沒有那些事……

解憂輕輕闔上眼,密密叢叢的長睫覆下來,篩出幾縷陽光,輕輕地顫。

她心裏也正想著,若是沒有那些事……若景玄沒有下令射殺黃遙,若是他沒有處罰奎伯,或許她麵對景玄時,也不會心中五味雜,彷徨無依。

現在躲開了他,倒是正合她的心意。

越女捧來了筆墨書簡,在書案的另一頭跪坐下來,細細鋪好。

解憂眯起眸子一笑,景玄為了穩住她,將藥經交給了她,任她抄錄。

這樣也好,待她抄完這部藥經之時。再想法子離開這裏,也算不得太遲。

每日晨起撫琴後,她都會抄上一會兒。直到醫喜那裏送藥過來。

今日也是如此。

解憂輕輕抖開一個尾音,手一拂,理一理一側的琴穗,起身活動一下坐僵了的雙腿和腰背,才挪到了另一頭,專心抄錄起藥經。

越女細聲細氣地上幾句話,匆匆告退。少姬仍倚在書案旁裁剪衣衫,廊下侍立著一溜婢女,個個垂著頭。一聲不吭。

安靜的院中,隻有刻刀劃過竹片的“窸窣△≤△≤△≤△≤,m.↑.c↙om”聲不時響起。

墨用於書寫,寫錯了字時,便用刻刀刮去。這一習慣。一直延續至漢,直到紙被大量推廣開來,以刻刀修正錯字的做法才隨著竹簡木牘的記事法一道消失了。

抄了半日,解憂擱筆,抬手揉了揉眉心。

抬起眸子,恰好見檗從樹上躍下,一雙劍眉緊緊蹙著,窄眼裏透出幾分不耐煩。

解憂偏了偏頭。支起一側麵頰,饒有興致地盯著他的側臉看。

她知道。檗聽力異於常人,他突然躍下來,多半是聽到了什麽動靜。

但也不見他緊張,而是這麽一副不耐煩且嫌棄的表情,實在有趣。

檗感受到身側灼灼的目光,心裏雖不自在,但也奈何不了解憂什麽,隻聳了聳眉,巋然不動,一本正經地稟告:“夫人,有婢子至矣。”

來的少也有七八人,步子拖遝而沉重,隱隱還能聽到女子的哭聲,想來是哪裏的婢子犯了什麽事情,被扭送來交給解憂處理。

解憂雖然平日於這些事情懶了些,但終究了個夫人的名頭,燕姞又不在九嶷,涉江院那裏的婢子,如今名義上全歸解憂管著。

“婢子……?”解憂聞言意興闌珊,將筆墨推開一些,竹簡一卷,堆到案下,一氣嗬成地做完這些,立刻懶洋洋地趴下了。

檗隻覺自己眉心跳了跳,看看伏在案上的懶貓一般的少女,簡直不敢相信,方才利索地將書案整理好的少女,亦是解憂。

少姬習慣了安靜,對於麵前發生的一qiē都不甚在意,手下不停,一會兒時間已刺出一隻豔麗的朱鳥,尾羽飛揚,展翅欲飛。

半刻之後,果然有七八人湧入了懷沙院。

走在前麵的是梅姬和鄢妘,她們身後四個婢子,押著一個蓬頭散發的女子,一路哭哭啼啼,拖拖遝遝地進了院落。

解憂瞥了一眼,看到梅姬和鄢妘,便不由自主想起那日不愉快的經曆,扁了扁嘴,扭過頭。

“……”梅姬和鄢妘無言對望,這位年輕的夫人仍是老樣子啊……行事全沒一禮節可言。

“何事?”檗攔住了兩人。

梅姬看似溫柔和順,骨子裏卻不屈不撓,從容地向檗一禮,不卑不亢地答道:“師檗,此女私離雪堂,燕姞不在,應由夫人發落。”

檗了頭,向旁才讓開一步,身後傳來解憂懶洋洋的聲音,“發落……?”

“正是。”梅姬垂首答。

“夫人……夫人……”那披頭散發的女子忽然掙脫了身旁四個少女的拉扯,踉蹌地衝上前,跪倒在階下,額頭磕上了石階,鮮血直流。

鄢妘厲聲嗬斥那四個少女,“快拉下去!”

解憂凝眉,她是不怕血的,也不知其他貴女是不是如此?但好歹她的身份擺在這裏,這麽七八個人,當著自己的麵鬧得雞飛狗跳,嘈雜不休,是不是真的有些失禮了?

梅姬見解憂麵色微變,忙上前躬了躬身,解釋道:“夫人,此女……”

“放手。”解憂淡淡打算她,聲音雖然很輕,卻帶著不容辯駁的力度。

一旁的婢子們一驚,怔怔放開手,鄢妘則暗暗一凜,想不到這少女看起來沒半分正經,一開口卻能有這樣的氣勢,幸好當初聽從梅姬的話,沒有過分為難她。

那披頭散發的女子見解憂向著她,伏在階上泣不成聲,蜷縮起來的身子哆哆嗦嗦,“夫人……”

“抬頭。”解憂從袖中取出一方素帕,擲在階下。

那女子一把抓過帕子,胡亂地抹去額上的血跡,這些動作做起來十分利索,似乎久居下等地位,才養成了這樣習慣畏縮,習慣低賤的性子。

解憂眸子微閃,那女子抬起了頭。

一張青白的鵝蛋臉呈現在她麵前,那女子額角上破了皮,淡紅的血珠還在慢慢滲出,額角的頭發缺了一塊,似乎是因被強行拽下後損了頭皮,所以沒再生長;那女子臉上更是令人不忍一觀。

她鼻梁塌著,右眼渾濁,多半是盲了久矣,瘦得高聳的兩塊顴骨,將麵上黥著的兩個墨字襯得極為顯眼。

解憂合了合眼,沒再往下打量。

這女子,怕是一個犯過律令的女奴罷?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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