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院的單身宿舍，午後的陽光從窗外照進來，照著臨窗的電腦桌，照著抱著雙臂背靠在電腦桌上的張九齡，照著依牆放著的那張大床。
床上躺著一個麵容瘦削的男子。
男子神色倦怠地閉著眼睛，一雙白皙修長的大手無力地放在蓋到腋下的被子外麵。
張九齡蹙眉望著男子，埋怨道：“多輸幾天液體有什麽不好？你回來還不是躺著？”
床上的男子睜開被下垂的劉海半掩著的眼睛，蒼白的臉上浮起一絲虛弱的微笑：“我沒事兒。”
“還沒事兒？！”張九齡聲音高了點兒，“你看看你現在這個樣子―――頭發亂糟糟的、一張臉白得像僵屍，還沒事兒？”
“僵屍？”床上的男子竟然孩子氣地笑了。
張九齡無奈地歎了口氣：“楚老師！給如意打個電話吧……‘
“不行！”床上的男子馬上變了臉，“說了不行就不行！”
“楚老師―――‘
“是兄弟就不要插手這事！”
“我真搞不懂！”張九齡拖過旁邊的椅子騎跨在上麵，“你喜歡如意，如意也喜歡你，為什麽就不行？”
楚雲川苦笑：“如果想來，如意自然會來。”
“如意又不知道你醉酒！”
“為什麽要讓她知道我醉酒？”
“楚老師――‘
“我不想給如意任何壓力！”
“王昊天天都在她身邊，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王昊……‘楚雲川很肯定地說。“王昊不會傷害她！”
“我不是說傷害她，”張九齡著急地說，“我怕王昊給如意施壓，讓如意下不了決心！”
楚雲川長長地籲了口氣，無奈地說：“如意如果不來，自然有不來的理由。”
“這對你不公平！”
“世上沒有絕對公平的事情！”
“如果你不去爭取，失掉如意你會懊悔一生！”
“如果我勉強如意跟我在一起，看著如意不快樂，我會痛苦一生。”
張九齡同情地看著楚雲川：“楚老師―――‘
“不要說了。”楚雲川疲憊地閉上眼睛，“我累了。”
婦產科住院部。
玉如意將綠色的一次性手術衣脫下來扔進垃圾桶。脫下洗手衣。穿上白大褂，和許主任一起離開手術室，向醫生辦公室走去。
“你好像天生是吃這碗飯的料。”許主任讚許地望著玉如意，“膽大、心細、手上功夫又紮實。不錯不錯！”
“我隻是一個小渣渣。”玉如意謙虛地笑著。“需要跟你們學的東西還很多。”
“經驗可以慢慢積累。悟性應該是天生的！”
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那是你們教得好！”
“教？”許主任笑了，“江醫生和高醫生兩個人的手術技能加起來都不如你，我也沒有怎麽教你啊。馮老師隻帶著你做了兩三台手術，要真說教，應該是外科王昊教的吧？”
見許主任眼含深意地望著她笑，玉如意的臉騰地紅了：“你們都有教！三人行，必有我師嘛！”
“好！”許主任肯定道，“年輕而不浮躁，能力強又不驕傲，我喜歡！實習滿了哪個科都不準去，就留在我們婦產科！”
玉如意笑：“謝謝許主任看得起。”
說說笑笑間，兩人就走到了醫生辦公室。
“兩人都樂嗬嗬的，手術肯定很順lì吧？”留守辦公室的江醫生望著她們笑。
“當然順lì！”許主任對江醫生說，“完善手術記錄後，你們要多觀察病人的術後情況―――今晚該誰值班？”
“我。”玉如意說。
“睡覺前記得去看看病人。”
“是。”
“晚上要值班就提前回去吃飯吧。”許主任看了看時間，“還有一陣才下班，我去門診看看。”
玉如意和江醫生異口同聲地說：“許主任拜拜！”
“你吃了飯早點回來哦。”江醫生對玉如意說，“我晚上還有事。”
玉如意記起江醫生中午就打算去看望陳黎的事情，忙說：“我不回去吃飯，你現在就可以走了。”
江醫生開玩笑：“你絕食啊？”
玉如意笑著說：“王昊晚上要陪貴紅去外麵吃飯，我一個人懶得煮飯，等會兒叫外賣就可以了！”
“不急。”江醫生說，“我已經和陳黎約好下班之後見。”
兩人正說著，王昊拎著飯盒走進了辦公室。
“王昊？”江醫生驚訝地看著王昊手裏的飯盒，“不會是給如意送好吃的來了吧？”
“晚飯！”王昊將飯盒放在辦公桌上，也不看玉如意，“我晚上要出去，怕有人沒飯吃會影響工作。”
江醫生羨慕地說：“好體貼哦！”
玉如意卻一點也不領情：“有必要嗎？叫外賣隻需要打一個電話就可以了！”
“如果爸爸媽媽在家我才懶得管你！”王昊冷著臉說，“我隻是盡義務而已，不喜歡吃就倒垃圾桶！”
看著王昊頭也不回地走出了辦公室，江醫生問玉如意：“你倆吵架了？”
“沒有吧？”
“沒有？”江醫生自作聰明地說，“哦，我懂了，打/情/罵/俏！王昊看上去酷酷的，還蠻貼心的嘛！”
玉如意哭笑不得。
“好香啊！”江醫生很享受地聞了聞飯盒，好奇地問，“裏麵是什麽？”
玉如意洗手後打開了飯盒：“排骨，青菜。”
“還有排骨？”江醫生湊近一看，“還是糖醋排骨哦。看起來都要流口水了！”
玉如意看了看江醫生微凸的小腹，笑著說：“餓了嗎？餓了就先吃點吧。”
“本來還不餓的……‘江醫生不客氣地說，“我就吃一塊排骨！”
玉如意笑著把飯盒裏麵的菜端出來放在桌子上。
江醫生趕緊去洗了手，抓起一塊排骨就往嘴裏放：“嗯……嗯……太美味了！王昊的廚藝這麽好！”
江醫生又抓起一塊：“再幫肚子裏的寶寶吃一塊！”
“坐下來慢慢吃！”玉如意笑著把椅子拉到江醫生麵前。
江醫生盯著剩下的排骨說：“不好吧？我吃完了你吃什麽？”
玉如意笑著說：“我可以叫外賣啊！”
江醫生不客氣的坐下來：“要叫外賣也得讓我給你叫！你放心，我隻吃排骨，米飯啊青菜啊，我不會碰的！”
吃完排骨，江醫生心滿意足地摸了摸肚子：“從沒吃過這麽好吃的糖醋排骨，真是王昊做的？”
玉如意笑：“我也會做，你喜歡的話。我以後做個你吃！”
“你也會做？”江醫生不相信地看著玉如意。“能做出這個味道？”
“其實很簡單的。”玉如意思索著，“隻需要先把排骨煮一下，再炒好調料，把排骨放進去。用小火燒上三四十分鍾……‘
“為了你這一碗飯。王昊就要花三四十分鍾？”
玉如意心裏咯噔了一下。
江醫生有些抱歉地看著玉如意：“不好意思啊。他精心給你做的東西，卻被我吃了。”
“沒關係的。”玉如意趕緊說，“家常飯而已。”
江醫生走後。玉如意慢慢地吃著米飯和青菜，心裏百感交集。
王昊的好自己何嚐不知，隻是楚老師……楚老師始終是自己心裏一個過不去的坎。
洗了飯盒，玉如意去病房裏巡視了一圈，對護士站的護士交待了晚班的關注重點，天色也就暗了。
玉如意抱著一摞需要整理的病曆牌，回到了醫生辦公室。
最開始獨立值夜班的時候，玉如意很怕獨自一人坐在空蕩蕩的醫生辦公室，總要找借口膩在護士站，和夜班護士呆在一起。
一年時間過去了。
現在的玉如意想起那個時候的情形還覺得好笑。
黑夜隻是白天的延伸，何況病區處處都亮著燈，有什麽好怕的嘛！
現在的玉如意不但不怕黑，還喜歡上了黑夜。
黑夜比白天好，無論是關上燈躺在床上也好，還在獨自一人在辦公室也好，可以什麽都想，也可以什麽都不想，沒有人打擾，也不用強顏歡笑，應付別人“關心”的目光。
發了一會兒呆，玉如意輕輕歎了口氣，打開了病曆牌。
一年前的玉如意根本不知道憂愁為何物，成天都想著怎麽吃怎麽玩，什麽事都習慣性地依賴著王昊處理。
整整一年了吧？中午看到行人背篼裏新鮮的艾葉時，玉如意才驚覺又快到端午節了。
端午節不但是外公的生辰日，也是玉如意的黑暗日。
就是去年端午節，王昊暴/露了艾/滋/病/毒，狠心地對自己說分手。
現在雖然明白了王昊的苦衷，但那驚惶和無助的感覺仍記憶猶新，常常令睡夢中的自己哭醒。
比起目前糾結著的事情來，這些心酸已不足為道。
自己生命中為什麽要出現一個楚老師呢？
楚老師就楚老師唄，關自己什麽事？誰讓你喜歡他？
玉如意腦裏像有兩個自己在辯論。
因為他長的帥，唱歌好聽？
連奶奶都說，電視機一打開，裏麵一大把會說會笑，會唱會跳的人，而且一個比一個帥，肯定不是因為這個！
是因為他對自己好？張奕對自己不好嗎？聖誕節給了自己一個有生以來的最大驚喜，自己除了感動還有……感動，幹嘛沒喜歡上張奕啊？也不是因為這個！
玉如意低垂著頭，在紙上寫著一個一個的“楚雲川”。
想不出答案，玉如意也懶得再想。
歐陽雪說了，每個人都可以任性地喜歡別人，但結婚就要對對方負責。
自己已經到了結婚的年齡。
和楚老師結婚嗎？那……王昊怎麽辦？
心裏裝著楚老師又怎麽可以接受王昊？
王昊怎麽能容忍自己心裏有其他男人？
玉如意懊惱地頓住了手裏的筆。
仔細一看，紙上已經寫上了滿滿一頁楚雲川。
玉如意再仔細一看，自己居然把楚雲川的名字寫在病曆續頁上麵！
玉如意趕緊撕下寫滿楚雲川名字那張紙。
正打算將紙揉成一團，辦公室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身影，玉如意趕緊捏緊紙張，坐直了身子，平靜地問：“幾床？”
進來的是一個陌生的男子，也不答話，徑直走到玉如意身邊，色迷迷地說了聲：“可惜啊。”
玉如意正要開口，來人猛地撲向玉如意，抽出了一把寒光閃閃的小刀。(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