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 進城 （3）

附院單身宿舍。

橘黃色的燈光照得屋裏暖暖的。

楚雲川獨自坐在窗下的電腦桌前認真地瀏覽著厚厚的專業書。

長長的斜劉海半遮著眼睛，將一小段弧形的陰影寫在他光潔白淨的顴弓處。

翻了幾頁書之後，楚雲川倦怠地往椅背一靠，抬眼望見窗外黑漆漆的夜空，起身拉攏了半遮著窗口的淡綠色窗簾。

眼光掃過靠牆的床鋪時，楚雲川的目光定格在枕邊折疊整齊的圍巾上。

楚雲川淡定的眸光突然變得水一樣溫柔和靈動。

他慢慢走過去，伸出纖長白皙的指頭輕輕地劃過圍巾毛茸茸的表麵。

圍巾很軟，也很暖，楚雲川雙手捧起，眯著眼睛，緩緩地將圍巾貼在麵額上。

這圍巾自玉如意手裏接過來到現在，楚雲川一直像寶貝一樣珍藏著，不但舍不得用，連洗也不舍得。

楚雲川堅信，這圍巾既然是玉如意一針一針織出來的，這上麵就一定會保存著玉如意的氣息。

每晚睡前看上一眼或者摸上一摸，仿佛睡眠都會安穩得多。

楚雲川用臉頰溫存地摩挲著圍巾那柔順的表麵，眼前又浮現著張九齡那同情的目光。

那是今晚稍早些的時候，楚雲川和張九齡一群同事應邀參加吳明醫生女兒的滿月宴。

宴會是在著名的南都大酒店舉行的。

被邀請的不但有吳明在附院的同事，還有雙方的親戚朋友。

當然也會有劉茜。

很久沒見。劉茜仍然是那樣熱情和嫵媚。身著喜慶的玫紅色套裝的她利索地穿梭在人群中，以好友的身份不停地招呼著來賓。

和楚雲川視線交匯的刹那，劉茜的眼裏閃過一絲幽怨。

也僅僅是刹那而已，劉茜臉上又恢fù了那很標準的無可挑剔的笑容，俏皮地對著同事們說：“請！”

張九齡對著劉茜開玩笑：“劉老師，如果再穿上女仆裝，我們就會為主人家省下很多飯菜了！”

“就這樣也夠了！”旁邊的同事接口道，“秀色可餐！”

劉茜笑罵：“沒有一個正經的！”

“你這樣說就不對了！”張九齡瞟了一眼身邊微笑著的楚雲川，笑著說，“我們楚老師可是一句話也沒說哦。”

劉茜拍打了張九齡一下：“油嘴滑舌！趕緊帶著同事們進‘五星廳’裏麵坐。我們本院的同事單獨安排在‘五星廳’。裏麵清淨！”

落座後，張九齡湊在楚雲川的耳邊說：“劉老師對你仍有感覺，看出來沒有？”

楚雲川瞪了張九齡一眼：“別沒事找事！”

“不是你自己說如意已經諒解王昊了嗎？”張九齡孤疑地看著楚雲川，“你難道還想著玉如意？”

“不關你的事！”

“怎麽不關我的事？”張九齡抱怨道。“你這段時間失魂落魄的。也不出去玩。成天把自己關在屋裏，憋出問題怎麽辦？”

“我在看書，三月底要考試了。”

“所有時間都在看書？”張九齡不屑地說。“騙人家可以，不要拿這個理由來忽悠我！以前叫你去追如意你顧忌這顧忌那的，現在……‘

楚雲川有些煩躁地打斷了張九齡的話：“你煩不煩啦？”

“好，不說你了！也不知道如意現在怎樣了？”張九齡擔憂地說，“張奕說外公去世那事對如意打擊很大，連雲霞打電話過去玉如意都沒有多的話說，我更不好去打擾她……‘

楚雲川眼裏浮現出無能為力的傷感，聲音像浸透了水一樣沉重：“有王昊在她身邊，不用擔心的。”

張九齡同情地望著楚雲川：“就是，有王昊在她身邊，你不用擔心她！”

楚雲川低下了頭，讓厚厚地長劉海垂下來，遮住了他的眼睛，仿佛有意不讓別人看見他的表情。

張九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伸手拍了拍楚雲川的肩。

楚雲川突然抬起頭，努力牽出一個微笑：“老婆孩子都好吧？”

“好！”張九齡高興地說，“五個月了，真快啊！我讓雲霞安心在家養胎，她硬是要上班，真拿她沒辦法！”

“想上班就讓她上吧，社區的工作又不是很緊張。”楚雲川笑著問，“喜歡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我本人喜歡男孩兒！”張九齡看著包間led顯示屏上反複播放的吳明女兒的滿月照，笑著說，“其實女兒也不錯呢，你看吳老師那女兒，多可愛！”

“是！”楚雲川也望著吳明那女兒的照片笑，“管他男孩兒女孩兒，一生下來就有伴兒了！”

“如果……‘張九齡遺憾地說，“如果你和劉茜老師修成正果，你們的小孩兒或許比吳明老師的小孩兒還大呢！”

楚雲川看見服務員上菜來了，連忙招呼張九齡吃菜。

張九齡吃了一會兒菜，還是忍不住：“現在想起來，如果沒有如意，你和劉茜老師或許會幸福。”

楚雲川正色道：“別亂講！我和劉茜分手絕對和如意無關！”

“話雖那麽說，如果你沒有遇到如意，或許就將就了呢？”張九齡用筷子輕擊著碗底，“吳明老師和小荷不是將就的嗎？他當初不是曾咬牙切齒地說什麽，生個小孩如果不讓跟他姓就叫何首烏，你看他們現在，還不是一樣很幸福！”

“吃菜，吃菜！”楚雲川瞪了張九齡一眼，“就你話多！”

張九齡嬉皮笑臉地說：“誰讓我們是哥們兒呢？”

楚雲川突然想到王昊，有些煩躁地對張九齡說：“別跟我提哥們兒幾個字！我現在對那幾個字過敏！”

張九齡明白，如果不是因為和王昊是哥們兒關係，楚雲川早就把玉如意搶到手了。

“想開一點！”張九齡端起酒杯和楚雲川碰了碰杯，“沒有誰比我更盼望你和如意在一起，但是，既然注定和她有緣無份你就要認命。”

“總算說了一句人話！”楚雲川苦笑著舉起杯，“為了‘有緣無份’，幹杯！”

給奶奶按摩完畢，玉如意也累出了一身汗。

看著爺爺奶奶開心，玉如意也很開心。

不但開心，玉如意還覺得很有成就感，因為終於可以為奶奶做點實事了！

衝完澡，玉如意對爺爺奶奶道了晚安就高興興地回到自己的房間，舒舒服服地躺在自己床上。

安靜下來後玉如意突然想起：進城之後還沒有和楚雲川聯係過呢！如果不提前預約，萬一他明天有事怎麽辦？

玉如意趕緊掏出手機。

熟練地按下那串數字之後，玉如意突然猶豫了：現在已經晚上九點了，打電話給他合適嗎？

有什麽不合適的？玉如意對自己說，他不是在家嗎？傍晚散步時都看見他屋裏亮燈了！

但，但是，他是真的一個人在家嗎？雖然一直對自己很好，楚老師可從未對自己表白過，他會不會有了女朋友？

不可能！楚老師不是那麽隨便的人！

玉如意馬上埋怨自己：怎麽可以那樣想楚老師呢？

如果要將就，他會和劉茜老師分手嗎？

如果花心，他會那麽多年都放不下辜勤嗎？

如果要隨便，他身邊的美女一抓一大把，需要單身那麽久嗎？

說服自己後，玉如意再次撥動了那一串數字。

即將按下通話鍵時，玉如意又猶豫了：怎麽開口呢？

直接問：楚老師，你明天有沒有空？……這樣會不會太直接呢？

或者說：楚老師，我來了！……聽起來怎麽有點……曖昧啊？

不行不行！

玉如意心煩意亂地收起了手機。

不問問也不行啊，盼了這麽久不就是想見他一麵嗎？

或者去他上班那裏偷偷地看他一眼！

幹嘛要偷偷摸摸的？喜歡一個人又不丟人！

玉如意又鼓足勇氣拿起手機。

不好意思開口發短信總是可以的吧？玉如意得意地調出手機信息欄。

想到玉如意這時候可能正在和王昊在一起，楚雲川沮喪地將圍巾放回枕邊。

手機突然響起了短信提示音。

楚雲川伸手拿手機時想：如果是玉如意的信息多好啊！

點開信息後，楚雲川驚喜地睜大了眼睛。

雖然就隻有一個字：嗨！但真的是玉如意發來的！

楚雲川剛要撥打玉如意的電話時，突然猶豫了：會不會是她把發給其他人的信息發給自己了？

先回個信息再說！

楚雲川想了一下，飛快地按下三個字：你好嗎？

“好啊，我現在在奶奶家裏。”玉如意很快回複了信息。

楚雲川欣喜地撥通了玉如意的手機，問：“你進城有事嗎？”

話一出口，楚雲川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斷：有這麽問話的嗎？真不會說話！

玉如意卻沒計較，笑著說：“今天是奶奶的生日。”

“祝你奶奶生日快樂！”

“謝謝！”

“可以出來聚聚嗎？”楚雲川馬上補充道，“雲霞和九齡知道你來了之後肯會高興得發瘋！”

“明天吧。”玉如意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們明天有沒有空？”

“有空！肯定有空！”

玉如意感覺得到自己的臉像被火烤一樣燙：“那……明天見？”

“好，明天見！”(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