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魔寵記

諸葛滅

第四十三章 離恨天

書名:靈山魔寵記 作者:諸葛滅 字數:6630

羅刹女隨太上老君坐在八卦爐旁,太上老君長歎一口氣,道:

“羅刹女啊,那凡間荼毒已深,凡人幾近亡族滅種,魔之暴君的複活也隻在旦夕,倘若再推遲下去,後果恐怕不堪設想。因此,布陣之事已刻不容緩,現在凡間已再無男嬰,老君我也等不了新生男嬰的出世了,隻能使此下策,置你於水火與不義,還望你莫要怨我,我老君定記你這份恩情,替凡間,替天庭,替三界感激於你,請受老君一拜!”

太上老君言辭誠懇,一邊說著一邊起身,將雙臂舉過頭頂退後一步對羅刹女深鞠一躬。羅刹女見狀急忙站起,上前扶起太上老君,連忙勸道:“老君這是何必!我羅刹女何德何能,隻不過是盡些綿薄之力罷了,怎受得起老君如此大禮,羅刹女既然已經答應了老君,便心也甘,情也願,老君盡可將我那壁畫之策的利害說來,即便是粉身碎骨,我羅刹女也絕無半點怨言!”

太上老君又長歎了一口氣,道:“且與老夫坐下說吧。”

羅刹女又隨太上老君坐回了八卦爐旁。

太上老君道:“將你畫入畫中固然不是什麽難事,但你可知道,老夫筆下的世界皆是真實的世界,每一個真實的世界裏,都有賴以維持那個世界秩序的法則,其中的善惡便也是分明的,絕不會因為這個世界出自老夫的筆下,就可以有人在其中為所欲為。倘若將你畫入畫中去吃人,那你將不再是那個給我架火看爐的童女,也不再是那個心地善良的母親,而是一個十惡不赦的惡鬼,無論你吃人的目的是什麽,即便是為了拯救壁畫外麵的這個世界,即便是為了哺育嗷嗷待哺的孩兒。如此,你可願意?”

“羅刹女願意!”

“你,會被抹掉一切記憶,再也不會認得任何人,再也不會記起任何事;你,會被泯滅一切良知,再也分不清什麽是善,再也分不清什麽是惡;你,會被變得奇醜無比――青身、碧發、赤眼,再也不知去愛的滋味,再也不知被愛的滋味!如此,你可願意?”

“羅刹女願意!”

“你,將作孽於畫中的人間,與人為敵,人人得而誅之,隨時有被畫中人殺害的危險!如此,你可願意?”

“我……”

羅刹女遲疑了,扭頭望向牛棚的方向,目光閃爍不定,內心有些動搖了,良久,她才開口問道:“倘若我死了,那我的兒會怎樣?”

“死!”

“為什麽?”

“若依此計,以六道中樞為胎宮,以輪回之輪為胎盤,以毒蛇為臍帶,令無頂山之山體傳送,令陣中的金童汲取來自母體的營養,母體若亡了,那腹中的胎兒豈還有活著的道理?”

“那老君可否再畫個人進去,繼續做他的母親?”

“不可,除親生母親之外,誰也無法擔此重任。”

“那,實在不行,可否再去凡間找些惡人來喂養?”

“不可,陣法已成,無法收回。”

“抹掉一切記憶,我不在乎!泯滅一切良知,我不在乎!變得奇醜無比,我不在乎!人人皆欲誅之,我不在乎!但老君可否盡力保我在畫中的安全?!”

“這婆娑世界,隻有一個地方是我進不去的,那就是我親手所畫的畫中,我若能夠保你,就無須跟你講明其中的利害了,能否全身而退,全憑你一人的造化了!”

與老君的這番對話,再次令羅刹女遲疑了起來,她凝望著八卦爐上的那麵黑白相間的太極,拷問著內心的自己,惡人本就該死,拿來喂養陣中的金童又有何惜?我為他們如此辯護,堅持認為惡人也有他善的一麵,堅持認為惡人作惡隻不過就是為了他們心中所堅持的那份善,我所堅持的這一切到底是對的嗎?我為什麽要以自己和善財的性命安危來拯救他們?我所堅持的這一切到底是值得的嗎?我所做的這一切,到底是為了什麽?!

矛盾,在羅刹女的心中激烈地碰撞著,過了很久,也許是很久,她終於堅定地對老君說道:

“羅刹女,初心不改!”

羅刹女話音已落,斬釘截鐵,太上老君站起身來,將浮塵第三次揮起,雙手舉過頭頂向後退了一步對羅刹女又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後轉過身去,背對著羅刹女,沒有再發一言。

羅刹女也站起身來,向牛棚的方向走去,不多時,領著善財回到了八卦爐旁,站在老君的身後。

“老爺爺!”善財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裏寫滿了天真,親切地向背對著他的那位老人喊道,奶聲奶氣。

太上老君轉過身來,躬下腰,輕輕撫摸著善財的頭頂,親切地回道:“哎,善財呀,真乖,可不可以告訴爺爺,今年幾歲了?”

“一歲!”善財吮著手指,高興地回道。

“哦嗬嗬,來,讓爺爺抱抱!”太上老君蹲下身子,將善財抱起。

羅刹女站在一旁望著他們二人――一個對她有救命之恩的人和一個因她而有了生命的人,目光閃爍不定。

這快樂的氣氛,卻怎麽也令人快樂不起來,反而感到很壓抑。太上老君望向羅刹女,道:“羅刹女啊,可否再去牛棚,為老君牽最後一次牛來?”

羅刹女點了一下頭,轉身向牛棚走去。

與往日不同,此次羅刹女牽來的,不是太上老君一貫騎著的那頭青牛,而是載羅刹女私自下凡的那頭大白牛。太上老君將善財放在牛背上,對善財道:

“善財呀,爺爺帶你騎著這大白牛,去凡間走上一遭可好?”

“嘻嘻,太好了老爺爺!”

望向兜率宮門外,一位老者,一位婦人,一頭大白牛,還有一個坐在牛背上的嬰兒,四條背影漸行漸遠。

……

太上老君從六道中樞回來,站在兜率宮外,心中無限感傷。他忘了一眼冷冷清清的宮門,望了一眼宮中孤零零的八卦爐,望了一眼爐下早已熄滅了的爐火,又轉身望了一眼無垠的天際,歎道:

“此天,今後就改叫它‘離恨天’吧!”

他沒有進門,而是又順著私鑿的天洞下到了二十八重秀樂天上,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淩霄寶殿行去。

他行至南天門,遇見了恰巧從南天門內走出的二郎神。二郎神見老君垂頭喪氣,鬱鬱獨行,遂上前俯首作了個揖,道:“老君。”

太上老君抬起疲憊的眼簾,見來者是二郎神,又耷拉下眼簾,回道:“哦,是二郎真君哪。”

二郎神見太上老君一臉愁容,想必是有什麽心事,遂關心道:“敢問,老君因何事憂心?”

太上老君又抬起眼簾,望向二郎神,回道:“哦?我的這副樣子,看起來像有心事嗎?”

二郎神點了一下頭,沒有做聲。

太上老君繼續道:“那六道之光已經複燃了,我去跟玉皇大帝交差。”他說完便沒再理會二郎神,繼續拖著沉重的腳步前行,一路垂頭喪氣。

二郎神對已離去的太上老君喊道:“二郎神欲前往淩霄寶殿,勸那玉皇大帝頒旨開天!”

“哦?”太上老君止住了腳步,轉身問道:“為何?”

“不為何!”

太上老君思索片刻,對二郎神苦笑道:“嗬嗬,你這隻天眼,何時也窺去了老夫的心事?”

二郎神與他相視一笑。

“聖……旨……到……”自南天門內傳來一陣高亢嘹亮的喊聲,太上老君與二郎神循聲望去,見來者是太白金星,他一手持著拂塵,一手高舉著一道散發著金色光芒的聖旨,被惡鬼打青了的眼眶已經消腫了。

太白金星將聖旨放低了一些,端在手中,躬身上前對太上老君俯首道:“老君,玉帝有旨,我且宣來?”

“嗯,宣來便是!”

太白金星直起腰來,挺了挺胸,又清了清嗓子,道:“太上老君近前聽旨!”

太上老君俯首聽旨。

太白金星將拂塵往胳膊上一搭,雙手攤開那道金光燦燦的聖旨,高舉在眼前,正準備宣讀,卻見那二郎神背過了身去,便提醒道:“二郎真君,玉帝旨意,即便無關於你,也給個麵子,與老君一同聽來吧!”

二郎神隻好轉過身來,與老君一同俯首聽旨,太白金星這才字正腔圓地宣讀道:

“玄穹高上,玉皇召曰:此番人間劫難,皆因六道而起,此番六道之亂,皆因魔君作祟。朕納太上老君之諫言,權衡再三,特命老君布下金童鎮頂之陣,以重燃六道之光,鎮壓無頂之山,阻礙魔之暴君複活。現,陣法已成,朕,雖深居淩霄寶殿,但亦知悉,無限欣喜,特頒此召,以頌太上老君之功,以歌太上老君之德!另!特賜封那鎮山之金童為聖嬰大王,十萬天兵輪番侍奉,以全天下惡人為食!既然此番風波已平,休要再提開天一事,欽此!”

“臣二郎神,領旨!”

還未等太上老君開口領旨,二郎神便搶先開了口,上前一步,一把搶下聖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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