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山魔寵記

諸葛滅

第四十章 二郎神義收無常

書名:靈山魔寵記 作者:諸葛滅 字數:6320

烏雲密布,狂風大作,二郎神佇立在南台橋上,環抱著雙臂,怒吼的狂風將他的衣擺高高吹起,他瞭望著從天際疾來的烏雲,見那雲上立著三位神仙——位居正中的東海龍王和分列左右的雷公電母。

三位神仙駕著烏雲疾行至橋上,暴雨驟然而降,二郎神佇立在暴雨之中,遙望著遠方的“屍山”,體會著人間的悲慘。

電母張著雙臂,兩隻手中分別持著一支電母鈸,她從烏雲之中探出頭來,卻並不認得橋上那凡人是二郎神,隻是聽見有人在此出言不遜,汙蔑玉皇大帝和眾神仙,從方位上來看,想必定是此人無疑了。

二郎神幾乎從不下凡,在天庭早就呆慣了的他一時間竟忘記了此刻的自己是個凡人模樣,以為各路神仙都還認得他,便揮起手臂,打算跟雲上的三位老相識禮貌地打聲招呼。

豈料,他剛剛將手臂揮過頭頂,就被一道閃電迎頭霹中。

二郎神猝不及防,頓覺眼前一亮,全身一麻,打了個激靈。

電母從烏雲之中探出頭來,伸著脖子向下張望,見橋上那人迎頭挨了她一道閃電,居然毫發未損,很是吃驚,以為霹歪了,於是又揮起手中的電母鈸,連續放出十道閃電。

“劈!啪!劈!啪……”十道閃電,一道也沒落,全部霹在了二郎神的頭上。

二郎神卻依然佇立在橋上紋絲未動,毫發未損,隻不過是覺得從頭到腳一陣發麻,他擔心被閃電擊中的地方發型會變亂,便伸出手來向後撫了撫頭發。

電母見橋上那人連續承受了她十道閃電卻依然安然無恙,不可思議地望向雷公,兩人對視一眼,皆滿臉詫異。

“罷了罷了,別霹了,那人八成是個神仙幻化的!”東海龍王一邊揮舞著長袖降雨,一邊提醒電母。

“神仙?這是哪路神仙膽敢罵我玉皇大帝!”電母收起電母鈸,心不甘情不願,這還是她掌管閃電以來第一次撞見十幾下都霹不死的人。

東海龍王扭頭看了一眼電母示意她不要亂講話,以免被橋上那人聽見,他心中清楚,除了玉皇大帝的外甥二郎神之外,不會有第二個神仙敢罵玉皇大帝了。

東海龍王賣力地揮舞著他那寬大的衣袖,向凡間降著雨,雷公電母也在一旁賣力地造著聲勢。

天雷滾滾,閃電四射,雨越降越大,嘩嘩地拍打著二郎神和他腳下那幹枯的河道,二郎神想起了此時的自己是個凡人模樣,也猜出了電母的用意——她是來此霹那罵玉皇大帝之人的。

二郎神沒有上去找電母算賬,他有意幫橋下的人將這個黑鍋扛下來,因為他早就對他的那個舅舅——玉皇大帝心懷不滿了,憑什麽我做錯了事挨你罵就行,你做錯了事挨別人罵,你就要令電母霹了他?這未免也太有失公平了,他非常不喜歡舅舅的這番作為。

暴雨瞬間填滿了整個河道,那黑衣男子躲在橋下避雨,不肯離橋半步,眼看那雨將要淹至他埋葬老九和老十的那塊空地了,他手中也沒帶什麽家夥,隻好蹲下身來,徒手刨起土來,一邊刨著口中還一邊念叨:

“哎呀呀呀!老九老十對不住呀,是老八我失策!這天,它早不下雨晚不下雨,偏偏等我給你哥倆安頓到了這個安全的地方才下起雨來,別再將你哥倆給我留在人間的唯一念想也給衝跑了,我一定會救你們出去的!”

“轟……”

大水衝垮了河道上遊的那座“屍山”,霎時間,憋在“屍山”上遊很久了的洪水奔瀉而下,洶湧地洪浪中七上八下地竄動著許多屍體,有些甚至溢出了河道,四處蔓延。

此時的黑衣男子剛剛挖出來兩根腿骨,忽然察覺身後有些異響鋪天蓋地而來,便回頭望去。

身後的一幕令他驚呆了,他見大事不妙,迅速起身想要逃離橋下,眼看就要到了岸上,卻突然想起剛剛挖出的那兩根腿骨忘了拿,便又轉身回去拿去了。

洪水猛獸,黑衣男子剛剛拿起那兩根腿骨,便被襲來的洪水一口吞了進去,消失得無影無蹤。

二郎神見來者不善,飛身躍起,那洪水瞬間連橋也一並給吞沒了。

二郎神躍到烏雲之上,一把抓住了東海龍王的手臂,怒道:“好你個敖廣!你在作甚?這雨為何下個沒完了?!還嫌這凡間不夠慘嗎?!”

東海龍王本就懷疑他是二郎神,又一見他這暴脾氣,就更加確信自己的判斷了,他連忙收起雨來,俯首對二郎神道:

“嘿呀!不知二郎真君大駕至此,如有冒昧之處,還請真君息怒!息怒呀!”

雷公電母見此情景也趕忙收起了手中的家夥,跟著龍王一起向二郎神俯首抱拳,此時的電母很緊張,因為她現在才知道剛才被她迎頭霹了十幾道閃電的這個人是二郎神,所幸二郎神並沒有把此事放在心上,便沒有追究。

“敖廣,速速回我話來,你究竟是幾個意思?!”二郎神依舊抓著東海龍王的手臂怒道。

“回稟真君,老龍也是奉旨行事啊!玉帝命我降三尺,老龍豈敢少半寸!”

“又是玉帝,他懂個屁?!成天正事不管,雞毛蒜皮的小事卻哪裏都要插上一腳,降多少雨他也要摻和摻和,我看,要不然這龍王就由玉帝來做算了!”

“哎呀呀……噓!”龍王連忙上前捂住了二郎神的嘴,道:“二郎真君哪!可不能如此說,玉帝旨意如何,我等做臣下的就遵旨行事便是了!何必自討責罰!”

二郎神環抱雙臂,望向凡間一臉不悅。

再看那橋上,雨已停了,洪水漸退,但天並沒有放晴,此次的降雨任務還沒有完成,三位神仙並沒有離開。

白衣男子剛從家中取傘返回,還未抵達橋邊,便被眼前的一幕驚得瞠目結舌,他望著眼前洶湧的洪水,嘴微張著,下巴拉得老長,手中的雨傘也掉在了地上。

“老……老老……老八!”他的眼眶濕潤了,賣力地拖著沉重的步伐向橋邊挪去。

“老八!你在哪裏?不要嚇唬你七哥啊!”他四下張望,未果。

他已行至橋上,立在橋柱旁,除了橫七豎八沿河而下的屍體,尋不見黑衣男子半點影子。

“嗚嗚嗚嗚!”白衣男子仰天大哭,痛不欲生,“老八呀!叫你在此陪伴老九和老十,你怎的還真跟著他們去了那頭了呀?你們哥九個也太不夠意思了!我等兄弟自幼結義,情同手足,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可你們卻全都去了那頭,徒留我老七一人苟且於這孤獨的世界,沒有親人沒有朋友,如此活著又有何意義?我謝必安,也不活了,這就下去陪你們去,咱哥十個閻王爺那再團圓吧!”

“也好!也好!哈哈哈哈!”白衣男子仰天大笑,向後退了幾步,猛地向前加速想要跳入那湍湍激流之中,但他立刻又扶住了橋欄,低頭俯視著腳下的激流,心中恐懼著,猶豫著,很顯然,他接受不了這種死法。

“呲啦……”白衣男子從衣服上扯下一塊白布,將兩頭係在一起打了個結,係成一個圈套在身邊的橋柱上。

他舉起顫顫巍巍地雙手,將脖子套進圈裏,雙眼一閉,猛地向橋下一跳。

卒。

一條白色背影掛在南台橋下,左右晃蕩,似朽木隨風飄搖。

他的舌頭漸漸吐了出來,垂至胸前,臉上掛著幸福的微笑。

二郎神與三位神仙立在烏雲之上,注視著腳下發生的一切,這就是凡間,這就是凡人的命運,誰,也插不得手。

二郎神見這黑白兄弟重情重義,可勝任要職,便將此二人的魂魄召來,帶上天庭由玉皇大帝賜封了“鬼門將軍”一職,又因此二人嫉惡鬼如仇,可委以攝魂重任,另賜封為“攝魂將軍”一職。又因一人姓謝,名必安,義在酬謝神明則必安,一人姓範,名無救,義在作惡之人則無救,故賜封“謝範將軍”之封號,由太上老君親授地獄之門的開啟咒令:“謝範二將提魂來,地獄之門得令開”和“謝範二將攝魂去,地獄之門得令開”,隻能由這二位兄弟同時站在地獄之門的一側念出此咒令,方能令地獄之門開啟,嚴控地獄之門,以保人間太平。

玉皇大帝被謝範將軍的重情重義之舉所感動,將範無救舍身去取的那兩根兄弟的腿骨,命天兵分別以黑白兩布裹起,賜予二人,作為法器,亦作“哭喪棒”。另賜銅鈴二枚,以彰兄弟二人同心同德,並分別懸於法器之上,一人搖動,另一個人的銅鈴也會隨之而鳴,以令此兄弟二人隨時隨地知曉對方的呼喚。

另賜《攝魂薄》一本,好在人間與閻王溝通便利,無需頻繁往返地獄。

另賜謝範將軍黑帽與白帽一頂,以此二人在凡間之時,日常聯絡的暗語為銘,黑帽上書“天下太平”,白帽上書“一見生財”。

世間事,皆因緣而起,又因緣而滅,緣起緣滅,皆為無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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