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瑜晚夕:夫君,你會嗎

顏四

第60章 卑微之心

書名:朝瑜晚夕:夫君,你會嗎 作者:顏四 字數:6835

燈會之後,京裏的一些文人雅士還喜歡借著這個熱度舉辦一次詩詞茶話會,以此來鞏固一番人際交往,葉懷瑜自然也在邀請之列。

謝琬琰午睡過後,出門繞過籬笆牆,敲開了程靜翕的門。

程靜翕就在廳中閑坐,仿佛是特特在等客來,又仿佛隻是閑的沒事幹。

抬眼看見謝琬琰,便又拿了個茶杯斟上茶,推到圓桌的另一邊,做了個“請”的手勢。

謝琬琰抿住唇,遲疑一下後才慢慢走到那邊坐下。

“昨日的燈會,有沒有出去看看?”程靜翕笑問道。

謝琬琰喝了一口茶,淡聲道:“既然什麽都在公主殿下的預料之中,殿下做什麽還要明知故問?”

程靜翕訝然一瞬,而後道:“謝姑娘這話我就不懂了,什麽叫都在我的預料之內?你來我這裏一言不發,我便隨口與你開了個話頭,怎麽就成了你口中的明知故問了?”

謝琬琰臉上隱隱的有怒氣顯出,卻在隱忍著不發出來,“公主殿下曾與奴家打了那個賭,其實殿下早就知道賭約不可能實現,故而故意說出來,讓奴家自我感覺良好地去碰壁,叫公主在後麵撿笑,奴家說的可對?”

程靜翕挑眉,撫掌道:“這我就不明白了,那個賭的確是我先發起的沒錯,可你若從未應下,這還算哪門子的賭?還有什麽約可言?”言罷笑了笑,續道,“我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保證自己所說的每句話都是正確的?”

謝琬琰一時無言以對,隻得再次抿住唇,神情痛苦。

程靜翕靜靜看了她一眼,輕聲說:“其實說到底,這不過是你自己藏在心裏的一份執念,我隻是將它拿出來攤開在你麵前,若你不應,這件事便在前日起就作罷,可你應下了,說明得了某種勇氣,讓你迫切想印證自己的執念,我提出來,不過是讓你自己體會一下這執念到底值還是不值。”

“可是這又與殿下你有何幹?”

謝琬琰生氣的時候也是柔柔弱弱的,好像天生下來就是要叫人好好憐惜,隻可惜天總是在愚弄世人,讓她生了這副樣子,卻並沒有給她這樣的一種命,她眼眶泛紅,神色悲戚,“無論怎樣,這都是奴家自己的事情,殿下非要進來橫插一杠,到底是什麽意思?奴家心底的執念奴家自己放著也就罷了,緣何公主殿下偏要將它拿出來?刺激了奴家,這對殿下有什麽好處?值與不值皆為奴家心中願意,殿下不是說要袖手旁觀嗎?卻為何連自己剛剛說出的話都不願遵循?”

程靜翕默默地聽著,臉上寡淡的一點表情都沒有,仿佛她說什麽都惹不到她,一點也不為所動。

謝琬琰的眼淚落下來,十分的我見猶憐,程靜翕等了一會不見她再開口,便輕笑一聲,偏頭看她,“說完了?”

謝琬琰不答話。

程靜翕道:“你問我為何要這樣做,”她頓住,垂眸不知在心底想著什麽,隨後淡淡一笑,嘴上說,“很簡單,因為我高興啊!”

謝琬琰險些將手中的茶杯捏碎,雖然及時止住,卻仍然有了明顯的動作。

程靜翕見狀,驀地笑出了聲,不知有什麽倚仗似的說:“你其實並非表麵看上去那般柔弱,本殿下說的可對?”

如果這話叫葉懷瑜聽見,他定然會知道,公主殿下這是不高興了。

可謝琬琰不知道。

被這樣戳穿,謝琬琰沒有表現出什麽驚慌失措,反而淡定非常,輕巧反問,“殿下不是說會袖手旁觀?為何卻總是要對旁觀之事刨根問底?”

“謝姑娘不必擔心,我不過是好奇罷了,”程靜翕道,“況且這件事,如果不是從你口中知道,我也會通過其他途徑知道,一樣的,沒什麽分別。”

謝琬琰隻當作沒聽見,靜默不語。

程靜翕又道:“你知道我是如何認出你的嗎?”

“還望公主殿下直言。”

這件事她也沒能想明白,緣何她隻是進來看了她一眼,心裏就已經明白她來帥府的意圖到底是什麽,並且還配合著回去給她鋪路,讓她的效率提升了不止一點半點。

“你還沒進府以前,我便已經見過你了。”

謝琬琰心中微驚,“公主何時何地見過奴家?”

“長街,我那時剛從皇宮裏出來,閑來無事從馬車中看外頭,就瞧見了你,與尚書之子顧博衍行在一處。然後,我看清了你的臉,就認出了你。”

謝琬琰不笨,程靜翕隻需這一句話,她就能將一切都想明白。

原來那日她特特提起自己的母親,並非隨口聊天,而是故意。

謝琬琰低下頭,柳葉眉看起來尤其好看,唇角輕輕扯了一下,她說:“公主竟隻通過這兩次的見麵,便推斷出了接下來要發生之事?”

“那倒不是,”程靜翕道,忽而笑了,“你不會以為我真的是神仙吧?看見你隻是偶然,或許也真的是天注定,不過都不打緊。我並非喜歡管閑事之人,更不知你真的會被賞賜下來,畢竟那時我夫君還是福禍未知,生死未卜,我也不知你會進宮。隻是後來你來了,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至於為什麽要幫你,這個原因與你無關,你不用知道,也沒這個必要。”

程靜翕又自顧自地倒了碗茶,微微啜飲一口。

她神情淡然,好像真的是個可以看開一切的模樣。

可卻也隻有她自己清楚,藏在淡然下麵的,是一顆卑微之心。

很難理解,貴為大昭長公主,竟也會長出一顆卑微的心。

“我們的賭約作廢了,可對?”

程靜翕點頭,“既然謝姑娘已經親自驗證,這個賭就當從來都沒打過吧,”頓了頓續道,“路是你自己選的,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

謝琬琰告辭離開,程靜翕默默地看著她邁著小步慢慢繞過籬笆牆,不多時又聽見了一聲輕輕的門響,平靜無波的臉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

謝琬琰的聲聲質問言猶在耳。

她為何要幫她?

她為何要將她心底的東西拿到明麵上來,刺激她?

對她有什麽好處?

好處大了!

程靜翕挺直的脊背慢慢彎了下去,唇角艱難地牽出一絲不知道給誰看的笑意,心上鈍痛,麵露苦色,看起來比平時還要暗淡無光,比平時還要讓人,不忍睹。

許是世間女子皆如她這般的,懵懂的時候聽人說三道四,尚且可以得過且過,甚至還十分不屑。等再大了些學會了看鏡中的自己,雖也常常唉聲歎氣,但歎完氣也能自我安慰一番,說沒關係,反正又不是長給別人看的。

可當她真的碰到了一個人,一個與她朝夕相處,與她舉案齊眉,與她共枕眠的人時,方才猛然驚覺,原來容貌上的醜陋竟可以讓人這般的難堪。

程靜翕還記得大婚當晚,當葉懷瑜揭開她的紅蓋頭時,眼中不經意露出的嫌棄之意。

那時候她還是個不在意的模樣,心中裝著滿滿的不屑,自信非常的認為,雖然兩人今後要在一處過日子,可她仍然是她,他斷不會走進她的心裏。

她以為誰都走不進她的心裏,就如同她自小到大都未曾得到過任何人的垂愛一般。

可世事難料,打從她嫁進帥府那日起,到此時,已然是一年時間匆匆而過。

而葉懷瑜其人,也在這期間不慌不忙地在她心裏住下,並慢慢地填充,直到嚴絲合縫,沉甸甸的。

可葉懷瑜當初不屑的目光直到此刻都還十分清晰,每每想起時都會難過的忍不住掉下眼淚,盡管現在的他已經很少甚至不再那樣看過她。可她仍然會懷疑,這是不是他的刻意掩飾?

盡管他總是會表現出對她很喜歡的模樣,卻始終都會讓她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在騙她,是否在心中憋著什麽主意,待她接受之時再給她迎頭一擊,自此一蹶不振,痛不欲生?

可是她愛上他了啊!

有時候還會想,就算他是裝的又如何?隻要他不看其他女子,哪怕是在心裏偷偷的看,隻要他還肯看著她,即使隻是做個表麵功夫,她也是樂意的。

所以她會幫謝琬琰,助她一臂之力,不過是想讓她早些離開他們的院子,遠離葉懷瑜的視線。

這原因真的再簡單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小小的卑微的私心。

這樣的心思連院子裏的籬笆牆都沒能緩解多少。

也清楚這一番做法治標不治本,可女人大多都喜歡蒙住雙眼,自欺欺人。

她將謝琬琰心底的秘密攤開來說,激將謝琬琰去探知一個究竟,其實這又何嚐不是她自己跟自己打的一個賭?

好在顧博衍並未應下她的執念,十分痛快地讓謝琬琰死心,於無形之中幫了她一把。

她知道自己這樣的做法很無恥,她逼迫著一個女人拿自己的清白去做籌碼,她間接的將一個女人推進了深淵。

可她沒有別的辦法,她所有的謀略到此時都起不到任何作用,她對葉懷瑜毫無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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