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送走戈澤其，夏明蘭就接到何冰冰的電話：今晩周國良和餘小瑛在老知青飯店為他倆的龍鳳胎辦滿月酒，請她務必參加。夏明蘭回答說，參加，當然要參加！
夏明蘭放下電話，心頭有種難以形容的滋味。經曆過一次失敗的婚姻，她再也沒有心情去考慮尋找新的愛情，她把自己的所有精力都放在工作上，各種各樣繁雜事務占據了整個大腦，再也沒有空間去思索個人問題。一晃就是幾年過去，盡管其間有許多機會讓他引起聯想，譬如說何冰冰、餘小瑛、白麵書生等老同學接踵而來的婚禮，都沒能在他心裏掀起漣漪。唯獨餘小瑛生下龍鳳胎的消息讓她感慨係之，久久不能平靜。是什麽事讓她的心思變得連自己都捉摸不透？
老知青飯店今非昔比鳥槍換炮了，規模是最初的幾十倍，光包廂就有二十間。店堂裏歡聲笑語人來人往，一眼就能看出生意興隆。食客們個個喜笑顏開，就象櫃台後麵牆頭擺放的笑彌勒佛一樣笑臉迎人。
最象笑麵佛的還是老板娘秀秀，多日不見，簡直認不出她了：修長苗條的秀秀變成白白胖胖，臉園園的，身材園園的，連大腿胳膊都園滾滾的，活脫一個女菩薩，幸好她長得高挑，總體看上去比例還比較協調，不算太過分。
秀秀一見夏明蘭便大步迎上前來，笑嗬嗬道：“稀客稀客！上個禮拜包小淼辦酒，就差你一個沒到。害得我少喝了兩杯酒，實在掃興得很。今天饒不了你，加倍補回來！”
夏明蘭笑道：“要怪就怪你老公白麵書生。要我幫他找省城的朋友取什麽證明材料。耽誤了時間，當晚沒能趕回來！”
秀秀咧嘴大笑。“我知道你會這麽說！我把阮明珠也找來了，反正白麵書生要的材料是交給她的，你們倆一起罰酒吧！”
秀秀把夏明蘭領到二樓包廂“富貴廳”，裏麵已經擺了兩桌，客人差不多已到齊。右麵是超大圓桌，主位是周國良夫婦倆。右邊依次是喬正清、何冰冰，包小淼、許慧，白麵書生、秀秀；周國良左麵依次是小黑皮夫婦。曾達山、包楚楚夫婦，鼻涕王，賈雯雯，阮明珠。秀秀把夏明蘭拉到自己旁邊坐位。和賈阮明珠相鄰。共計十六人。夏明蘭和大家寒暄一會，便到另一桌打招呼。
左邊一桌是周國良的父親周建興，母親方書琴，周國棟、碧瑤和女兒玲玲。餘小瑛的母親康秀蘭，另外還有幾個親戚，也是滿滿當當一桌十二人。兩個龍鳳胎寶寶分別由眉開眼笑的方書琴、康秀蘭抱著，吚吚呀呀地叫喚。夏明蘭從康秀蘭手中接過寶寶，仔細端詳。不住聲地誇獎，嘖嘖稱羨。“小寶貝長得好漂亮。把小周、小餘的精華全都繼承過來，將來一定是帥哥美女，周伯母、餘伯母好福氣！”
康秀蘭笑容滿麵道：“我家小瑛常跟我提起你，說你光顧著工作，把自己的事耽誤了！夏總跟小瑛一樣大，比小瑛水嫩多了，趁著年輕，趕快尋一個吧，女人過了三十，養孩子就麻煩了！”
夏明蘭臉厐緋紅。“不急不急，一個人過日子蠻好的。”
夏明蘭逗了一會孩子就回到秀秀旁邊。
碧瑤小聲道：“媽偏要哪壺不開提那壺，跟她說什麽養孩子，人家夏明蘭心裏煩著呢！”
康秀蘭也低聲嘀咕。“我是替她著急嘛，多好的女人，要文化有文化，要模樣有模樣，還當了這麽大的官。一直荒廢著，多可惜！也不知哪個男人有福氣把她娶回去。”
碧瑤道：“要找個門當戶對的不容易！說起來她也是個苦命人，原本有個情投意合的小夥子，都已經談婚論嫁了，硬說她倆是表姐弟不能結婚，逼她嫁了個無賴男人，沒幾年就離了婚。無賴男人也太缺德，把她和小夥子沒有血緣關係的真相又捅了出來。而那小夥子結婚證才領了一天，女方是個西川妹子！”
康秀蘭道：“難不成她還放不下那個小夥子？”
碧瑤道：“說不準。聽人說小夥子和那個西川妹子關係不太好，可是也沒人見他和夏明蘭舊情複燃。”
康秀蘭歎息道：“現在這世道，亂了，全亂了！”
這當兒，周國良正喜氣洋洋站起來說話，全是感謝各位親朋好友、老同學大駕光臨、慶賀一對小兒女滿月等等喜慶話語。來客們齊聲應和，祝賀國良夫婦雙星臨門，杯觥交錯笑聲不斷。
秀秀吵著要罰夏明蘭和阮明珠的酒，夏明蘭說，且慢，我要先弄個明白。她轉過頭問阮明珠，去省城取回的材料有沒有用？阮明珠喜盈盈說，有用，當然有用。公安說，等時機一到，這份重量級證明材料就能派上用場！夏明蘭說，那好，這杯酒我喝，值！阮明珠也舉杯喝了，然後又自斟一杯説，謝謝夏姐、秀秀姐，還有書生大哥，你們都幫了不少忙，這杯酒我幹了！秀秀也舉杯說，我也幹了，祝明珠妹妹早日大功告成！
秀秀又要斟酒，夏明蘭捂住酒杯不讓。“沒想到秀秀當了老板娘，連酒量也見漲了，你喝你的，我以茶代酒。”
阮明珠笑嘻嘻道：“秀秀的酒量跟她的身材成正比例增長，跟門口的彌勒佛一樣，是老知青飯店的標誌。你沒看見那副對聯嗎？‘座上客常滿，杯中酒不空。’”
秀秀笑得眼睛眯成一條縫。“明珠說得對，夏姐的酒杯不能空。嚴格地說，這一杯仍是罰酒！”
夏明蘭驚訝：“為什麽？”
秀秀道：“你還記得喝餘小瑛喜酒時，你是怎麽說的？你別裝樣說忘了。你忘我沒忘！你說過兩年會有好消息。如今三年過去了。你的男朋友在哪？該不該罰？”
夏明蘭笑道：“這也要罰？秀秀不公平，要罰也該罰阮明珠，我們早就過婦女節了。她到現在還過兒童節！”
阮明珠正要反駁，秀秀替她幫腔：“特殊情況特殊對待，她沒心思談朋友情有可原。你不同，該罰你！”
秀秀硬把夏明蘭的手掰開，倒滿酒杯，逼著她喝了一口。然後低聲道：“有件事一直想問你，你要實話實說。這兩年洪振東跟武月華的關係一直不好。武月華始終懷疑你和洪振東舊情難忘。你知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你至今未找男朋友，給人留下了想象空間。”
夏明蘭苦笑道：“想不到我會被人看作第三者，真的是不可想象！我跟你這麽說吧。他們夫妻之間是怎麽回事，我不清楚，也不想知道。但我跟洪振東之間除了名義上表姐弟關係外，其他的一切早已如過眼雲煙。一去不複返了。”
秀秀道：“你是恨他脫離機床公司。與你成了競爭對手？”
夏明蘭道：“人各有誌，不能勉強。”
秀秀道：“那你是在怪他離開公司後與你聯係少了？”
夏明蘭道：“道不同不相為謀，話不投機半句多。”
秀秀道：“你們倆吵架了？”
夏明蘭道：“何必要吵架呢，不是小孩子了。我就簡簡單單說幾句吧！我想找機會去向梁校長、彭老師道歉，懺悔我們在動亂年代做過的錯事。而他卻希望再來一次紅旗招展叱吒風雲，你說我們能走到一起嗎？”
秀秀道：“原來如此！西川妹子多慮了。”
阮明珠見這邊幾個熱熱鬧鬧，而身邊的賈雯雯卻悶著頭不說話，顯得落落寡歡。便轉過臉問道：“最近伯母的身體怎麽樣？”
賈雯雯道：“我媽已經能下床走動了。醫生說再靜養三個月，就可以跟正常人一樣。奇跡，真是奇跡。”
戈春生的母親終於蘇醒了，她蘇醒後做的第一件事便是阻止戈春生和賈雯雯在一起，因為他倆是同父異母兄妹。她說雯雯的親生母親人很好，可惜好人沒得到好報。
賈雯雯第一次知道親生父母到底是誰，那個一刹那對她來說無異於晴天霹靂，她憎恨戈澤其的自私，為什麽不早一點把真相說出來，她和戈春生做出兄妹亂倫的事，責任全在戈澤其！
戈春生卻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能在一起就分開唄，哪裏找不到漂亮女人？戈春生去人間天堂後，幹脆就不回家了，把自己的親生母親完全丟給賈雯雯，他樂得在人間天堂花天酒地，自由自在，沒人管他。
賈雯雯把一切都看透了，又一次萌生削發為尼的念頭，她辭去了超市工作，專門照顧邱麗珍，準備在三個月後，也就是邱麗珍成為正常人的那一刻。
阮明珠歎息道：“你為什麽要把這些事告訴我呢？”
賈雯雯的眼眶濕濕的。“我要讓你吿訴一個人，我長到這麽大，從沒見過他的麵，不知道他長成什麽樣。這樣也好，就算我沒他這個父親，他也沒我這個女兒。佛曰：色受想行識，五蘊皆空。人生本就是赤條條來、赤條條去罷了！”
第二部第五十章彭子超闡釋計劃
阮明珠見賈雯雯茫然失措、孤苦伶仃的模樣，心酸不已。她倆的境況是何等相似，雯雯不是孤兒，卻比她這個真正的孤兒還苦！
阮明珠不由自主地攬住她的肩輕聲道：“雯雯別這樣，我們還年輕，後麵的路還很長，千萬別再做傻事！”
賈雯雯揉一下眼睛，強顏歡笑。“不說這些傷心事了，今天是開心日子，別掃了大家的興。說說你自己吧，你也不小了，你媽不在你耳邊嘮叨？”
阮明珠想了一會道：“我還沒考慮清楚，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還不如單身好。”
賈雯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阮明珠明白她想說的話必定涉及到戈澤其，這種事說不清道不明，隻有當事人自己最清楚。二人心照不宣：反正早晩會有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夏明蘭突然插話道：“明珠說得對，寧缺勿濫。以前太幼稚。找對象條條框框太多，找來找去找了個豬頭瞎眼，曆史教訓嗬！”
阮明珠和賈雯雯的談話顯然觸動了夏明蘭的隱痛。她居然主動舉杯一飲而盡，然後端坐不動，呆呆地發愣。
秀秀見她們三個的臉色都有些異樣，明白這三個單身漢心裏不快樂，觸景生情了。忙招呼她們莫停筷子，多吃菜。
這當兒，何冰冰、曾達山、小黑皮、包小淼等幾對小夫妻輪流出動了。分別向各位敬酒，特別指名道姓祝三位單身漢早日喜結良緣。夏明蘭三人的鬱悶情緒被一掃而空，全都隨大流笑語盈盈、喜形於色。
晚上八時不到。酒席散了。阮明珠被涼風一吹，覺得精神爽快許多。但剛騎上自行車，煩惱便湧上心頭，悶得慌。
彭子超在客廳等她。見她臉色不好。便笑道：“喝人家的滿月酒喝出一肚子心事了？”
阮明珠悶聲道：“你讓我怎麽開心得起來？”
彭子超朗聲笑道：“丫頭別急，我剛從省城回來就趕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我們的計劃已初現曙光了！”
阮明珠驚喜：“真的？省裏有什麽消息？”
彭子超神采飛揚。“你慢慢聽我說，不許打岔。這一回是省委許副書記點名請我去的，還有公安局長鄭浩天和邵國梁，省公安廳的穆處長陪我們去見了許副書記。”
阮明珠愈發驚訝：“你還見到了許副書記？真牛！他給你說了些什麽話？”
彭子超兩眼發光。“他很忙，趁省委開常委會前一刻鍾接見了我們。許副書記說，郭永槐案一定要査清。黨和政府不能虧待老百姓。不管牽涉到誰，隻要證據確鑿都要依法懲處！他還跟我開玩笑說。聽說彭大師在三江市名聲不小，就憑你那四首詩就把那幾個人嚇唬住了！”
阮明珠睜大眼睛道：“許副書記連你贈詩都知道？你一定很得意吧，許副書記都稱你大師！”
彭子超笑道：“那當然。你以為不經過調查研究，省裏會輕易插手？我估計省裏一定早已掌握情況，隻是證據還不足罷了，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三江市委副書記梁一民！不過我不敢在許副書記麵前逞能，我說那不過是逢場作戲的雕蟲小技，唬弄人的，隻有心術不正、私心重的人才會相信。”
阮明珠追問：“許副書記怎麽說？”
彭子超道：“他隻是笑了一下，什麽都沒說，會見就結束了。其實大家都是明白人，此時無聲勝有聲！”
阮明珠還嫌不過癮。“舅舅是怎麽驚動省裏的？連許副書記都接見你，還要讓鄭局長陪你一起去？”
彭子超嗬嗬地笑。“我是通靈大師嘛，法力無邊呀！”
阮明珠撇嘴道：“外麵騙人不算，還騙到家裏來，不理你了！”
彭子超正色道：“其實這事還真的和通靈大師四字有關，你知道嗎？江南四傑中的二傑賈富貴和華中仕對我推崇備至，他倆的朋友圈主要在商界，毎次與朋友聚會閑談，都會扯到我。
有的人將信將疑，便來找我谘詢，我的訣竅是鑒貌辨色，說些似是而非、模棱兩可的話。更重要的是無論對錯，分文不取。結果是大部分說對了，因為是含含糊糊的話，人們習慣於主動靠上去。即使有錯，也不會讓人有惡感。就這樣我就有了名氣，從民間傳到官場，甚至省裏來的官員也有耳聞。
恰好許副書記有個親侄女在機床公司工作，名叫許慧。他從許慧口中聽到我的名字；恰好我帶著材料到省裏上訪，省信訪辦把這件案子單獨向省委作了匯報；恰好市委任書記把我的申訴材料上報省委，就因為這幾個恰好，我這個通靈大師就見到了許副書記！”
阮明珠莞爾一笑。“舅舅說得好輕鬆！如果沒有你的周密計劃，掌握了部分可靠材料，鄭局長不會相信你的話。要知道在三年前戈澤其就下了結論：年代久遠，查無線索。而且這件案子涉及前後兩任市委副書記。舅舅太謙虛，關鍵部分滴水不漏！”
彭子超大笑。“不愧是我的親外甥女，繼承了母係的智慧，倘若你的親生父親當年也有那麽一點兒小聰明，就不會輕易跟他們走了！你說得一點不錯，你父母失蹤案之所以能有進展，確實有幾個關鍵點。
一是我們鍥而不舍的上訪。自從戈澤其下了武斷結論後，我就對他產生疑問：戈澤其將這案子交給莫副局長和程立人去調查，他倆是梁一民的鐵哥們，程立人的德行更是汙穢不堪，他們能公正辦案？後來戈澤其又極力推薦梁一民進市委領導班子，我更加懷疑他們之間有不正當交易。
二是我不僅找到了當年第一個見證人小三子，而且又找到第二個證人。他們的證詞可以證實你父母失蹤前上了江南四傑的車。
第三個關鍵證據是查到賈富貴和華中仕開辦公司和酒店的資金來源有問題。你家被抄的古董字畫已有五件經拍賣行拍賣後流傳到民間，經過查證，賣主就是賈富貴和華中仕。
第四個關鍵因素是得到了鄭浩天的支持、幫助，我的許多行動都是在他的黙許甚至配合下進行的，而且保密工作做得好，我在暗中查訪這件事，市裏隻有任書記、鄭局長和邵國梁三人知道。”
阮明珠開心地笑道：“舅舅的計劃一定也跟鄭局長商量過吧！”
彭子超笑道：“一點不錯。自從鄭浩天接任公安局長後，就根據任書記要求，對失蹤案暗中調查，恰好我也有調查計劃，一拍即合。有些事公安出麵不如民間人士方便，就由我去辦了。恰好綠萼和華中仕也有怨仇，不惜舍身潛到華中仕身邊，仍然沒有收獲。我知道這事後，就說服她一起行動，她多次舉報人間天堂涉黃，其實是給鄭浩天一個突擊抽查酒店的理由。可惜華中仕的手法非常隱蔽，至今還未抓到實際證據。
省公安廳穆處長和鄭浩天的意見是一致的，我們現有收集到的證據還不足以成為鐵證，尤其是直接指向梁一民的材料更顯不足。現在要找到一個突破口，最好是從江南四傑內部去尋找。”
阮明珠道：“我明白了，英子接近鄒立伯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可是代價也太大了，白白被他占了便宜。”
彭子超嗬嗬一笑。“你錯了，英子是個鬼精靈，她才不會白白吃虧呢！你一定會問英子懷孕的事是怎麽回事，其實是英子硬栽到鄒立伯頭上的。
有一回鄒立伯和英子一塊喝酒，鄒立伯醉得不省人事，英子覺得是個好機會，就守了他一夜，還製造一些假象。第二天鄒立伯醒來，對昨天晚上的事什麽都不記得了。英子賴他做了壞事，他也隻好認了。反正對這種事早已習以為常，多認一筆風流債也無妨！
英子是你的遠房表妹，她家以前一直得到郭永槐的照顧，至今還念念不忘，發誓要為他報仇，我怎能輕易讓她犯險？”
阮明珠笑眯眯道：“英子小丫頭真會演戲，硬把鄒立伯騙倒了！最近一段時期，鄒立伯好象比以前正經得多，英子對他的一頓教訓起了作用。他的心裏藏著許多秘密，把他當作突破口最合適！”
彭子超大笑。“你的演技一定不會比英子差，最近一段時期是關鍵，鄭局長希望盡早有個突破。一是市領導班子換屆又迫在眉睫，二怕時間拖久了會走漏風聲，一旦對方有所警覺，說不定會狗急跳牆，什麽意外都有可能發生。”
阮明珠點頭道：“舅舅說得對，我也要主動出擊，盡快從鄒立伯身上找到真相！”(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