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煽情，那樣太俗。
笑中帶淚，那樣太媚。
章猛的B格很高，陳桂林這麽一個悲愴無奈的角色，硬是讓他用詼諧幽默的方式展現出來。
“我不想討觀眾的眼淚，我隻是想拍一部成年人的童話。”
季雲怔怔的看著章猛，他很難想象，在這樣一張憨厚的外表之下，掩藏的竟是一顆詩人的靈魂。
餘秋雨在文化苦旅中寫過這樣一句話。
千般荒涼，以此為夢，萬裏蹀躞，以此為歸。
一座坍塌的大廈之下總蘊藏著無數金子，吸收這些養分並不難。
但章猛想要將這具殘軀拚接上，從中孕育出一部成年人的童話。
這人固執的讓人有些心疼。
季雲呼出一口煙霧，很用力，仿佛要把心頭的鬱氣一同呼出，“這樣的片子市場不喜歡。”
《我不是藥神》這樣道理淺、立意深的方向才是市場的剛需。
毫無疑問，章猛很有才，但是他再有能耐能比得上賈科長麽？
人家那部《三峽好人》不也一撲到底了麽。
章猛低下頭，又抬起頭，天窗上透出的陽光附著在塵埃之上，形成一道光柱照亮他的手背。
他雙手合攏，仿佛要把這縷陽光握在手心裏。
徒勞無功，但他還是露出輕笑，“會有人喜歡的。”
他頓了頓，繼續道：“會有很多人喜歡的。”
季雲無奈的搖了搖頭，他不想讓章猛在上映時大失所望。
按照原軌跡，這部片子隻有600多萬的票房。
章猛又抬起頭，一伸手，指著頭頂的天窗：“老板，你看到那扇天窗了麽？”
他的笑容十分明媚，仿佛已經預見了電影上映之後的成功，“就算是隻有一扇狹小的天窗，光也會照進來的。”
季雲一愣，旋即露出反思之色。
他是不是讓自己的經驗和經曆束縛住了。
這部片子雖然文藝味十足，但是卻是一部徹徹底底的商業片。
不說故事的可看性，單論充實的笑料和紮實的台詞就能得到一大批觀眾的青睞。
“你想要什麽？”
季雲心思定了下來，這部電影已經成了章猛的執念，就算為了員工的未來，他也要讓這部片子完美無缺。
他上一部《耳朵大有福》沒什麽宣傳經費，全靠口碑撐著和範維的加盟才賺了點錢。
就算有季雲的投資，剛剛成片的時候也才隻發了55個拷貝，這已經把資金困難的問題擺在明麵上了。
要是這部戲也虧了，他難免不會對自身的實力產生質疑。
導演是個需要強烈自信，甚至自負的藝術工種。
就像陳凱哥導演，他就把自己每一部作品都當成了神作。《無極》的風評都什麽樣了，但他還是打從心眼裏喜歡。
“有什麽要求，你一股腦的先說給我聽聽。”
“老板，你說造一架鋼的琴難麽？”
......
“這些都是前蘇聯的老專家，什麽麗麗卡，車爾尼之類的鋼琴大牌子都是原來人家公司造的。那一批是施坦威、貝希施坦和貝森朵夫的，現代鋼琴製造行業的扛把子，身後這些是我給你們找的翻譯，同聲傳譯不在話下。
至於這幾位是咱們那些大廠的員工，個頂個的技術崗拔尖人才，都有超過二十年的工作經驗。還有那一批技術工人在路上，今天晚上就能到。”
“謝謝劉叔。”
章猛死死握住劉擎的手，激動的熱淚盈眶。
劉擎扔掉嘴裏煙屁股，拍了拍章猛的肩膀，“小夥子，人我給你找回來了，接下來的就得看你自己了。”
“那肯定的！”章猛拍了拍胸脯，自信滿滿的說道。
“你是東北人吧？”
“對。”
劉擎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要是再拍不好，以後就別回東北過年了。”
說罷，劉擎轉身離開，“我不看票房，隻看你拍的好不好，要是這部我們老哥幾個滿意了，下部電影我還投。”
“好嘞！”
章猛身子一頓，回身朝季雲深深的鞠了一躬。
“老板，這次真的謝謝你了！”
季雲挑了挑眉毛：“你謝我幹什麽，這部戲火了我也有錢賺的。”
“對對對，到時候拍完戲這鋼琴就送到你那去，也當留個念想。”
“這東西當擺設可太虧了，得在上麵好好做些文章。”
章猛往前一探，麵色更喜：“老板，你又有什麽好主意？”
“到時候再說，現在趕緊拍戲。”
“好嘞！”
章猛顛顛的跑到導演椅上，拿著大喇叭開始招呼起來。
“大家打起精神來，咱們這部戲要到第二幕銜接點了。”
這一幕拍攝的是季雲把幾個老兄弟拉到做鋼琴這件正事上。
依舊是平移鏡頭，季雲的腳步跟著攝像機的速度在殺豬場穿梭著。
飾演大劉的周奎正磨著尖刀，一見季雲到來，眉毛頓時耷拉下來。
“我沒跟你開玩笑啊，我這回做鋼琴呢是一個很大的工程，汪工畫圖紙完全參考的是俄國的文獻，季哥無償地提供場地和材料，對不對？淑嫻她已經完全放棄了她的歌唱事業。”
本來季雲對這段的表演拿捏的不是很準確。
不過自打他當上了老板，這畫大餅的功夫越來越熟練。
儼然一副黑心企業家給員工描繪美好藍圖的可憎麵目。
“你就說王抗美那樣的，他也要主動請纓，要求做飯，為的是什麽？為的是小元能有一架鋼琴！能一輩子不離開我！他們這麽做讓我很激動，你知道麽？”
台詞中的這句話有些戳心，和這些朋友你就不能幹巴巴的談生意。
季雲回憶起寧皓忽悠自己時的表情狀態，表演的更加遊刃有餘。
“你以為沒有你們這幾塊料，我就弄不成這事是不？”
大劉終於張開了口，語氣有些慚愧，“怎麽你還生氣了呢。”
“我當然生氣了，那誰讓我們是朋友呢。你還很為難是不？那就趕緊找二姐夫去！我去找胖頭啊。”
這部電影裏除了季雲和萬倩之外都沒有什麽粉絲基礎。
但是演技都十分不錯，就拿飾演大劉的周奎來說。
他演過不下十部電視劇，個個能上黃金檔，還演過不少的話劇兒童劇。
兩人一番碰撞，這一幕也省了心，鏡頭機械性的橫移直接轉化成了長鏡頭。
大劉倚在欄杆上，為難道：“我找不了二姐夫，打上次被抓進去之後他連公園都不敢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那人，上一輩子班了，連遲到都沒有，你把他弄局子裏去了。”
“那二姐夫是一個有修養的人，對不對？你跟他說話要有品味，啥叫有品味的話啊？”
大劉抬頭，“不知道。”
季雲一甩手，恨鐵不成鋼的喊道：
“忽悠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