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攝門徒的時候，季雲那一條過的長鏡頭讓他驚為天人。
然而季雲這一幕的表演又讓他有些懷疑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他看得出來，季雲是一個高傲的人，他不想讓自己的演技原地踏步，所以就算是麵對在娛樂圈摸爬滾打了二十多年，獎項拿了一大堆的劉德樺時，他飆戲起來也是毫不怯場。
然而季雲此時的人物塑造，卻給他一種突兀的即視感。
突兀的反差。
好像一個絕世高手突然宣布要回家種地。
“爾導，我這段演的對麽？”
一邊擦著頭上的密汗，季雲一邊向低頭沉思的爾東升問道。
“嗯，對。”爾東升欲言又止。
他有種直覺，現在的季雲正是處於暴風雨之前的寧靜期，指不定什麽時候爆發一波就讓他翻了船。
“有什麽不對的。”大哥成親昵的摟住季雲的肩膀，“今天演的太好了！”
大哥成喜歡被捧著，但是在電影中，純拚演技的方麵他總是吃著暗虧。
剛剛的這一場戲，他又找回了拍攝動作場麵時的那種被關注感，不隻是幕後人員，就連表演的演員們也都以自己為軸。
“謝謝大哥。”
季雲撓了撓頭，顯得很是局促。
他整個人仿佛已經成為了阿傑，表現出來的羞怯勁和電影中如出一轍。
膽小呆傻，但是還能讓人隱隱的升起保護欲。
大哥成從來並不看好這種風格，但是此時，他卻感覺無比舒心。
“走，今天收工早，我帶你去放鬆放鬆。”
霓虹的陪酒是個正規職業，不過也是些擦邊球的生意，約等於MMC。
大哥十分喜歡唱歌，所以才會在成名之後加入滾石，成為了周華劍的師弟。
隻有到這個時候，大哥成才會壓抑心頭的悸動，將注意力轉到麥克風之上。
季雲有些興致缺缺，他不太喜歡這麽吵的地方。
並且這裏也沒有收錄多少內地的歌曲。
不過大哥的心情顯然不錯，硬是拉著季雲唱了一首《但願花常在》。
這就得感謝一下老季頭了，要不是他老人家社區聯誼的時候學過，季雲還真張不開口。
可憐小冰冰是真沒聽過，隻能在一旁僵硬著臉給兩人打著拍子。
“你唱的不錯啊。”
一曲唱罷，程龍拉著季雲的手誇讚道。
“嘿嘿。”季雲隻能用傻笑掩蓋過去。
大哥成也不在意，他現在的心情著實不錯。
前兩日重擔壓在他的身上，更有季雲這個後起之秀在演技上壓過他一籌。
雖說以往的他對演技沒什麽追求，可是強烈的好勝心讓他也有些壓不下這口氣。
但是季雲卻在今天的表演中自覺的掩蓋了身上的光芒，將舞台全都讓給了自己。
這種感覺十分的暢快。
他很久沒有見過這麽上道的小老弟了。
酒過三巡，大哥成左手摸著小妹，右手攬著小弟，“你放心，以後我肯定捧著你。”
“謝謝龍哥。”
酒後的話當然不能當真，季雲懂得這個道理。
他想借的隻是這一陣風。
這部片子乘了大哥成的名字，肯定會博來無數的關注度。
作為紅花邊最大的一朵綠葉，他肯定也會賺足眼球。
與之相比，不能上映倒不是一件不能接受的事情。
隻不過此時的季雲不會甘心當作綠葉...
......
“接下來這一幕是重頭戲。”
連日的拍攝，讓爾東升對季雲的看法完全定了下來。
這小子很上道，全然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甘當綠葉的配角。
平庸，怯懦，膽小的讓人可恨，與整個團隊格格不入，甚至成為了累贅。
“沒問題。”季雲依舊表現的無所謂。
爾東升又張了張嘴，看著他的狀態，終究是沒有再多說一句。
他伸出手招呼著場記，示意他上前打板。
這一幕是陰差陽錯之下阿傑被黑道抓住，用殘忍的手段砍掉了手，這也成為了他走向黑化的轉折點。
“誰是頭？”
飾演黑道大佬的高傑和季雲早就有過合作，在瘋狂的賽車中他就有過出鏡。
不過那部片子時兩人的交流比較少，直至今日，兩人才算是有了交集。
他也是個反派專業戶了，在這部片子中飾演的是殘害阿傑，並剁掉他右手的黑道頭目。
他的眼袋很大，微微一眯眼就讓眼周的輪廓顯得立體感十足。
這樣的微表情能讓他臉上展現出危險的意味，隻是這一眼，就讓季雲全身抖若篩糠。
見季雲不做反應，高傑拿出刀子，在他的臉上來回的比劃著。
“哎呦！拉屎了。”
季雲雙腿不住的打著擺子，仿佛失禁一般。
周圍人發出哄笑，季雲卻顯得更加膽怯。
“那就快說，誰是頭！你們一共幾個人，住在哪裏，說完就放你走。”
季雲的嘴唇不住的顫抖，仿佛斷氣一般發不出一絲聲音。
“啊？你想說什麽？”
見他這副模樣，高傑顯得更加不耐煩。
“我說我倒黴！”季雲扯著嗓子嘶吼。
“你倒黴？倒黴的是我！”
一下被點燃了炸藥桶，高傑勃然大怒。
一眾小弟將季雲按在地上，努力阻止他掙紮。
匕首慢慢接近臉龐，下一秒，臉上便傳來冰涼的觸感。
“啊！”
季雲慘呼出聲，全身止不住的顫抖起來。
一連串的哀嚎聲過後，季雲的臉上已經出現了一長條血痕。
“卡！”
爾東升看著滿頭大汗的季雲，心情也有些沉重。
這樣的血腥橋段就是這部片子過不了審核的原因之一，然而對於他來說，這樣的程度還遠遠不夠。
“保一條。”
換了個角度，季雲重新表演了一遍。
整個劇組都有些看不下去，這樣的鏡頭實在是太有衝擊力。
第二遍表演完，季雲全身上下仿佛水洗過一般。
他在掙紮時用盡的全身的力氣在做著對抗，待到爾東升喊卡，他的手腕和腳腕處都已經變得青紫起來。
雖然累倒了極點，可是他的眼神卻愈發明亮。
好像找到了盼頭，不再如同流水線的工人一般空洞無神。
“接下來砍手的一幕是你這個角色最重要的一幕，也是你的一個轉折點。”
逮住季雲喝水休息的空當，爾東升上來囑咐道。
“爾導放心，我當然知道這是一個轉折點。”
季雲心中暗暗補上一句，隻不過我和你認為的轉折點可能會有些不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