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374章 千萬軍中千萬膽

書名:盛唐夜唱 作者:聖者晨雷 字數:8015

雖然不敢動手,可是眾人也不欲就此束手就擒,畢思琛就是一個先例,方才畢思琛不是放鬆了警惕,怎麽會這麽輕易被擒住。

那邊李晟看著葉暢,低聲對王羊兒道:“這廝當真奸詐……難道王公真不是他所害?”

“王公說不是,那應當就不是,要不然王公也不會讓我在他手下效力,他也不會讓我升官……哦,蔡先生也在他手下,這次沒有來安西,留在了雲南,如今也主政一方了呢”

李晟抿了一下嘴,多少有些羨慕。

王忠嗣當初麾下勇士如雲,李晟能從這些人中脫穎而出,得到王忠嗣的賞識,既是實力,亦是運氣。但王忠嗣之後,安思順取而代之,李晟跟隨哥舒翰轉到了隴右,雖然不能說冷落,卻總是不如當初升官來得快。

現在就連王羊兒,也因為在雲南的戰功,而升為葉暢手下的節度府別將,為左右親隨了。

“葉中丞想要做什麽?”他又問道。

“不知龗道……”

他二人正說話間,那邊葉暢又道:“咱們都是大唐邊軍,天威軍在隴右與犬戎廝殺,你們在安西與突馳施等諸胡作戰,都是為大唐殺敵。我不忍大唐勇士與大唐勇士刀兵相見,況且,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汝等皆我之部屬親信,還不引我去軍中,更待何時?”

他這樣說,讓畢思琛的部下麵麵相覷。

這些人雖然被畢思琛帶來,為其部下,但畢思琛為人奸猾自私,豈有什麽真正忠心的手下現在葉暢要他們帶路,引入軍營之中,正合他們心意。

到了軍營裏,自己兄弟人數多了,想來葉暢不會冒著引發嘩變的危險,再來與眾人算賬。

打著這樣主意,他們當中便有將官行禮,陪著笑道:“還請葉中丞讓天威軍的弟兄們讓開些道路。”

葉暢向李晟一示意,李晟當即下令,天威軍讓出一條道來,那些安西軍狼狽退出包圍圈,而畢思琛早被縛住,嘴巴也堵住,不讓他發號施令。

畢思琛“唔唔”地想要說什麽,葉暢就是不理睬,他原是想要檢發幾人立功,好轉移葉暢目標,讓自己脫身,但葉暢這般神情,讓他的心越來越涼了。

“這小賊好生陰險,他不讓自己說話,便是怕自己胡亂攀咬……安西軍中這般欺淩軍士百姓霸占私產者,不在少數,他若是追究,便是與整個安西軍為敵,可若隻是清算自己一人,那麽既威懾了全軍,又不致於引發嘩變……糟糕,我為何未能早想到這一點”

越是想得明白,畢思琛便越覺得恐怖,但他卻無計可施,隻能見著自己部下,引葉暢奔向軍營。

軍中早得了快馬報回來的消息,正在集結,準備出來奪人。見時見葉暢不但沒有擒人離開,反倒來到軍營之前,頓時嘩然。有與畢思琛有交情的,當下就嚷嚷道:“小賊小覷我安西軍,諸位,我等豈能任其欺淩?”

他們頓時抓著刀槍,擁了出來,數量足有千餘,比起葉暢手中的兵力就又要多出一倍來。李晟見此情形,頓時緊張起來,下令諸軍士張弩結陣,卻被葉暢一擺手止住。

“此輩亦大唐邊疆勇士,定然不敢嘩變。”葉暢平靜地道:“待我前去說明,他們自會解甲散去。”

“什麽?”李晟險些氣樂了,如果靠嘴巴有用,還要他帶天威軍來做什麽想到葉暢身份於係重大,李晟拉住他的胳膊:“中丞不可以身試險,便是要遣人前去招降,也當令部下去”

“汝等前去,十之八九要為彼輩所擒,唯有我去,方能自安。”葉暢一笑:“你在此坐鎮,不得我令,勿要輕舉妄動,看住畢思琛即可。羊兒,善直師,可敢與我前往?”

王羊兒頓時眼睛瞪得溜圓:“如何不敢?”

“你怎麽也這般,中丞乃朝廷重臣,若有個三長兩短,咱們可就都完了”李晟拉住他埋怨道。

“莫非我們還勸得住他?反正也是一死,陪他去死便是”王羊兒倒是看得開。

善直則沒有多說什麽,合什當先,葉暢隨後,王羊兒被拉住耽擱了會兒,掙脫李晟也跟了上去。

三人脫隊而出,迎著那些衝出軍營的安西軍而來,那些安西軍將士原本準備衝出廝殺的,見隻有三人閑庭信步一般過來,一個個停住腳步,麵麵相覷。

“某乃葉暢是也,朝廷敕命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乃汝等之主官。某來軍中,汝等還不列陣而迎,卻這般圍堵,是何道理”

到了軍前,葉暢麵對著這千餘將士,神情不變,責備他們道。

安西軍更是莫名其妙:這廝是瘋了還是傻了,都這般情形,還要他們列隊相迎?

而且這廝也太年輕了吧,看上去才二十出頭的模樣,他真的就是那個葉暢,在遼東與雲南立下了赫赫戰功的大唐新一代軍神?

“擒了他,將他抓住”有人在人群之後叫道。

這些軍士微微有些騷動,葉暢卻隻是瞄了一眼,然後笑道:“我一人,再帶兩個隨從罷了,擒三人哪裏需要這麽許多勇士朝廷敕命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汝等還不列陣迎我,莫非要等我發怒不成?”

葉暢將朝廷搬出來,但語氣卻很輕鬆,並沒有多少挾皇命以自重的含義在其中。他越是和顏悅色,諸軍心裏就越發打鼓:敢這麽做,必定是有所倚仗的,這位葉中丞的倚仗究竟是什麽?

越是驚疑,眾人越不敢輕舉妄動,竟然真依葉暢所言,列好隊,左右一分,就將葉暢迎進軍營之中。

不僅是這些安西軍莫名其妙,跟著葉暢來的天威軍亦是莫名其妙,李晟的眼睛瞪得老大,若不是葉暢方才有吩咐,他幾乎忍不住要指揮軍士衝進去搶人了。

“汝等之中,誰人為首,上前說話。”葉暢入營之後,這些軍士跟著進來,葉暢見營前有一處土台,大約是檢閱之時主官所站的點將台,便站了上去,轉身道。

沒有人敢站出來,葉暢又笑了:“我不過三人,便是有意不利於汝等,又能何為,莫非安西軍中勇猛而有威望之輩,盡為高仙芝帶走了麽?”

這一激將法,頓時激出一人,他排眾而出:“衛某可為首領,中丞欲治罪,自衛某始”

葉暢看著這人,不由得愣了愣,因為這人也極是年輕,看不出是軍中宿將的模樣。聽他自稱姓衛,葉暢笑道:“先漢之時,威名揚於漠北者,有衛青、霍去病,去病雖勇,不恤士卒,遠遠不及衛青。君姓衛,勿讓前輩專美於前。

這是以衛青比喻眼前這位年輕的低級將領,若換了不讀書的,未必知龗道葉暢話語中的勉勵之意,但這人少時曾兼學文武,後來仗劍安西從軍立功,聽得葉暢如此說,心裏頓生好感。

“多謝葉中丞,卑職衛伯玉,如今在軍中為別將。”

“衛伯玉……”葉暢盯著這個少年將官一眼,點了點頭,眼中露出欣賞之色:“好,好,我到龜茲已有七日,這七日裏倒聽過三次你的名字,都是說你勇武過人,立誌報國,這個名字,我記住了。”

衛伯玉心裏一喜,被葉暢記住,豈不意味著會被提拔?

他這個時候,倒沒有想到葉暢記住這個名字要事後報複。葉暢又道:“既是勇士,且立於我身側,為我護衛。”

衛伯玉當真握刀站到了葉暢身邊來,不過他的目光盯著善直與王羊兒,隻要二人稍有異動,他就拔刀挾持葉暢。

隻不過葉暢卻不給他這機會,於台上揚聲道:“我在安西已七日,每日裏都在軍民之中打探,得知安西軍中大將畢思琛,貪暴不仁,橫行非法,多有欺淩部眾、私奪屯田之舉。我為安西大都護、後軍總管,奉天子之命,便宜行事,許以專諸之權。此獠壞我軍紀,中飽私囊,我欲抄其家資以還諸將士,誰有為畢思琛欺淩擄掠者,皆可報之——衛伯玉”

站在他身後的衛伯玉一激靈,手緊握刀柄,應了一聲。

“我於軍中之事,不甚熟悉,今遣你點齊一百人馬,前去察抄畢思琛宅邸,並收容其私占之屯莊,所得物資,一應造冊,除去歸還其所奪之物外,其餘盡皆分與軍中將士……”

“啊”不等葉暢說完,站在他麵前的諸軍士就騷動起來。

大唐經營安西時間不短了,甚至從漢時起,駐安西的漢人就開始屯田耕種,象龜茲這樣的重鎮,更是有不少田莊。安西都護府征發當地漢、胡民眾,耕作勞役,收獲的糧食充作軍資、官俸。但是各級主官,往往將這些田莊納入私囊,而底層的軍士,則多屬窮困。象畢思琛,在安西經營了十餘年,位高權重,當初連高仙芝私占的田莊他都能奪走,家財即使沒有百萬貫,一二十萬貫是少不了的。這一抄沒,分到大夥頭上,每人少不得要分個幾貫。

頓時眾人為畢思琛出頭的心思淡了大半,更有人想,畢思琛在此十餘年,也沒見著為眾夥伴弟兄謀得什麽好處,這位葉中丞一來,先分給大夥一份浮財——葉中丞可是比畢思琛會做人做事得多了

“畢思琛經營日久,難免會有隱藏的田莊宅院財物,若有誰能舉告者,亦可從中受賞。”葉暢又徐徐說道:“此事我交與衛伯玉處置,如何賞賜,亦由衛伯玉決斷,最龗後隻需將結果報與我。”

軍中頓時又是騷動了一下,葉暢將大權交與衛伯玉,在某種程度上,就是逼衛伯玉不得不與他合作,將畢思琛的根子都挖出來。那些想要謀取賞賜的軍士,可都眼巴巴地盯著,他要是循情維護畢思琛,少不得有人要告到葉暢這邊來。

底層軍士一個個群情振奮,可是那些中高層軍官,神情則是肅然,相互之間,遞著眼神。

畢思琛是大貪,他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乃是小貪,多少也有私占田莊之舉。葉暢抓出畢思琛來,對他們的震動非常大,兔死狐悲,難免會有抵觸之心。更有人擔憂,葉暢若是乘勝追擊,再將他們也掀出來的話,他們的下場,不會比畢思琛好到哪兒去。

仿佛知龗道他們所想,葉暢又肅然道:“軍紀不嚴,首錯在於主將,安西風氣不正,畢思琛等原為罪魁,其餘人等,或形勢所迫不得不隨波逐流,或權勢所逼不得不同流合汙。既非罪魁,便既往不咎,隻是吞沒公田,當一律繳還

聽得既往不咎,眾人先是放下心來,但又聽得吞沒公田當一律繳還,他們心裏又有所不甘。可是一時之間,他們不知當如何向葉暢進言,然而就在這時,葉暢卻拋出了一個讓他們吃驚的消息。

“我,葉暢也,不知諸位可知安東商會,我一手所建,去年,也就是天寶九載,安東商會經營遼東,僅送繳長安之利,便有一百二十八萬貫之多,加上留在遼東本身的利潤,安東商會去年收益過三百萬貫”

這個收益讓眾人都是吸著冷氣,一年三百萬貫,幾乎抵得上大唐一年國庫收入的十分之一了

“我預計,安東商會今年收益,可以超過五百萬貫”葉暢又道。

安東商會的主要收入,還是來自於葉暢興辦的產業,鋼鐵、紡織、玻璃,是安東三大支柱產業,再加上曬鹽、製造、造船、水泥等規模較小的工業,因為大量的勞動力湧入,還有日本銀山、流求金山的發現,收入越加越來越快完全不成問題。

“葉中丞說這個……是什麽意思?”有人在下邊顫聲問道。

“大夥都明白我說的是什麽意思,既然能有安東商會,為何不能有安西商會?我在遼東辦了安東商會,在劍南辦了雲南商會,來到安西,自然也要辦安西商會。到時軍中將士,願意加入者,我來者不拒,仿安東商會章程,邀諸位入股其間,這可是長安城中權貴才能有的待遇,隻因我敬將士為國護邊辛苦,不欲將士家中貧困而欲向諸位放開,你們願入還是不願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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