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夜唱

聖者晨雷

第一卷誰乘星槎破虛空 第371章 關山萬裏赴戎機

書名:盛唐夜唱 作者:聖者晨雷 字數:8899

高仙芝身體雄壯,麵色白皙,看上去不象是高句麗人,倒有幾分象漢人

不過高句麗人原本就有許多漢人遺種,而且在他內心深處,也更希望自己是一個漢人。

“大使,兵已備齊了。”副將李嗣業催馬上前,低聲對他說道。

“好,好”高仙芝甚是高興,看了看左右,對程千裏道:“這都護之地,便托付與君了。”

“大使隻管放心,必萬無一失,某祝大使旗開得勝,馬到成功。”程千裏笑道。

“也不知朝廷的援軍幾時能來,我軍此次可謂傾巢而出,若是援軍到得晚了,諸部怕有異動。”跟在李嗣業之後的郎將段秀實低聲道。

高仙芝有些不滿地看了他一眼。

這廝最慣潑冷水,說起話來有些刺耳,若不是有幾分本領,高仙芝早就不容他了。

此次出征,高仙芝已經做了很長時間的準備,為了獲取朝廷支持,他在天寶九載底專門以獻俘的名義回了長安,直呆到天寶十載四月才離開,將高力士、楊釗的門路都已經走通,朝廷裏外都願意全力支持他這一次遠征。

若說有反對的聲音,外是葉暢,內就是這個段秀實了。不過段秀實官卑權小,對他影響不大,葉暢則不然,葉暢官高權重在其次,這些年經營兵疆,葉暢儼然成了大唐邊事第一人,他的意見,對於朝廷中樞的影響極大,若非如此,高仙芝也不必專門進京解釋。

“秀實,休要多言。”李嗣業瞪了段秀實一眼道。

“是。”段秀實也知龗道自己有些過了,大軍出征之時,怎麽能掃主將之興,高仙芝若是個心胸狹隘的,直接就在戰場上弄個必死之任務與他,他的下場就慘了。

“不知朝廷會派何人來,若派的是……”

就在高仙芝準備下令出兵之時,突然間,聽得外邊聲音傳來:“報”

高仙芝眉頭一皺,回過頭去望,見一名斥侯飛奔而來。

“何事?”那斥侯跪下之後,高仙芝問道。

“朝廷以葉暢為安西後軍大總管兼安西大都護,領朔方、河西、隴右三鎮援軍三萬,發沿途民夫十萬,支援安西。”

“葉暢?”高仙芝聽到這個名字,眉頭不禁抽了一下:“怎麽會派他來?

換誰來都不該派他來,葉暢對這次遠征,原本就是不看好,他會不會盡心盡力?

“知龗道了,千裏,你準備迎接,我們先出征。”

沒有多想,高仙芝哼了一聲,下令道。

這邊宰牲祭旗,大軍拔營而起,魚貫出營。安西、北庭兩節度四萬餘兵馬,隨高仙芝出征者有三萬,再與仆從軍會合,人數亦有八萬之眾。天威軍在這之前便已經被高仙芝帶來,隻不過他們是客軍,隻負責保護高仙芝部後翼糧道。現在朝廷又派三萬援軍,足以⊥高仙芝後顧無憂了。

“葉暢若來,隻怕還有爭執。”段秀實在李嗣業身後道。

這一次他壓低聲音,不令高仙芝聽到。李嗣業點了點頭,心裏暗歎了聲,朝廷也是糊塗,遣人來倒還罷了,怎麽會遣將?就算遣將,也不該遣一直反對在安西有大軍事行動的葉暢啊

眼見大軍列隊紛出,他也跟著本部,正待離開。就在這聲,卻聽得後方又有人喊:“報”

人喊馬嘶中,若不是注意,這聲音幾乎聽不到。李嗣業望去,又是一使者,渾身是汗,馬幾乎要力竭,飛奔而來。

那軍使單膝跪在高仙芝麵前:“大使,葉中丞來見大使”

“葉中丞?哪個葉中丞?”高仙芝一愣。

“禦史中丞、安西副大都護葉暢。”

高仙芝與李嗣業都不禁愕然,段秀實更是一縮脖子,隻覺得汗涔涔而下。

朝廷委任葉暢的命令才到,葉暢本人就到了,這豈不證明,葉暢在朝廷任命出來之後,便立刻出京,馬不停蹄在往這趕?

若是如此,這葉暢恐怕是來者不善啊……

高仙芝麵色陰沉,小聲咒罵了一句,然後道:“休要理他,我們自走,千裏,你去應……”

話沒說完,便看到東方十餘騎飛馳而來,再仔細看時,發覺隻有五人,卻有十五匹馬。

這是一人三馬,千裏疾馳的架式。

高仙芝神情更是冷漠,一股莫名的怒火,在他心中騰騰而起。

他之所以這麽熱衷於此次遠征,根本原因還是在於此次遠征能帶來的巨大好處。不僅僅在朝廷上,可以憑此升官邀賞,更重要的是,劫掠所獲,能讓他大發橫財。

他雖不通文字,可是葉暢治疆的邊策論他還是聽人為他講解過,對其中經營邊疆需要有利可圖才能長久的說法,是舉雙手讚成。但對於怎麽樣有利可圖,他與葉暢的觀點相左,葉暢以為需要自己慢慢經營,他卻以為,一切經營都不如搶劫掠奪來得快來得多。

葉暢這麽急切地趕來,可就是來斷他升官發財之路的,漢人有句話,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大使?”李嗣業低聲呼了他一聲。

高仙芝整理了一下心情,示意部隊繼續開拔,自己撥轉馬頭,對著葉暢一行來的方向。

沒多久,他終於看清楚來人的長相。

不用問,居中的那個年輕人肯定是葉暢,在他身邊,另外四人,一看就是精悍勇猛之輩。高仙芝在自己身邊,也見過不少這樣的人物。

“高大使,早聞大使威名,今日一見,快慰平生。”葉暢從馬背上翻下來,站都有些站不穩,要靠著馬身子,才勉強站得住。

“某乃粗人,不知文雅,莫說那文縐縐的屁話,某不懂。”高仙芝揚著下巴,傲然道:“汝乃何人,為何縱馬闖軍?”

“某葉暢。”葉暢喘了會兒氣,身體好過了一些,然後昂頭道。

高仙芝的敵意很明顯,哪怕他在長途勞頓之後反應遲鈍,也能清楚感應得到。

“葉暢……那又如何,你不在雲南,到這裏做甚?”

方才的信使還未退走,就在一旁,他便如此,擺明了是輕慢葉暢。這等行徑,葉暢就是現在不知龗道,用不了多久也會知曉。

高仙芝狂妄,由此可知。

葉暢神情一凜,腰自然挺直起來。

他萬裏迢迢,幾乎是馬不停蹄地趕來,可不是來吃高仙芝掛落的

神情一凝,他向後退了兩步,郎聲道:“既是如此,高大使請自便,某在此祝大使馬到功成——當心蠻夷反叛。”

說完之後,他轉身便走,竟然也不與高仙芝道別。

高仙芝身邊一將大怒,按劍欲起,卻被另一人攔住。高仙芝沒有反應,馳馬向前,那邊按劍欲起之將眼睛轉了轉,上前在高仙芝身邊道:“兄長,程千裏之輩,男麵婦心,不可倚仗,無法與葉暢爭鋒。若葉暢挾皇命之威,有意誤我糧械,我方遠征,如之奈何?”

此語入高仙芝耳中,高仙芝不禁眉頭皺起。

說話之人名為鄭德詮,乃高仙芝乳母之子,性情驕矜,倚高仙芝之勢,自大慣了。他說話雖是為高仙芝著想,實際上卻也是看葉暢不順眼,對於這廝年紀輕輕便當到如此大官感到不爽。

“鄭郎將所言有理,大軍懸於外,豈可後路不安?”攔住鄭德詮之人亦輕聲道:“況且今日大使輕慢於他,他豈有不怒之理?”

說話的人便是封常清。在葉暢另一世的曆史中,高仙芝以封常清管軍紀,杖殺鄭德詮,但或許是葉暢間接改變了許多人的命運,此時封常清不但沒有杖殺鄭德詮,兩人還頗有交情。

“依你們之見?”高仙芝問道。

“我看葉暢來此,隻帶著三五人,軍中諸將士,盡皆大使手中老人,必不服他。程千裏與大使異心,但畢思琛如今甚是敬服大使,他為大將軍,葉暢必不敢輕之。大使可令畢思琛亦留於龜茲,令其與葉暢想抗,有畢思琛在,程千裏也不敢與葉暢勾聯過甚……”

封常清低聲說著,高仙芝點了點頭,但那鄭德詮眼睛轉了轉,覺得自己若什麽都不說,實在是顯得自己不如封常清,故此亦開口道:“兄長,畢思琛曾奪兄長田莊,如今雖是揭過,可是誰知龗道他心中是否還記此事。我願留下,為兄長盯住畢思琛”

“不可”封常清聽得此語,一驚開口道:“葉暢其人也是治兵慣了的,鄭郎將留下,恐有憂患。”

“無妨,他方才在我麵前,隻能忍氣吞聲退下,除了暗中使些手段,他還能何為?”高仙芝卻有些驕狂:“不過是在邊地撿了些便宜,遼東、雲南並無英雄,致使豎子成名罷了。德詮,你去與畢思琛說,讓他留下,常清,畢思琛之部,由你督領。”

封常清原本還想反對的,但聽得讓他督領畢思琛之部,心中一動,他不遠萬裏來投奔高仙芝,又屢屢自薦,頂著眾人的鄙視才爬到如今位置上,不就是為了有獨當一麵的機會麽?

想到這裏,他便沒有再反對,而是拉過鄭德詮:“鄭郎將,你要當心,最好隔絕葉暢與軍中士卒,令其不能知曉軍中之事。若能如此,葉暢再狡計百出,也奈何不了你”

“放心,我知曉”鄭德詮嘿嘿笑了兩聲。

葉暢在高仙芝那裏受了一肚子氣,還是提醒他要注意胡人反叛,但他心中明白,高仙芝必然是聽不進去的。他也別無良計,隻能暫且做罷,另外再做打算。他萬裏奔波而來,早就疲憊不堪,也不等大軍盡走,徑直去尋了一處營房住了進去。

這一睡覺得極是香甜,當真是鼾聲如雷。直到次日正午,腹中饑餓,才讓他醒了過來。出來看時,善直與王羊兒都已經醒了,一臉氣鼓鼓的模樣,見到他,兩人對望一眼。

“你先說。”王羊兒道。

“你說”

“你是中丞兄長,當是你說”

“你是親衛,你說才對”

這二人自初見麵時較過力氣之後,關係就一直這般,鬥來鬥去,不是較力就是較氣。葉暢也懶得於涉他們,見這模樣,起身伸了個懶腰:“睡得好覺……肚子餓了,沒有吃的麽?”

“正要與你說呢,這賊胡竟然不給咱們備吃的,說是什麽軍中夥食,皆有定數,我們都非軍中之人,借我們在軍營中休息,已經是給麵子了,否則……

“不要說了。”葉暢一揚眉,知龗道必然是沒有什麽好話的,他心裏卻是冷笑,高仙芝這個人貪婪驕橫,果然如自己所料,自己到來,他心中不快,給自己臉色看,然後下邊的親信就敢蹬鼻子上臉

不過以為自己是好欺負的,那就大錯特錯了。

“羊兒,有件事情要交與你。”

“何事?”

“你久隨王公,與軍士為伍,去打聽一下,軍中糧餉情形,是不是按時發放。”葉暢眯著眼睛道:“軍中是否有欺淩壓迫之事,是否有冤屈……”

“莫說那麽多,我記不住。”王羊兒捂著肚子:“我要吃飯,不填飽肚子,我做不成事。”

葉暢哈龗哈一笑:“那好,咱們便去尋飯吃”

他們出了軍營,徑直去龜茲城中尋酒樓客棧。這龜茲乃是絲路之上的一處要衝,自然有的是客棧酒樓。不一會兒,便尋得一家,羊奶子、燒羊腿,這些西域的物產,少不得端上來,眾人大塊朵頤,倒是吃得歡喜。

“十一郎,在長安的時候,你急匆匆而來,如今怎麽反倒閑了起來?”善直邊吃邊問道。

“那時我急匆匆來,是希望還有挽回的餘地,但我雖拚了老命,別人卻不領情,多說無益,徒惹人怒,倒不如沉下心來,好生做好善後之事。”葉暢眯著眼,怒火在他眼中一閃而過:“能救多少人便救多少人,能挽回多少損失就挽回多少吧……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他向來積極奮進,這種將事情成敗推之於天的事情,還真的非常少見。善直覺得有些訝然,盯了他許久,又問道:“你擔心大敗?”

“我擔心有何用,我上書朝廷不知多少回,邊事以經營為主,攻伐為輔,可是朝廷上下,有幾人將士卒性命放在心上?安祿山折幾萬人,哥舒翰折幾萬人,如今高仙芝又欲折幾萬人……都是我大唐精銳,他們盡皆折損了,萬一華夏有事,誰人還能來護衛扶持?”葉暢發了幾句牢騷,旋即搖頭:“且不說這個,吃飽了沒有,吃飽了我們來逛逛龜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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