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灰姑娘

孤島殘雪

9.【你的樣子】

書名:不是灰姑娘 作者:孤島殘雪 字數:6793

第九章

淩澤笙走後,童言獨自坐在沙發上。

客房裏喬歌已經睡熟,懶懶也從陽台上溜出來,它在挨個房間巡視了一圈,又去吃了點貓糧,然後慢悠悠的踱回客廳,看了看正在發呆的童言,跳上沙發窩在了她身邊,用腦袋蹭了蹭她。

深秋的夜裏安靜的可怕,透過窗戶可以看到屋外被路燈淡化的夜色,還有對麵樓宇散發出的點點燈光。

似乎在這樣的環境中,很適合回憶。

童言伸手摸了摸懶懶的腦袋,然後看向桌上放著的淩澤笙喝了一半的綠茶,伸手拿過來,握在掌心,感覺到透過瓶子滲出的冰涼已經化成了一滴滴水珠,在流經她手背的同時,也流進了她心裏。

低頭默了一會,童言關了頂燈,隻留一盞地燈散發著微弱的光亮,她整個人盤腿縮進沙發裏。

――

記憶的最初,是童言8歲的那個夏天,小區裏突然搬來了一戶人家,那家裏有一個長得很好看的哥哥,就是淩澤笙。

隻是,那個時候童言還不是童言,她叫另一個名字:言瑾童,她當時的身份是言靖東的親妹妹。對,沒錯,言靖東就是日後影業巨頭悅唐傳媒CEO。不過這是很後很後的話了。

幼時的童言並不喜歡她哥哥言靖東,當然這主要是因為言靖東不喜歡童言的母親。

童言的母親名叫童華,曾是名動一時的舞者,後來嫁給了童言的父親,淡出舞壇。

童言曾聽說過,她父母當時的婚禮很是盛大,甚至曾有媒體用“夢幻”一詞加以形容,隻是讓外界頗有微詞的是,這場婚禮距離童言父親的第一任妻子也就是言靖東親生母親的喪期還不滿一年。

當然也是因此,從一開始,言靖東就不喜歡童言的母親,並且以此連帶著,他也不喜歡童言。所以對於童言而言,她的整個童年,都是在言靖東的欺負中度過,直到淩澤笙的出現。

毫不誇張的說,在淩澤笙到來之前,言靖東曾是整個小區的孩子王,而彼時深受他欺負的童言,往往隻能跟在他身後擔任跑腿的工作,就連玩捉迷藏,每次也都是作為群眾,隻有在旁圍觀的份。

隻是這一qiē在淩澤笙到來之後都成了往事隨風,都隨風,都隨風

童言第一次參與捉迷藏,就是淩澤笙帶著她的。

那一天停電了,童言記得很清楚。小區裏隻亮著幾盞應急的路燈,孩子們在樓宇之間亂跑,嬉鬧。不知道誰家搬家,在門前的空地上放了一張很大的桌子,桌子上麵罩著一張很大的絲絨桌布,直垂到地上。

淩澤笙拉著童言鑽進去。

身處在一個封閉的環境中,童言的心是從未有過的欣喜和興奮,她透過桌布的縫隙很小心的往外張望,探查著當鬼的孩子是否已經找了過來。昏暗中一qiē都看不清楚,隱隱綽綽中她隻聽到來自自己和淩澤笙低沉而帶著喜悅的呼吸。

然後童言聽到淩澤笙叫她的名字,很小聲很小聲的那種,低低的,卻是帶著一種異樣的感覺。童言很疑惑轉身朝他看去,就見他將捂著的雙手伸到她麵前來,對她說:“小童,伸手接著,送你個禮物。”

童言迷茫伸手,就開到在淩澤笙微微打開的手掌間飛出一小點熒光的綠色,那是一隻螢火蟲。童言有些發愣,伸在半空的雙手忘了將那微弱光電困住,就那麽眼睜睜的看著它從桌布的縫隙間飛了出去,融進外麵昏暗的夜色。

“你讓它跑掉了。”淩澤笙的語氣聽起來有些惋惜。

而彼時童言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隻螢火蟲身上,根本沒記住後來淩澤笙又說了些什麽,隻是在後來想起,記憶中全部都是在促狹空間中,兩個孩子在黑暗中摻雜了彼此呼吸的空氣溫度。

在那之後,童言就一直跟在淩澤笙身後晃,而他似乎也並不討厭童言這個小尾巴。

時光匆匆,幾年彈指而過。

少年時期的淩澤笙性格已是出成,他身上有一種與同齡人不符的沉穩,那麽冷靜,淡漠的,卻可以輕yì吸引走所有人的目光。當然這也是讓言靖東一直不服的地方,為此言靖東沒少跟淩澤笙對著幹,隻是結果都不怎麽樂觀。

童言在慢慢長大,有關於那些年的記憶已經不多,現在她能想起來的就是,每每淩澤笙從言靖東那裏贏來了什麽好東西就會拿來給她,或者是在一起玩遊戲時給她放水,不讓她輸。

那時候童言那些短暫而細小的幸福,若是仔細算起來,都是因為淩澤笙。所以對於方才青春懵懂期的童言而言,喜歡淩澤笙也成了生平第一個不願意和人分享的秘密。

可是日後的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就是這個秘密讓她整整藏了十多年。

任何故事都有一個轉折點。

而童言的這個轉折,是在她12歲那年。她是在那一年,真正理解到“世事無常”這個詞的深刻含義。

那一年,童言的父母離婚,母親被趕出言家,童言被要求改姓,不得已跟著母親輾轉出國,離開她生活了她生活了12年的家,也離開了她默默喜歡著的淩澤笙。

所有的故事,本應到此為止。

但是,7年前,童言的父親病重,童言隨母親回國探望,隻是到了最後,仍然沒有見到最後一麵。後來,母親在外國定居,臨走之前將選擇權交於童言自己,跟她走還是留下,都聽童言自己的。

於是,童言留下來,普通的參加高考,上大學,參加工作,一直默默關注著彼時已經成為明星的淩澤笙,隻是再也沒有想過和他相遇。

可惜,天意弄人,轉轉悠悠這麽久,他們還是遇到了。

隻不過,中間已經隔了太多時光。

並非沒有幻想過,若是重見,她會對他直呼其名,可是當他真的在她麵前,那所有的勇氣都會在一瞬間瓦解,隨之出口的,也隻能是一句綿軟而無害的“澤笙哥哥”。

在張口的那一刻已經潰不成軍,童言根本沒資格對自己說對不起。

――

東方的天際升起一抹魚肚白。

童言歎了一口氣,莫名就有些感傷。躺在她懷裏睡著的懶懶挪了挪位置,然後睜開迷離的眼睛仰頭望著她,伸爪子輕輕撓了她兩下。這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朕還沒有睡醒,你幹嘛要吵朕?

伸手摸了摸懶懶的腦袋,童言把它懶腰抱起放在了地上,準備起身去倒一杯水。低頭剛穿好拖鞋,抬頭就看見喬歌正站在客房門口看著她。

童言被嚇了一跳,在原地愣了幾秒鍾才有些僵硬的擠出一絲笑容,問她:“睡的好麽,要不要喝水?”

喬歌一手撐著門框,一手攏了攏耳邊的頭發,努力睜開已經哭腫了的眼睛看童言,啞著嗓子說:“謝謝,不麻煩了。”她停了一下穩住身形,朝童言走過去,道歉,“真不對不起,我昨天心情不好,說了很多話,還喝醉了,給你添了很多麻煩,真的很對不起。”

“沒事。”童言禮貌笑笑,朝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她坐下,順手指了指桌上放著的幾瓶飲料:“那是昨晚拿出來的,已經不冰了,你要喝自己拿。”

喬歌“嗯”了一聲,朝童言不好意思的笑笑,伸手揉眼睛。

童言看了她一眼,起身去打開了客廳的大燈,又到冰箱裏拿了個冰袋過來,遞給她,示意讓她自己敷在眼睛上消腫。

兩人一時無話。

這原本也沒什麽稀奇,畢竟隻是大學時期的同學,就算依然有情意在,中間也隔了幾年光陰,大家都變得跟當初不一樣了,又要如何再像當年一樣無話不談。

也許這安靜讓喬歌感覺不太自在,過了一會,她開始跟童言沒話找話。

“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她問。

童言轉目看她,答:“編劇。”

喬歌點頭,“很不錯呢,當時大學裏你就很喜歡寫東西。”

“還好。”童言語氣淡淡,“也沒什麽特別。”

又是沉默

“童言。”過了一會喬歌再次開口,語氣中不自覺帶了些討好,“你是編劇,是不是認識很多導演?”

其實話說到這,童言已經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了,於是她毫不留餘地的直接反問回去:“你是想讓我幫忙把你介紹給他們麽?”

喬歌愣了一下,她似乎完全沒想到童言能這麽直白,她有些尷尬的笑笑,但還是說:“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就算了。”

童言抬眸看了她一眼,吐出一個單音節:“好。”就此結束了對話。

沒過一會,喬歌起身告辭,童言起身去送她。眼看著她穿著短裙高跟鞋踏進清晨的冷風中,童言心中莫名就生出幾分不忍。

其實她也並不討厭喬歌,隻是覺得有些麻煩,況且如喬歌一般的人,本身就身處於紛亂嘈雜的娛樂圈之中,童言若是幫她,難免會惹禍上身,索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是當她看見喬歌在寒風中裹緊身上穿著的薄外套,她突然就有些可憐她。

所以最後,她還是走過去,要了喬歌的聯係方式,雖然她什麽都沒說,但她相信,喬歌應該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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