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芒一閃，韓勝跪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息，突然間精疲力盡。
盤古悠然歎道：“韓勝，我能賜予你力量，也能剝奪它。”
“為什麽要讓我聽到這些？”韓勝努力試著站起，可一絲力氣都沒有，他法力消失無蹤，連靈氣也感應不到。剛才透支身體，一口氣從神州極西瞬移到東荒不周山，之前有靈氣支撐滋養還好些，但現在淪為凡人，就像是狂奔了上百裏路，沒直接昏厥過去已經很好了。
“因為我厭倦了。”盤古重複道：“我厭倦了。”
韓勝劇烈喘息著，盯著盤古的臉，卻始終記不住他的模樣。
盤古淡淡道：“韓勝，你是我從另一個世界帶來的螻蟻，我希望你能讓我看到一些不同的東西。可現在，你和之前那些被選中的螻蟻沒什麽分別，不是沉溺其中，就是絕望自盡。以我對你的了解，再不出手，你就會死掉。”
韓勝稍微平靜下來，問道：“盤古，你到底為什麽而存在？”
這句話他想問很久了，一個壽命無窮無盡，漫長到視眾生為玩物的神靈，存在的意義就是讓所有生靈明白自己的弱小無助嗎？一個擁有強大生靈的世界，多麽可悲！！！
盤古微笑：“我就是世界，我為世界而存在。”
韓勝步步緊逼：“那魔界和地球呢？這些並沒有你身影的世界，你怎麽解釋？”
盤古搖頭道：“世界之外還有世界，我是這八荒世界，我也是原始世界，凡信奉於我，都是我的世界。”
韓勝嗤笑：“原來你也靠信仰吃飯，難怪在地球時沒見過你。”
盤古笑道：“隨你怎麽說，即便這五族生靈都不信奉於我，我也不會消亡。隻是，厭倦了。”
盤古眉眼低垂，看著底下戰鬥的仙魔，說道：“戰爭，和平，心機，團結，善良，邪惡，奮鬥，毀滅，友善，狂亂，痛苦，歡喜，努力，懶惰，思考，沉睡。這些我見過太多，已經麻木了。”
“曾想著改變，讓世界更加精彩，我推出許多天命之子，可最後的結局永遠都是融合與毀滅。這世界慣性太大，常人無法改變。你的共產主張著實讓人眼前一亮，即便被那隻螻蟻打敗，我也不惜賜予你強大的力量，助你完成心願。可現在連你自己都放棄這條路，那還有什麽意義？”
韓勝低聲道：“如果用力量來強製別人改變，那我的主張還有什麽意義？”
“所以我才說你早晚都會死掉！”盤古歎道：“果然不該讓你選擇自由，把一切攪得亂七八糟。這個天命神通我收走了，從現在開始，靠你自己活下去。來自異世的螻蟻，好好享受這個被你攪亂的世界！”
“嗬嗬嗬，”韓勝突然笑起來，他看著盤古道：“你知道嗎？在我們那裏，有句俗話叫‘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盤古，你一口一個螻蟻，把所有人視作玩物，隨意處置改變他們的命運，還抱怨厭倦這樣的生活。知道嗎？早晚你也會死掉！像你口中的那些螻蟻一樣死掉！！！”
“你不過也是一個螻蟻，一個玩物！！！”
“沒有誰能真正自由，沒有誰能真正超脫！從誕生意識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你將會受到控製，你的一言一行，一思一想，全都是在控製下產生。就連你自己，盤古，你就那麽確定沒人看著你嗎？你就真以為自己是一切的主宰嗎？”
韓勝歇斯底裏地吼叫：“你看！這浩瀚的星空，這無邊的塵埃，潛藏著多少個世界，擁有著多少雙眼睛，全都在看著你！看著你像猴子一樣看著我們！是不是很有趣？我們都是螻蟻，就連你自己，也是一個玩物！！！”
“難為你說這麽多。”盤古淡淡道：“我隻要開心。”
好像全力一拳打中空氣，韓勝鬱悶到幾乎吐血。盤古轉身離去，在他背後，韓勝捂住額頭，裏麵好像翻江倒海般疼痛，兩個字不斷回蕩著：“螻蟻螻蟻螻蟻螻蟻螻蟻螻蟻……”
他突然調動全身力氣，一拳轟向自己腦袋。但在拳頭碰到腦門時，盤古悄然出現定住他的身體，皺眉道：“你沒看見遠處的薑麟嗎？”
韓勝臉色蒼白，閉著眼睛：“隻要死掉，一切與我無關。”
盤古歎氣：“你贏了，我的確不想讓你死掉。說吧，想要些什麽？”
韓勝深吸一口氣道：“即便是螻蟻，也要在自己家裏，送我回地球。”
盤古皺眉：“你還有很多事情還沒做，風鳶的父母、蘇玨的壽命、安知命的仇怨、清韻的控製、散修盟的重建、桃源仙境的實現，這些都需要你。”
“我要回去。”韓勝淡淡道：“不管你們怎麽亂，我已經厭煩了八荒，不想再和你們糾結什麽螻蟻玩物。我隻是一個小學剛畢業的十二歲男孩，你們下次再找人來，麻煩首選大學生。”
盤古皺眉，突然眉頭舒展道：“既然如此，你我簽訂一個賭約。從現在開始，我將你送回地球，但你必須告知地球人八荒的位置，我在這裏等著他們，歡迎來戰！”
韓勝深深看著盤古，這個神靈已經寂寞到瘋了，他甚至不惜把其他世界的居民也拉進這灘渾水，隻求更精彩刺激，好打發漫長的時光。
看著欣喜的盤古，韓勝忽然覺得他很可憐。長生不死，舉世無敵，這兩樣是多少人類畢生追求的夢想。盤古兩樣全占，但他瘋了。
五十萬年的時光，殺死再複活，揮手間天翻地覆，卻隻能在世間尋開心。當他再也找不到一絲樂趣時，漫長到無限的壽命，已經變成最殘酷的折磨。
“把這兩樣帶上！”盤古猛拍手掌道：“讓地球人看看我們八荒的特產！”
尖叫聲響起，一個身影突兀出現在他們身邊，是名妖豔女子。她粉紅輕紗膚白如雪，在盤古身邊瑟瑟發抖，正是白骨妖王。
白骨剛剛出現，一道紅光破空飛來，韓勝手心一沉，這熟悉的觸感，是無量刀！
在盤古的力量下，那頭豬妖直到被砍死，還以為自己手中握著無量刀。青竹妖王昏迷不醒，幾位妖將按照計劃戰鬥，打得有聲有色，他們也不知道白骨妖王早已離去。
高空之上，盤古注視著白骨，將之前的事情盡數傳遞給她。白骨嬌軀微顫，勉強屈膝行禮道：“父神有令，小女自當從命，此行必定讓那地球看我八荒聲威！”
盤古滿意地點頭道：“以前也想過引進其他世界，可很少能找到。難得這次能遇到地球，希望能帶來些新的變化，如果還是不行……”
他淡淡道：“那五族也沒什麽必要存在了。”
血魔的身體突然劇烈震動起來，盤古說道：“你們退開，我將用全部力量來開啟時空之門。白骨，記得我給你的坐標，早日返回八荒！”
白骨和韓勝退後，無窮無盡的力量在他們麵前爆發開來，卻精準的集中於一個點上。當血魔身體徹底崩毀時，一扇不斷波動的虛空之門出現在他們麵前。透過漫長的通道，韓勝隱約看見蔚藍色的星球。
終於要回家了嗎？韓勝的心中一片茫然，說不出是悲是喜。
底下的仙魔戰場，遠處等候的風鳶蘇玨，鎖妖塔裏的龍王妖王，上清殿裏的上清道玄，觀天峰裏的竹樓藏書，奉天府的牛家母子，天柱山的一場大火，作坊裏的日夜勞碌。韓勝的思緒天馬行空，無數場景在他腦海浮現，直到被盤古的笑聲打斷：“不想走的話，留在這裏也好。”
“不了。”韓勝淡淡道：“我還是要走。”
八荒世界終究是盤古創造的，無論在這裏修行什麽功法，領悟什麽神通，都敵不過盤古。
韓勝隻能離開，用外來的力量，殺死他。
再見了，我深愛的人和事，我在這裏度過如此多的時間，耗費大量心血，最後一敗塗地。
認命了嗎？怎麽可能！除了死亡，誰也不能使我屈服！！！
韓勝在踏進虛空之門的最後一瞬，突然轉身道：“我想對所有高高在上的修士和強者們說一句話。”
盤古笑道：“隨意，我不在乎。”
韓勝深深吸氣，他這輩子都沒有這麽用力吸一口氣，胸口被脹的生疼，但是他還在吸氣，因為他需要全部力氣來吼出這句話。
這句話他在心裏埋藏很多很多年了，從地球到八荒，從作坊到蜀山，從天命之子到剝奪神通，這句話一直在他心頭回蕩，可是卻始終沒有機會說出。
如今就要離開八荒，離開這個讓自己痛苦又歡喜、熱血又絕望的地方，他隻有這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講，再不講就永遠來不及了。
此時此刻，底下妖魔人仙互相廝殺，神州各地戰火衝天，門派修士爭權奪利，整個八荒都陷入一場空前的浩劫。人人自顧不暇，誰能聽到那些底層民眾的哭聲？
太平年代他們做牛做馬苦不堪言，亂世爭霸他們淪為魚肉血淚流幹！！！
永遠都是：算了吧，忍一忍就過去了，沒什麽大不了，這都是命……
那些高高在上的修士強者！那些痛苦悲哀的散修凡人！那些奮力抗爭卻淪為玩物的五族英雄！韓勝的心髒仿佛要炸裂開來，他喉嚨有如刀割，口中鮮血飛濺。好像垂死掙紮的野獸，仰天咆哮：“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有它自己的驕傲！！！！！！！！！！！！！！！！！！！！！！”
天地之間，萬籟俱寂。
這就是散修盟盟主，韓勝，留給八荒的最後一句話。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有它自己的驕傲。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有它自己的驕傲。
就算是一隻螻蟻，也有它自己的驕傲。(未完待續。)
![[綜]冰帝高等部紀事](image/1/1733/1733s.jpg)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