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鎖妖塔，第九層。
普普通通的樓閣，空蕩無物。兩個男人被鎖鏈銬住手腳，一個盤膝打坐，一個斜靠在牆上。
在樓閣正中，一把巨劍虛影直直插在地上，劍尖沒地，劍柄頂梁，氣勢磅礴。一老一少站在劍前，注視著無瑕的劍身。
一道白光在閣內出現，苓紗從光芒中走出，低頭施禮道：“王上，人已帶到。”
韓勝略有緊張，麵前這些人都是一代妖王，看似平凡無奇，反而給他更大的壓力。
盤膝打坐的男人睜開眼，瞳孔冰藍如海，霸氣淩雲，刹那間從泥雕木塑變成絕世王者。
他一開口，韓勝就知道是他出聲讓苓紗帶自己上來，這樣霸氣的聲音，讓人記憶深刻。
“你們兩個，是蜀山弟子嗎？”
韓勝感覺到風鳶的小手在顫抖，他向前一步，站在風鳶身前，淡淡道：“我不是蜀山弟子。”
男人看到韓勝的動作，刀削斧鑿般的麵孔忽然緩和下來，他又問道：“那你們來鎖妖塔做什麽？”
韓勝直接道：“我是被掌門關進來的。至於她，大概是受我的牽連。”
“不是的，”風鳶低聲道：“和你沒關係，我隻是想進來看看。”
聽到風鳶話語，男人臉上線條更加柔和，甚至隱隱現出微笑。他輕輕道：“我沒什麽可問的，你們兩個隨意。”
苓紗站在一旁，不滿地看著男人，欲言又止。韓勝輕聲道：“不知妖王怎麽稱呼？”
男人失笑：“我看起來很像妖王嗎？”
韓勝愕然，苓紗微怒道：“人類，注意言辭！你麵前是東海龍族的冰龍王！”
東海龍族！韓勝心頭劇震，龍族在八荒之外以海分族，有東南西北四大族，族中首領為龍王。萬沒想到竟然會在鎖妖塔裏遇到龍王！
想到自己在龍王眼皮子底下用龍威，韓勝隻覺得世界一片灰暗。
看到韓勝神色異樣，男人輕聲道：“我現在不過是個囚徒，算什麽冰龍王？你叫我敖震就行。”
苓紗俏麵含霜，冷冷盯著韓勝，如果他直呼其名，就一劍劈死。
韓勝施禮道：“散修韓勝，見過陛下。”
風鳶在背後驚異地看著韓勝，她一直在縹緲峰小世界裏，剛出來不久便進入鎖妖塔，對韓勝之前的事情一無所知。
“散修？”冰龍王饒有興趣地看著韓勝，剛才他的自稱中沒有對“散修”這個詞的排斥，甚至還有一絲驕傲。
冰龍王問道：“你很喜歡散修嗎？”
韓勝微笑道：“我就是散修，誰不喜歡自己呢？”
冰龍王笑道：“你很有意思，難怪蜀山會把你關到鎖妖塔。再讓你在外麵多呆幾年，隻怕會天翻地覆。”
“已經天翻地覆了。”觀劍的老者轉過身來，蒼老的臉上布滿褶皺，悠然歎道：“人妖魔締結協議，神仙蠢蠢欲動，獸族蓄勢待發，萬仙盟醉生夢死。從我進鎖妖塔時，魔族的星辰開始閃亮，現在外麵必定是戰火連天。”
冰龍王淡淡道：“這種事情說來還有什麽意義，六合八荒打打殺殺四十萬年，早晚都是死，他們想怎麽死與我無關。”
“那東海龍族呢？”苓紗突然插口，她雙手緊握，咬牙道：“東海被外族侵占，連龍宮都被燒殺搶奪，您就這樣坐視不理嗎？！”
冰龍王冷漠道：“我當年走時就說過，一個種族的強大，不能隻靠個別強者來守護。龍族自己不爭氣，被打耳光當奴才是應該的。莫說是龍宮被燒，就算是龍陵被刨，龍族全體被豢養起來煉成法寶丹藥，我也視而不見！”
韓勝若有所思，苓紗拳頭握得咯嘣響，她大吼道：“那你為什麽還要當龍王！你身為龍王守護臣民的責任呢？”
冰龍王失笑道：“傻女兒，我可沒說過要當龍王。是你那幾個聰明絕頂的叔伯大爺自相殘殺，結果讓我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遠親登上王位。本來就無義務，責任從何談起？”
苓紗怒吼：“早知你如此冷血，我就不該來蜀山，直接戰死在東海！”
對話中透露出的信息，讓風鳶和韓勝為之震驚。雖然知道苓紗是龍族，但沒想到還是龍族公主。
“苓……紗，”觀劍的小孩轉過身來，他金絲黑袍豎領遮住半張臉，高貴華麗。那小孩說話極慢：“你……在……生……氣……嗎？”
韓勝目光一凝，他本能覺得這個小孩極度危險。尤其是他那雙漆黑中有無數亮點閃爍的眼睛，如同夜空中旋轉的星空，讓他一陣頭暈。
“你真的不肯回東海嗎？”苓紗麵色蒼白，和剛才英氣勃發的模樣截然不同，她喃喃道：“就算龍宮裏有再多的黑暗肮髒，可那些平民是無辜的，我們曆史傳承也不能斷！”
冰龍王微微一笑：“你已經被那些大臣們教導成理想的君主了，但我不是。我從小在海底長大，和螃蟹魚蝦相伴，沒有受過宮廷教育，登基那天還不會寫字。不聽臣下勸導，遊玩娶妻分封兄弟，最後摔碎玉璽離開東海。就算我死了，溢號大概也是龍戾王，不悔前過，不思順受。”
不悔前過，不思順受，這是最後一代東海龍王，對自己下的定語。
苓紗手持巨劍，臉色和冰塊一樣，透明中散發著寒氣。她說：“敖震，東海龍族已經快要亡族滅種。如果你不回去，就把天龍珠給我，我自己去複興龍族！”
“抱歉，”冰龍王苦笑道：“五千年前我剛上岸，就遇到一位紅袍魔族，瘋瘋癲癲十分厲害，神通詭異至極。我和他交戰不過三招，被其他分身偷襲，天龍珠被搶，自己也身受重傷，又遇到蜀山修士。正是因為丟了天龍珠，所以這五千年來我一直困在鎖妖塔裏，不能出去。”
苓紗身體搖搖欲墜，她巨劍突然落地，整個人蹲下身來。小孩一個閃現出現在苓紗麵前，輕輕抱住她的肩膀，慢慢說：“苓……紗……不……哭……”
相對於瞬移的小孩和天龍珠，韓勝更在意那個紅袍魔族。他調動神識法力在空中投射出一道影像，開口道：“陛下，請問您看到的是這個魔族嗎？”
他聲音顫抖，心裏緊張恐懼期待興奮，感覺在一步步靠近真相。
冰龍王震驚道：“就是他！就算變了模樣我也記得！你在哪裏見到他的？”
韓勝表情似哭似笑，說道：“七年前我見他時，他自稱是仙人！”
在影像中，紅袍仙人腳踏彩虹飄然遠去，看起來仙氣十足。隻是在韓勝心裏，卻有寒意如絲如縷，將他纏繞到難以呼吸。五千年前搶奪天龍珠，七年前改造自己天賦，在蜀山引誘自己反抗一切。
這個所謂的“仙人”，究竟有什麽目的？！(未完待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