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苡菲

第四百四十七章: 水沈香冷懶熏衣

書名: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作者:苡菲 字數:6104

送皇上離開了長春宮,蘭昕發覺自己的衣裳已經被冷汗沁濕了。“索瀾,去準備熱水,本宮要沐浴更衣。”

索瀾動了動唇,想問皇後方才皇上言之何意,見皇後滿臉的失落,到了唇邊的話還是咽了下去。“奴婢這就去準備。”

錦瀾領著小侯子進來,喚住了要往內寢去的皇後。“娘娘稍等,小侯子說傅恒大人有話帶進來。”

蘭昕停下步子,轉身道:“何事?”

小侯子恭敬上前,如實道:“回皇後娘娘的話,傅恒大人讓奴才轉告娘娘,夜來風涼,怕是要變天了。未免淋雨濕衣,沾染風寒,大人請娘娘切勿貪涼出宮。”言罷,小侯子不放心道:“娘娘,大人刻意囑咐了奴才,一定要把原話說給娘娘聽。奴才從大人的臉色隱約瞧出,好像是焦急的事兒。”

切莫出宮,看來傅恒也聽聞了風吹草動。蘭昕微微頷首,隨口問道:“這話是傅恒見了曹旭延之後,才吩咐你的麽?”

“是。”小侯子答得利落:“見了曹禦醫,大人急匆匆的追出來,奴才那會兒還未走呢。”

“你去吧。”蘭昕已經明白了傅恒的心意,他必然是知道了什麽,又不便明說,隻好這樣叮囑自己不要出宮。曹秦川死在天牢裏,太後沒有取曹旭延的性命,留下他這條活口,卻不知道意欲何為。總不至於就是為了傳這番話給自己吧。

可是皇上的心意……

蘭昕表麵上雖然平靜,可內裏依舊是焦慮難安的。沁在浴桶之中,由著索瀾與錦瀾將溫熱且帶著香氣的水,一瓢一瓢從肩上淋下來,心裏的滋味一時間也是難以說清楚的。眸子裏滿滿是嫋嫋的水汽,氤氳成霧,皇上心裏真的就沒有一點忌諱麽?

陪在他身邊這樣久,蘭昕忽然卻覺得有些看不清他的真心了。這是怎樣的一種滋味兒,仿佛自己的心也隨著這水汽,慢慢的蒸騰幹淨,慢慢的裂開,疼的無法言說。

著了一件簡單的衣裳穿在身上,蘭昕輾轉返回了內寢。

索瀾預備侍奉皇後篦頭,卻見皇後依然滿麵的無奈,少不得規勸道:“娘娘,皇上心裏擱著娘娘,才會對許多事情耿耿於懷。若是不相幹的人,總不至於什麽都放在自己心裏的。您還是別想太多了。”

蘭昕長歎了一口氣,哀怨不已:“並非是本宮想多想,亦並非是本宮願意介意。索瀾,你明白麽,本宮陪在皇上身邊這麽多年,是怎麽看待與皇上的情分,是怎麽全心全意愛慕自己的夫君,難道皇上會感覺不到麽?”

“怎麽會,皇上必然能感覺到。娘娘,您別多心,皇上待您總是最好的。即便紫禁城裏佳麗三千,可皇上從未輕看過娘娘一分,更不曾有半點冷落。在皇上心裏,亦唯有娘娘才是妻子,才是大清母儀天下的皇後啊。”索瀾噙滿了眼淚,替皇後感到失落。

良久無言,再開口時,蘭昕的聲音已經略有些顫抖:“本宮隻是不明白,若真是彼此誠心以待,若皇上真是念本宮為妻,何以還會生疑?”微微一歎,她斂去了愁苦之意:“罷了,無論皇上的真心如何,本宮都會按照聖意去做。”

不光因為那是皇上的聖意,還因為那是他夫君的心意。既然要做,便好好的做吧。總歸讓他看清楚也好,前塵往事如何,她對他的心,從來都不曾變過。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乏了,小憩片刻。晚膳時分再來喚醒本宮。”蘭昕慢慢的合著被子躺下去,頭枕著舒適的軟枕,心裏的焦躁似乎減輕了幾分。可不知道為什麽,眼裏的淚水卻如同一彌清泉,滑緩無力的順著兩眼的尾端,慢慢的淌下來。

冰涼的流進耳朵裏,那滋味當真是難受。蘭昕閉著眼睛,輕輕用手背抹去了淚珠,一下兩下,可怎麽也擦不幹淨。

宮裏頭,哪有沒有委屈的人呢。上至皇上,下至奴才,誰不是天天挨著委屈苦熬過來的?蘭昕隻是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被真心在意的人所傷,這份痛苦,如何能消受。

不知過了多久,蘭昕漸漸的失去了知覺,好像痛楚也沒有那麽明顯了。唯一的感覺,便是好像誰再擦拭她的淚水。那樣的溫柔,那樣的細膩,溫熱的手指請緩緩的拂去她冰涼的淚水,滿滿是疼惜與包容,那種感覺當真很好,讓人不舍得睜開眼睛。

隻是……

蘭昕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猛然睜開了眼睛。果不其然,站在她麵前的人並非是弘曆而是——和親王弘晝。

“你怎麽進來的?”蘭昕沉著眉頭,臉色發青:“這裏可是後宮!”

弘晝冷哼一聲,縮回了自己的手,傲慢道:“非但是後宮,還是皇後您的寢宮內室呢。可本王要來,任憑紫禁城裏有千軍萬馬,又能攔得住麽?”

坐起身子,身上的錦緞薄被便下滑了去。露出小衣胸口,一片光潔的雪白。蘭昕窘然不已,慌亂的捂住身前:“你……”

慢慢的撇過頭去,弘晝已是十分的不痛快:“從前本王以為,寶親王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氣。畢竟有你富察家鼎力相助,他要成為皇上簡直易如反掌。到後來,本王又覺得,能成為寶親王福晉是你的造化。若是跟從了本王,你不過就是個尋常的王福晉,哪裏有母儀天下的榮耀。

可今兒自己親眼瞧見了,才分外明朗。什麽福氣,什麽造化,不過是自己說出來好聽,讓旁人眼紅眼紅,實則卻捧著錦被,默默躲在內侍哭泣的命數罷了。”

“你是嫌害我害的還不夠麽?”蘭昕沒好氣道:“宮內外盛傳本宮與你有私情,以至於太後利用了這一點大做文章。我自問沒有什麽比旁人好,比旁人尊貴的,唯獨這清譽,是一點兒也不可損毀,卻也被你摧殘的不剩下什麽了。

今日皇上有了明示,令我與你相見,讓太後以為你我真有私情,你就來了。”蘭昕長出了一口氣,慢慢道:“或許是你暗中被人盯梢,或許是長春宮早已在太後手裏血滴子的監控之內,總之你來了,皇上便要來了。千萬種屈辱的死法,我卻沒想過,自己竟然會以這樣一種令人惡心又醜陋的死法,羞辱而去。”

弘晝凜然而笑:“我卻不知道,你究竟是怕死,怕毀了清譽,還是皇上知曉你與我的陳年舊事?”

蘭昕啞然失笑:“敢問和親王,本宮與你到底有什麽陳年舊事?”

這一句聽似輕飄飄的話,徹底的激怒了弘晝。那些刻骨銘心的東西,在她眼裏根本蕩然無存。她不記得曾經策馬飛馳,與他暢遊的情景。她亦不記得,手把手的教她擲飛鏢的樂景。花前月下,鳥啼清風,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個瞬間,他都曆曆在目記憶猶新,而她卻不以為然,甚至早已經不記得那些過往。

“我真想掐死你。”弘晝氣急敗壞:“若是當初,知曉你允諾嫁給寶親王時,就狠狠的掐死你。本王這些年豈會如此心痛。你倒是無妨,可你有沒有想過,我這些年是怎麽挨過來的?”

“現在動手也不算晚。”蘭昕平和道:“你能走進長春宮,亦有法子走出去。若我的死,能平息後宮的風波,也算一樁美事。反正……自從永璉去了,我的心也已經死了大半。”

“你以為你這樣說,本王就不敢了?”弘晝逼近一步,蘭昕更加惶恐的抱緊了身前的被子,蹙眉道:“要動手就盡快,男女授受不親,你犯不著在這裏耽誤時辰。”

弘晝沒有想到,蘭昕竟然會薄情至此。他曾經想過,因為皇後有端慧皇太子,為能讓自己的孩子登基為帝,她不得不壓製與自己的情感。他也天真的以為,自己取代了弘曆,成為大清的新君,那麽富察蘭昕為了家族的榮耀,亦會留在他身邊,做他的皇後。

孰不知,原來在她心裏,根本早就已經沒有了自己。非常幹淨的沒有,一點也不留戀的沒有,通通沒有……

“我殺你,隻會叫我自己更惡心。”弘晝的話,刺痛了他自己的心。“我的人旁敲側擊,打探了切實的消息。太後的安排,是在坤寧宮的戲台子……我不會去。”

言罷,弘晝卷風而去,幾個翻飛人便消息在了內寢之中。

蘭昕這才鬆了一口氣,方才心都快要跳出來了,這驟然的鬆懈,隻讓她頭暈。“索瀾,給本宮熱茶。”

耳房之外,並無半點動靜。蘭昕吃力的又喚了幾聲,好半天才見錦瀾匆匆而來。“皇後娘娘恕罪,索瀾不知怎麽於耳房昏睡過去,喚也喚不醒……”

許是和親王的傑作吧,蘭昕沒有明說,隻道:“本宮口幹的厲害,去奉熱茶來。索瀾許是太累了,由著她睡吧。”

南書房之外,李玉領著一個麵龐肅清,卻極為麵生的男子求見。

弘曆隔著門隻嗯了一聲,示意那人走進去。見狀不對,李玉掩上門遠遠的退開一旁,卻不知道那人究竟是誰,隻知道他求見,憑的是皇上的金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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