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苡菲

第三百二十六章: 自庇一身青箬笠

書名: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作者:苡菲 字數:6114

弘曆沒有鬆開蘭昕的手,反而是拉著她坐在了自己的身側,也正是海貴人的床尾。見索瀾聞聲而退,思緒越發的淩亂。“朕常常在想,從前府裏那麽多朕的孩子,都未能平安降生,入宮以來也是如此,亦不止如此……是否朕德行有失,令老天遷怒於朕的骨肉。”

蘭昕從未聽弘曆說過這樣灰心的話,一猛然將食指貼在他的唇上:“皇上不許亂猜。非但是潛邸後宮,即便是尋常百姓家,婦人誕育後嗣也總是如此。老人們常說,孕育孩子是為母的天職,可孰不知十月懷胎一朝分娩,是多麽難以控製的事。”

垂下頭去,蘭昕自覺失態,縮回了手:“從前臣妾與皇上失了一個女兒,後來有了如繽,總算填補了臣妾心裏的缺失。誰知永璉又……他是臣妾十月懷胎,曆經分娩痛楚所生,臣妾絕不會比皇上少疼他些。若是皇上都這樣說,那臣妾豈非是罪孽深重了。”

一時有些哽咽,蘭昕沉了聲。

海貴人的寢室之中,擺放了好些茉莉,正是當季的花卉,清香四溢。弘曆嗅著這熟悉的味道,心裏多少有些不忍。“是朕不好,無端的提及傷心事,讓你難受了。”

“皇上。”蘭昕順勢伏在他肩上,哽咽道:“純妃誕下了三阿哥永璋,嘉嬪也為皇上添了四阿哥永珹,不過是臣妾福薄罷了,皇上怎麽也不該怪自己。”

“傻丫頭。”弘曆心疼的低低說道:“你是朕的皇後朕的妻子,有朕的福澤庇護,你怎麽會福薄。別難受了,是朕不好,惹你傷心。”

蘭昕許久未曾聽過皇上喚自己一聲“傻丫頭”,心不禁柔軟起來了:“皇上……”

其其格攥著被褥手心裏盡是冷汗,平日裏看慣了皇上與皇後威嚴端莊的一麵,誰曾想到今日又能看見這樣溫情繾綣的一麵。心裏慪得慌,其其格卻也不敢亂動。隻是覺得皇後這樣溫溫婉婉的樣子,頗有幾分小女兒的情調。卻原來撕下端方大雅的外皮,內裏竟也是這樣倚姣作媚的。

“皇後娘娘……”索瀾匆匆而入,未曾提前揚聲,卻正巧看見皇上的麵龐貼在皇後臉側,當即羞赧得不行,連忙退了出去。

蘭昕也略有些尷尬,緊忙坐正了身子。弘曆倒安然,輕輕捋順了蘭昕鬢邊垂下的宮花流蘇,輕聲道:“你別擔心,凡事有朕在。”

“是,皇上。”蘭昕定了定心,動容一笑。隨即才喚了索瀾進來:“何事匆忙成這個樣子?”

“回皇後娘娘的話,梅勒貴人暈倒在自己的廂房之中。奴婢去瞧的時候,發現貴人口邊有好些白沫,像是也中了毒。這會兒曹禦醫已經過去瞧她了。”索瀾的臉頰還有未曾褪盡的殘紅,看上去如明媚的紅霞,別有一番容姿。

弘曆的目光稍作停頓,沉了口氣道:“隨朕去瞧瞧。”

“是。”蘭昕從容的起身,臨走前還不忘替海貴人掖了掖被角。

曹旭延替梅勒貴人仔診了脈,憂心忡忡稟明道:“皇上,貴人服用了好些不潔的食物,已有中毒的跡象。現下昏迷不醒,恐怕是得強行催吐了。”

“何種食物能如此厲害?”弘曆朝床榻上病容殘損的梅勒氏瞥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看向麵前的曹旭延:“你可能分辨清楚,僅僅是食物所致而非有人故意下毒?”

這也正是蘭昕心中的疑惑:“怎的旁人宮裏就沒吃到不潔的食物,反而將那最不好的送進了永和宮。小廚房可以自己做膳食不假,但礙著皇嗣,誰又敢公然使這樣的絆子。臣妾懇請皇上徹查此事,此等不正之風,後宮決不能姑息。”

略微頷首,弘曆冷清的目光深邃了幾分:“你但說無妨。”

曹旭延正要開口,卻是綺珊與曹院判返了回來。綺珊大步往前,朝帝後一福:“皇上、皇後曹院判已經弄清楚了不潔的食物為何。請皇上皇後過目。”

音落,侍婢晴子連忙走上近前來:“回皇上皇後娘娘的話,致使海貴人身子不適、腹痛難忍的正是這生了芽子的馬鈴薯。此物雖然普通便於存放儲藏,可當食新鮮當年的才好。尤其是海貴人有著身孕,是不能碰陳年的舊存,更別說這些已經發出新芽壞損了的。”

弘曆沒有出聲,隻看了曹秦川一眼。

曹秦川連忙正色釋疑:“據老臣所知,的確如此。”

“生了芽的馬鈴薯不能食用,恐怕是尋常人家孩童都知道的事情。”蘭昕麵色僵冷,語調苛責:“葉赫那拉貴人,你可千萬不要告訴本宮你不知情。”

“臣妾惶恐。”綺珊連忙跪在了皇後身前:“臣妾烹調膳食所用的材料,都是內務府一大早送來永和宮的。新鮮的如同新采摘下來的。這已經壞了的陳年馬鈴薯的的確確不是臣妾擱進膳食裏的,還望皇後娘娘明鑒。”

蘭昕看她神色鎮定,沒有分毫惶恐之意,心裏頗為不適:“這麽說來,倒是本宮錯怪你了。”

“臣妾不敢。”綺珊垂下頭去:“海貴人自有孕以來,時常害喜,食欲欠佳,臣妾也是想著能盡盡心,才每每變換著花樣準備不同的膳食。這些日子以來,禦膳房已經鮮少送膳過來,貴人的飲食都是臣妾一手操持。絕不敢不盡心。今日之事頗為蹊蹺,臣妾心裏也沒有底。可無論怎樣,臣妾都不敢陷害貴人,謀算龍裔啊,求皇上皇後徹查此事,使臣妾不得蒙冤。”

弘曆雖然看她可憐,可心裏的疑惑卻不曾削減半分:“朕也有疑惑不明。禦膳房既然不送膳食來永壽宮,一應的吃食都是經你手準備的。何以沒有吃這不潔馬鈴薯的唯有你一人而已?”

這麽說便是不信自己的話了,綺珊心裏雖然委屈,可到底沒有傷心。畢竟她伺候皇上的日子不久,既沒有誕下過皇嗣又不是孕中的宮嬪,皇上涼薄一些也無可厚非。何況她知道,恩寵似乎恩寵,情分是情分。

皇上喜歡的時候,多說兩句話也無可厚非。可一旦不喜歡了,翻臉如同翻書也未嚐不是幸事。“臣妾方才隻顧著為海貴人布菜,還未曾進膳。”綺珊垂下眸子,卷卷的睫毛微微顫動,像是要抖落掉自己滿腹的傷懷一般。

“那麽有誰在你準備膳食期間,進過小廚房,動過這些菜肴?”蘭昕能感覺出來皇上的心意,未免皇上自己心疼,亦隻好轉了話頭。她心裏有些想笑,皇上能治理好天下,卻不盡然能看懂女兒家全部的心思。

何況皇上向來喜歡這樣楚楚可憐的,再冰冷的心也能軟下來。

綺珊想了想,慢慢的說道:“臣妾於小廚房內準備膳食,通常身邊兒隻有幾名侍婢在側幫手。今日也不例外。”

“那就逐一審問。”弘曆沒有讓她起來的意思。隻吩咐曹旭延道:“催吐便催吐吧,好生替梅勒貴人解毒。”

蘭昕瞧皇上眉頭擰的極緊,知曉他已是不願意多管:“皇上想必還有奏折要審閱,這裏不妨交給臣妾。稍後有了結果,臣妾再稟報皇上如何?”

“也好。”弘曆看了一眼李玉,又道:“你自己也當心身子。”

“是。”蘭昕端然一福。

李玉隨即揚聲道:“皇上擺駕養心殿。”

“你起來吧。”蘭昕看了一眼伏在地上的葉赫那拉氏:“皇上既然有了聖意,本宮自然會查清楚的。”

薛貴寧聞言躬著身子退了出去,連同永和宮的小樸子一並去尋當時在場的幾名侍婢。

蘭昕看了一眼扶起綺珊的侍婢,略有些疑惑。

也正巧那侍婢抬起了頭,對上了皇後的目光。隻是這輕微的一對,她便又猛得跪了下去:“奴婢冒犯皇後娘娘威嚴,還望皇後娘娘恕罪。”

綺珊連忙福身道:“啟稟娘娘,晴子是臣妾的家生侍婢,才入宮不久。並非有意冒犯娘娘,還望娘娘寬恕。”

蘭昕嗯了一聲,隻道:“罷了。”又對曹旭延道:“梅勒貴人這裏交給你了。”

“嗻。”曹旭延一個字也不敢多說。他心中既覺得虧欠了皇後,又敬畏皇後的威嚴,尤其是對上皇後一雙清澈的眸子時,他總是能感覺到心口隱隱作痛。那是瀕臨死亡的感覺,驚悚至深。

“那麽海貴人的龍胎,本宮就交給曹院判來照拂。”蘭昕轉過了臉,肅和道:“皇上極為重視子嗣後繼之事,曹院判曆來穩妥,醫術高明,必然不會令皇上失望。”

“臣自當盡力而為。”曹秦川不敢抬頭,總覺得皇後已經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周身散發的高華氣度,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般。以至於即便兩家是世交,從前她口口聲聲喚自己伯父都好,往後在她麵前依舊得如履薄冰,提心吊膽的伺候著。

“本宮去看看海貴人。”蘭昕就著索瀾的手,規行矩步道:“葉赫那拉貴人,你就在此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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