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苡菲

第一百一十三章: 滿恨遊絲兼落絮

書名:帝妃傳之孝賢皇後 作者:苡菲 字數:5798

黃蕊娥笑著攏了攏鬢角,與皇上脈脈對視一眼,方才道:“臣妾母家原是有幾間綢緞莊的。後來家父入朝為官,舍棄了祖業,如今卻不剩什麽了。”

“可惜了。”弘曆輕哂道:“既是祖業,又如何能舍。”像是閑話家常一般,弘曆溫和的語氣聽前來很舒服。言談之間,眸子裏一直流動著溫潤的光芒,瑩瑩如玉。

“也算不得可惜。”黃蕊娥含笑,唇角微卷:“盡數交給了旁支的親族,隻是臣妾母家不再經營了。皇上還記著麽,方入王府那會兒,臣妾親手做了幾件如常的衣裳給您,都是莊上自己織造的料子。”

點一點頭,弘曆揚一揚眉:“朕記得,那衣裳雖說是如常時穿著的,料子卻極好。”

聞言黃蕊娥麵露喜色,兩頰漾起甜美的嬌粉:“皇上還記得,臣妾欣慰之至。”

蘭昕看著溫婉柔和的儀嬪,總覺得太過美好。皇上麵前,她這樣的嬌俏可人,真與剛入府的時候,沒有什麽差別。那一份純真,似乎根本不曾從她的眼中消退,從她的心底被歲月抹去。很難會將她想象成一個無惡不作的毒婦。

“本宮也還記得,儀嬪才入府的時候,最喜歡淺藕荷、淡紫色的錦緞,現下卻少穿了。原以為你會喜歡那些清淡的顏色,卻不想實際上你會更偏愛醬紫、明黃一類。”朱唇輕輕互碰,蘭昕臉上的清冷顯而易見。

黃蕊娥眉心微蹙,不解道:“醬紫?明黃?皇後娘娘怎麽會以為,臣妾喜歡的是這一類的顏色?醬紫倒也罷了,明黃色,豈是臣妾可以穿著的。”

“原來你也知曉啊。”蘭昕似玩笑一句,語氣卻是極重的。“既然明白明黃之色不是尋常人可享用的顏色,何故你要暗中吩咐人送進寶親王府?那是什麽樣的罪責,難道你不知曉麽?”

“皇後娘娘,您在說什麽呢?臣妾怎麽聽不明白。”黃蕊娥花容失色,驚得緩緩站了起來,礙於皇上在,她並沒有當即反駁,反而是輕盈盈的福身,道:“臣妾何以會吩咐人送什麽明黃之物,皇後娘娘是否誤會了什麽?茲事體大,臣妾請皇後娘娘明察。“

蘭昕麵色微凝,鄭重的點頭:“茲事體大,自然得明察才可。這一點不用儀嬪你來請求本宮。”偏首對上弘曆的眸子,蘭昕自信的目光足可見自信滿滿。“皇上,臣妾連日以來,動用了許多外戚,方才查到些眉目。”

“皇後查到什麽眉目?”弘曆談不上驚訝,興致卻極為濃厚,示意錦瀾再奉上一盞熱茶來。似乎是準備騰出功夫來,好好聽下去了。

“薛貴寧。”蘭昕一喚,就見薛貴寧捧著厚厚的兩本賬冊走了進來。“皇上,這賬冊是儀嬪母家綢緞莊往年與數月前的賬務記檔。臣妾吩咐人親自取來,加急送呈宮來,斷然不會有錯,請皇上過目。”

薛貴寧將賬冊遞交給李玉,由著李玉呈到皇上手中。

弘曆輕輕翻開第一冊,見紙上除了墨跡,還有灰塵。撚紙沾了一沾,又在指尖撣去,後發覺紙麵有些泛黃的顏色,必是擱了些年頭。皇後倒是沒有說錯。再看內容,記檔清晰,哪一間綢緞莊,哪月哪日,進或出多少料子,當時的價格,具是一目了然,詳略得當。

“生意雖說來往頻多,但勝在賬目清晰,沒有什麽不妥。“弘曆將第一本擱下,隨手拿起李玉捧著的另一本。這一本賬冊顯然是新一些,字跡依舊還是從前的字跡,似乎並未有什麽變化。

黃蕊娥心裏有些害怕,卻硬撐著麵皮上愕然與疑惑:“皇後娘娘您到底有何用意?從臣妾千裏之外的母家,弄幾本賬冊入宮,所為何事?”

蘭昕轉肅為笑,揪著她話裏的歧義道:“賬冊的確是從千裏之外送呈入宮的。可是儀嬪,方才你不是說,母家早已沒有祖業了麽。這些賬冊,又豈會是從你母家弄進宮來的。既然不是你母家的東西,你何必惶恐不安呢?”

“臣妾哪裏有惶恐不安了。”黃蕊娥疑惑的盯著皇上手裏的賬冊,額頭、後心都沁出冷汗來。她並非想不到是什麽原因,當初購置大量的極品當門子,所費不菲,自己身邊根本沒有這麽多銀兩,都是與母家相商,由綢緞莊出資暗中托人購置的。

可為避免明眼人查出真相,賬冊上已經做了虧損的手腳。何況,為能順利的嫁禍給旁人,她可是破費了心裏,將普通的銀子,換成了官銀瞞天過海。誰讓陳青青的父親也是在朝為官的大臣。要拿的出手,就必然得都計算到。

這樣一想,黃蕊娥心裏有有些底氣了,這麽費工夫的事兒,並未曾在秀貴人有孕之處就預備妥當,而是經過月餘的準備才辦妥。皇後即便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分分豪豪都算計得到啊。何況物證是死的,人證也剩不下什麽,死無對證之事,料想皇後不過是虛張聲勢罷了。

“沒有就最好不過了。”蘭昕扶了扶膝上的錦緞,正是鳳尾的彩繡,紋理順暢,顏色鮮亮,映著她芙蓉一般的麵龐,紅彤彤的光彩,很是喜氣。

一小會兒的功夫,弘曆已經看出了端倪。“綢緞莊的生意慣常很好,卻在四月前忽然關張兩間,倒讓朕看不明白了。”目光鎖定儀嬪忽閃忽變的麵龐,弘曆肅清道:“儀嬪你方才不是說,自家的祖業盡數交給了旁支的親戚打理麽?何以這賬冊上,還有你父加蓋的閱章?”

“做生意的事兒,臣妾雖然不懂,但盈虧其實由不得人。”黃蕊娥低眉順目,竭力讓自己看起來沒有慌亂無措,反而更加溫和的笑著:“畢竟家父替族人管理了綢緞莊些許年,自己不管了,經驗卻還在,時常過目賬冊,是習慣也是幫襯。”

蘭昕沒有皇上這麽好的興致,有功夫與儀嬪打啞謎,她端起蜜汁,輕淺的抿了一小口。不疾不徐道:“儀嬪誆人的功夫若認第二,滿後宮也找不出第一來了。”

不待儀嬪回嘴,蘭昕猛然質問:“綢緞莊結束生意之後,旋即有人拿著大批的官銀,入京托人購置當門子,而後請人加工成鎏金珠子送到宮裏來濫竽充數。殘害了秀貴人腹中的龍胎,使小公主早夭,儀嬪又想以何解釋,來誆騙皇上與本宮?”

“皇後娘娘,臣妾冤枉。”黃蕊娥極不情願的屈膝跪地,臉色大變:“那當門子之事,罪婦陳氏已經承認了,皇上也下旨將她打入冷宮了。何以皇後娘娘現在才來責問臣妾,從頭到尾,這和臣妾有什麽關係?難道說綢緞莊的生意維係不下去,關張之類的此等小事,臣妾也得要一早向皇後娘娘您請示麽?天災人禍,哪裏就能預料到了?”

“此等小事就不必稟告本宮了。”蘭昕轉了轉眸子,輕緩的笑道:“讓本宮憂心的則是,儀嬪你計算縝密,連綢緞莊關張也巧妙而合理。讓人滿懷猜忌,卻根本沒有切實證據。為此,你不必害怕本宮的疑心,更是以為本宮拿不住你的罪行。可惜啊,儀嬪你卻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兒算計不到。那便是最多變的人心。”

“人心使然,沒有什麽真相能藏住掖住。”說到這裏,蘭昕向弘曆請旨:“臣妾能否將相幹的人等帶上殿來,由皇上當著儀嬪的麵,逐一審問。”畢竟子嗣之事,關乎著皇家的顏麵。蘭昕亦不想皇上太過為難。

“自然可以。”弘曆眉宇微擰:“皇後一向妥當,朕信得過你。”

簡短的一句話,卻比方才那一盞蜜汁更能溫潤人心。蘭昕從嘴裏甜到心裏,表情卻沒有一丁點兒的變化,隻做自己當做之事:“薛貴寧,將人帶上來。”

與此同時,蘭昕生冷的瞥了儀嬪一眼,正色對弘曆細說:“皇上,您翻閱過賬務,也必然曉得此兩本賬冊均出自一人之後。那人便是綢緞莊的老掌櫃,錢守財。”

“既然如此,錢守財必然曉得其中的真偽,以及綢緞莊忽然結業的因由。”弘曆順著蘭昕的話,接著道:“將人帶上來,一問便知。”

“臣妾也是如此想,可惜,那錢守財於不久前暴斃而亡了。”蘭昕說這話的同時,目光狠辣且淩厲的對上儀嬪閃躲的眼眸:“不過皇上也可安心,錢守財死了,他的侄子還活著。賬務之事,他也曾暗中留心。”

黃蕊娥不願意相信,皇後所言是真的。可似乎也由不得她不信,正是這個時候,薛貴寧已經領著兩個人走了上來。其中之一,應當是錢守財的親侄子,而另一個看著眼生的,黃蕊娥卻猜不出他的身份了。

“草民錢俊給皇上、皇後娘娘請安。”錢俊正是錢守財的侄子,他嚴肅而小心的跪下去,膝蓋才一沾到地,嘴上的話便憋不住了:”草民記得一清二楚,那兩間綢緞莊並非經營不善而停張,而是廉價賣給了黃大人旁支的親族。叔叔告訴草民,說大人等著錢送給京中的儀嬪娘娘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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