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成妃

沐千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兩步之遙

書名:扶搖成妃 作者:沐千雪 字數:6408

“你倒是還知道自己該做什麽。”程清肅麵露不悅,幾乎咬牙切齒道,“你自從來了龍華山莊便閉門不出,是要逼我殺了她麽?明明放手而去,我才略施掩耳之術,竟沒想到會這樣的結果,懷軒墨這個多管閑事的……”

他話未說完,那柄在他腰間的軟劍便架到了他脖子上,程清肅一愣,又道:“你如今是要殺我這個哥哥麽?”說完便咬著牙看著眼前平日不溫不火、如今卻有別樣情緒的胞弟。

“因為你是兄長,所以我體諒你的心情,也請兄長體諒我,你我並不該因此反目成仇。”程清璿說完便收了劍。

“真是抬舉為兄了。”程清肅便毫不留情的諷刺道,雖有慍怒卻無法反駁,隻得冷笑道,“當初決定放手的是你,如今反悔的也是你,如今罪責全在我?”

“自然罪在我,所以,還請兄長原諒。”程清璿攏袖一拜,恭敬不二。

“清肅說的不錯啊,要是殺了蘇若芸呢,說不定能省多少事。不過清肅啊,你眼下要殺了蘇若芸,你不僅會損失一個弟弟,還會損失一個摯友。”一個頎長的身影笑嘻嘻的出現在程清肅身後,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惹得程清肅不滿的抬手打開。

“百澤說的不錯。”程清璿看了看百澤,又平靜的與程清肅對視。

“於百澤,你推波助瀾還嫌不夠,眼下這是要逼我麽?”程清肅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狠狠瞪了百澤一眼。

“哎呀,從來都是你說了算。我哪有插嘴的份。”百澤不留情麵的揭穿他曾獨攬事務、一板一眼毫不通融的那段朝堂時光,觸到程清肅陰鬱的臉色忙打了個哈欠。目光在他身上轉了一圈又落回程清璿身上,“喂。那丫頭醒了。”

程清璿聞言微怔,卻是朝著程清肅又行了一禮,鄭重道:“我在此,懇請大哥允我一件事。”

程清肅見他長揖不起便下意識側轉身去,可拒絕的話終是沒有說。

若芸雖被十分小心的看護起來,但蓬萊閣嵌在山腰,又被機關重重包圍,根本無需人看守,連飲食用度也是靠著機關由湖對岸傳送而來。到了夜晚這裏便更是萬籟俱寂、蟲鳴一片。

她斜靠著蓬萊閣的門柱,仰望天河高懸,感歎不過閉眼、睜眼的時間,已是夏去秋來,宮中的一切似乎都隨著酷暑被習習涼風吹散。

若芸站了會兒便覺得累,不得不相信自己的確是生了場大病,以致精神雖好但身形倦乏,但少了那常伴她一舉一動的疼痛,她即便舒展身姿、活動筋骨也大感順暢。

她隨意蹦跳了兩下。到桌邊舉杯啜了口茶,便聽到廊橋移動的聲響,緊接著那門外的珠簾也被人掀起。

“我以為這蓬萊閣到了晚上,便不會有人來了。”若芸並未轉身。而是嗅著清茶香氣隨口說道。

“晌午我製藥脫不開身,百澤便替我探望了。”程清璿溫和的嗓音在她身後響起,隨即一盞冒著熱氣的藥被擱到桌上。

“我正想問王爺。我需要喝多少貼藥,才能痊愈?”若芸放下茶杯、雙手捧起藥碗。眉也不皺的喝了個幹淨,瞅著他投在地上的頎長身影問道。

“百澤可有帶來話問你?”不料。程清璿卻避開她的疑問如此問道。

“有,他問我李慕如何處置。”若芸無奈的笑了笑,依然沒有轉身。

“如何?”

若芸唇邊漸染的笑意一點點收起,幹脆歎了口氣,“我對百澤說,趙無陽怎麽處置,這李慕便怎麽處置。一個為人弟子,一個為人兒子,都輕易動不得。所以百澤,將他與趙無陽關一塊兒去了。”

程清璿瞧著她背後的錦繡杜鵑失神,一時並未回答。

若芸沉默許久,見他依然沒有開口的意思,幹脆轉身道:“王爺,我看我也大好了,所以……”

她愣住,隻見程清璿一襲素雅白衫垂地,如綢般的長發在涼風中輕拂,麵色雖平淡可卻晦暗倦怠且蒼白,比起皇宮步道遇上的那回還要憔悴些,那雙或曾冷冽、或曾閃爍避開的眸子正看著她,似乎越過匆匆而過的數年時光,一如他在後山見她的那般喜悅,還夾雜著她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他對她溫言軟語時都不曾有過的情緒。

若芸怔怔的接受著這般注視,旋即脫口而出:“王爺,你是病了麽?”

程清璿輕輕地搖頭,可依然目不斜視。

若芸隻得垂首避開,瞅見她與他之間的兩步,不禁微微一歎:“王爺,人生無常,你我各自一步便成了如今這般。想來我終究隻能做‘蘇若芸’,而王爺,是這扶蘇江山的尊主、臣民的信仰。”

“你可知,這次我差一點就不能把你救回來?”程清璿忽然開口,說的竟是她病重一事,語畢便朝她走了一步。

若芸大感意外的抬頭,卻見他麵露痛楚之色、雙眸毫不掩飾的泄露曾經的焦灼與不安,在這等注視下她隻能飛快的搖了搖頭、不敢說半句假話。

“你可知,你昏迷這半個月,於我是何等難熬?你高燒不退,用盡數十個藥方不見好轉,於我是何等惶恐?”他抬高了聲音又問。

若芸咽了口口水,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連搖頭都給忘了:他擅長的就是收斂情緒、藏而不露,即便她支吾道歉他也能淡然一笑,這般明顯的情緒寫在臉上,都快比得上於百澤,莫不是真的病了?

程清璿見她不答,倒並未再問,而是定了定神朝她道:“我此番救了你回來,並不打算鬆手。”

“王爺,我……”若芸一時間不知該點頭還是該搖頭,隻覺得眼前的程清璿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壓迫感,不僅將她想說的猜了個透,還清清楚楚的告訴她,她的命是他救回來的。

“這蓬萊閣是處在山間至靈至秀之處,極利於恢複,並不是要關著你,而是怕你病重時有所閃失才設了機關,你若喜歡便可在龍華山莊隨意走動,會有人跟著,不會再出差錯了。”他寬言安慰著,這番話既是對她說,也像是對自己說,言辭誠懇、毫無保留。

若芸皺眉,他既然都這樣說,回京的事她便暫時擱下,眼下他這不對勁的臉色才是最讓人擔憂的:“王爺,你是不是真的病了?”說著便下意識抬手想探探他的額頭、試試他是不是燒壞了才說這麽多胡話。

程清璿將她的手懸空攥住,忽然跨過那一步將她緊緊的扣在懷中、俯首帖耳道:“你終於是醒了,終於是醒了……”

若芸一落入這懷抱便觸到了夢中曾有的那份暖意,她才驚覺自己病中是曾被他抱著的、還不止一次。

她開始相信自己曾是病的十分凶險,而喚回自己的似乎就是近在咫尺的人,那一聲聲的鍥而不舍,讓她始終朝一個地方走……

她微微的抬頭,又下意識抬手擁住他,不敢置信的確認著懷抱的溫度。

“往後有人對你不利,再不可瞞我。”他淡笑著低聲囑咐著,生怕再有什麽他所不知道的事耽誤她病情。

若芸點了點頭,暗歎自己宮中遇到的是非他怕是全知道了,而他就這樣把自己的那步也走了,著實沒有給她留退的路。

她明明下定決心作為蘇若芸回京獨自生活,怎麽眼下被他寥寥數語就全亂了套?

第二日,果然那些機關就給撤了去,可即便如此,沒有尊主的吩咐,誰也不敢無事來蓬萊閣窺探。

程清璿總是趁夜而來,安靜的待她服藥睡著後又悄悄離開,似乎比在京城時繁忙數倍。

若芸在百無聊賴之中見識到了他下令的嚴厲性,也感歎這與世隔絕的龍華山莊竟如國中國一般運作,扶蘇的消息會傳來、天頤的消息會傳來,可這裏的仆人卻隻聽尊主與幾位族長的吩咐、不為任何一國的消息所動搖。

正午霧散,從這蓬萊閣遠眺,便可見淡美如畫的如墨遠山,若芸正坐在閣中飲茶彈琴,隻聽珠簾乍響。

“皇嫂。”榮玉芸身著粉色衣裙而來,掀了珠簾便喚了她行禮,那怯弱的麵容上似乎有迷茫又陰冷之色。

“坐。”若芸手上未停,還是緩緩的撥弦。

榮玉芸靦腆的替她倒了茶,遞到她跟前:“皇嫂,你大病初愈,玉芸本該早點來探望……”

“怕是公主鐲子丟了,急著找尋,自然顧不上我。”若芸並不看她,而是瞥了眼她手上的茶杯,莞爾一笑,“公主你說是麽?”

榮玉芸臉色大變,端著杯子的手開始顫抖起來。

“我還以為,公主給我的是有毒的茶,才這般緊張。”若芸輕輕按弦,又道。

“啪”,榮玉芸手裏的茶杯滾到的桌上,潑散的茶水已然不是尋常的黃綠色,而是泛出血紅。

“公主莫慌,這裏的桌椅器具都塗過防毒的藥粉,遇見毒物自然會有反應。”若芸這回停了琴,抬眸直直的看著榮玉芸慘白的臉色,微微一笑,“公主何必藏於指縫,不如再聰明些藏到發簪中如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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