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成妃

沐千雪

第一百零四章 大夢初醒

書名:扶搖成妃 作者:沐千雪 字數:6853

她揉了揉眼睛,小聲問著,他今日被迫擁護太子,她是不是壞了事。

他聽罷微微發楞,笑著搖頭,伸手摸著她耳邊碎發,坦言太子尋過他多次,異姓王們綜合各方考慮應下這件事,不過剛好借此機會說出,讓她的安全也多一分籌碼。

她愁容滿麵,問他日後若與太子再起衝突,是否真的會舉族遷徙。

他再次搖頭,說這不過是權宜之言,他故鄉重巒環抱、山外隻有戈壁,而族人居住已久遠,早習慣了氣候與地形,莫說遷徙,即便搬離也是不可能。倘若日後真與太子起衝突,隻得走一步、算一步,未來如何,誰也無法預料。

這一回他神色稍有落寞,說完棄劍俯身,在她的驚呼聲中將她擁入懷,旋即重重的在她耳畔歎息。

她瞬間全身一顫,片刻後伸手環住他的脖子,緊緊的抱住他。

楓葉爛漫、殷紅似火,風將紗帳高高的揚起,他身上的墨櫻香味縈繞在鼻尖,她觸摸著他柔軟光滑的發絲,任由自己的心緒在此時此刻為他牽掛。

良久,她忐忑不安的問他,他是不是終會回去故鄉、離她而去。

他再次歎息,鬆開她,自袖中摸出一支金釵給她看,釵身為蝶,蝶翼如琉璃般透明輕薄。

她沉浸於悲傷之中,愣神瞧著這支光華流轉的金釵,抬眼看著他柔和悲涼的眼眸,不知他是何意。

他交給她。說這釵自他離開故鄉起便隨身帶著,對他來說是件很重要的信物,自古贈釵為情。眼下她應懂得。

她未接,卻連退兩步,咬牙說著,若她已被太子忌諱,便不能再連累於他。

他搖頭,說若她隨他一起,他自有辦法保她周全。太子再忌諱也不會真動他身邊之人。

她心中酸楚鈍痛,若是她隨他走了,太子日後遷怒於爹爹。程王府可能再次保得住爹爹,即便保住爹爹,那蘇府上下那麽多人,娘也好、曉紅也好。可都能一一保全。

他麵露驚惶。旋即沉默不語,托著金釵的手緩緩收緊。

她淚珠滾落,悲從中來,說自己本已欠他良多,他對爹爹與蘇府的恩情她早償還不清,若因她再同太子交惡,她絕不讚成。何況父母恩澤未報,她也不想就此撇下爹娘、曉紅。一走了之。

她驚異於自己能如此直白的拒絕,心中痛極。明明自己心下早就答應了千萬遍,就差伸手接下這金釵,可她偏偏不能!不能一己之私為令蘇府雪上加霜,不能一時貪戀而讓他與太子結仇。

她顫抖的說出太子的提議,既然他醫術超群,就封了她的記憶吧,讓她再也想不起來,而他也可忘卻她的存在、當從未遇龗見過她。

她說完已淚濕衣襟,朦朧間瞧著他衣衫上的雲紋,止不住嗚咽出聲。

隻有他無牽無掛,她才不會成為太子的籌碼。

不料,他斷然拒絕,隻道雖有此等數術,卻早不是醫藥範疇,凶險不說,他也無十全把握日後能恢複,一個差錯便能要人性命,太子不過隨口說,未必會當真。

她不知哪來的勇氣,竟言若太子當真,誰人擔保與之爭?

她兀自含笑,笑靨如花,輕歎願為君一忘前塵,也不負他對她溫柔以待,釵她眼下要不起,就讓她要一支糖人,心頭之甜、融而忘卻。

他目光微斂,沉默許久,終於自袖間摸出根細長的銀針來,針與一般銀針不同,細如發絲、偶有寒光,且長了不少,他說這是專門用來封穴的針,這細針自腦後插入、以求封了腦中部分運轉而令人記憶全無,失之毫厘謬以千裏,且不可久封。

他對她曉以利害,十分不願,握著針的手就要收回。

她忙握上他潔白的手腕,道若是三五載能天下大定、他能無所顧忌,而她也安然無恙,他可替她取出針來。

他愁容滿麵,道即便取出,也可能恢複不了記憶,典籍陳舊不可考,他不能保證那時候的她會如何。

她伸手替他撫平微皺的眉,說姑且一試,她信他,雖從未細問他的過往卻不曾懷疑過他的目的,雖無海誓山盟卻能知他的用心,她信他。

他握著那枚銀針遲遲不敢下手,隻道是三五載後她若未嫁,他便無論如何都要接她走。

她心中已然痛極,麵上卻扔撐著微笑,輕聲讓他這三五載莫要尋她、隻專心做他想做的事,如果可以,忘了她最好。

他目光沉痛,怔了許久才微微頷首,隻是沒應下忘卻之事。

她卻說,他曾說過造化弄人、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天意如何便會如何。

他歎息一聲,兩指斷針三分之一,又摸出一個瓷瓶用針尖沾了少許,說入針淺或許好一些。

她閉目以待,隻覺得脖子某處刺痛,緊接著另外三處也被針所封,她隻覺得血氣瞬間凝固,頭暈眼花,吃痛的呻吟出聲。

張眼卻瞧見他的雙目含著似水柔情離她的眼眸寸許,身子被他圈住,緊接著鼻尖相擦,他柔軟的唇瓣輕輕的觸碰上她的。

她瞪大了雙眸,下一瞬有一種近乎滿足與狂喜的情緒漲滿心房,讓她的嘴角勾到最高。

他修長的手指慢慢探上她的後腦,指尖輕點,出聲讓她別龗動。

緊接著後腦一疼,她最龗後看到的是一抹擔憂掠過他的雙眸,便陷入黑暗。

往後的事情她也隻是聽說,曉紅後來說,她被發現的時候躺在自己臥房裏,昏迷不醒還發起了高燒。

她這一病就病得凶且昏沉,剛開始水米不進,後來慢慢燒退可以吃點粥了,而等她完全醒轉已經是十天後。

爹娘怎麽問,她隻記得自己偷溜出龗去淋了雨,故而曉紅替她讀書一事自然穿幫,她眼睜睜看著曉紅餓了一天、還罰跪祠堂。

她見爹爹讀著信,氣的直罵,又會見幾位重臣商談著什麽,可始終沒有記起來爹爹的事。

她很快痊愈,活蹦亂跳,什麽都記得,可偏偏忘了他。忘了他的容貌,忘了去看星河,忘了後山遇到過太子,忘了太子要殺她,忘了他與她的約定——從此忘卻。

直到不久後爹爹離京,她尚雲裏霧裏,聖旨一下、舉府皆驚,而後先帝駕崩、舉國皆喪,爹爹染了風寒而亡,似乎命中自有劫數,蘇府並未逃脫家破人亡的結局。

若芸怔怔的跌坐在地板上,雙目幹涸、兩頰淚跡斑斑,疼痛已然散去,一股無形的痛楚和淒然在她心中蔓延。

她掙紮著起身,望見手中攥著的花枝,眼淚又一次湧了出來:這一枝繁花是他答應給她的,現在卻似她與他的過往一樣風幹。

她瞥眼往著那被她當鑰匙用了幾回的蝴蝶釵,下意識抓在手裏,而那一支糖人,早於燈火微烤下在紙上化成糖水。

她還記得,他三年後再次與她在涼亭相見,曾瞧著她買的糖人發呆……

若芸淚水模糊,捏著釵子渾身顫抖,大顆大顆的淚珠滾落,不禁冷笑出聲。

榮錦桓果真對她上了心,要不然那宣她寄養楚府的聖旨,怎能那麽快就下,他守著約不曾細尋她,可她在楚府被關了三年,根本無緣再龗見他。

明明那日他都尋到了她,是她,是她不甘呆在楚府,是她跟著榮逸軒的轎子走了。那時傳言說榮逸軒娶了小妾,他恐她已許了他人,這才不敢同她相認的罷?

他再龗見她是心痛還是恐慌她不得而知,但他卻能無悲無喜替她引路,在金殿上斷琴弦救她,又讓百澤保護在她身旁,為了她單槍匹馬入姚華山,為了她,與夏朱月動手。

他自始至終淡笑,一副有所謂也無所謂的態度,雲淡風輕,可他偏偏執著至此。

她根本無法得知,他是如何取得被趙無陽藏起的下半張信,根本無從得知,他在後/宮步道讓她跟他走,到底飽含了多少期待。

而她,再次拒絕了他。

他現在恨死她了吧,她不認得他,不領情,他盡管聽著她彈奏似曾相似的曲子,也能狠心折斷那曾經記錄過往的玉笛,如同折斷了他們的一切。

“我娶可好”他原來已經說了第二次,可再也不會有第三次!

落花也有蝴蝶青睞,她才是那易折易落的一季花,他尚容顏正好,她卻要老去。他不願騙她,所以常德那句“執子手、與子老”他選擇了搖頭。

她冷笑,放肆的大龗笑,淚水再次汩汩而出。

她除了笑還能如何?

笑自己的遲鈍,笑命運的捉弄,笑生不逢時,笑自己在真正失去時候,才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這三五載,異姓王協助皇上誅外戚、殺權臣,治水文、改賦稅,天頤元氣逐漸恢複,又並離國、震國威,讓北胡不敢再動,南有夏朱月調停、朝中有程清肅坐鎮。

若她不上殿,榮錦桓怕早就忘了她,又怎會再起意設局?

百澤說得對,異姓王早無所懼,她不知不覺中竟當了榮錦桓牽製程清璿的棋子,與她數年前的願望竟截然相反。

她瞅著手上的物件,這是他應給她的,可她卻失約了。

是她給了他期待,可她卻堂而皇之的從他身旁離開了,她欠他的永遠還不清,但她現在根本不想還清,隻想再龗見到他!(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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